薛幡看向空中那烏泱泱的陰魂,目光都有些失神,顫抖的手指伸出輕輕碰上一隻陰魂的尾巴。


    一瞬間,靈魂像是踏入了一個颶風之中,再一瞬間被攪碎,抽取,那種撕裂一般地疼痛感席卷全身。


    和普通的痛不一樣,靈魂的刺痛深入骨髓,完全無法抵禦。


    當劇痛席卷過後他抽出手指卻發現上麵已經沒有了一丁點的生機,皮膚和血肉都已經化作飛灰,就連白骨被輕輕一撚都再也不複存在。


    作為玩魂的專家,他苦心孤詣每晚用屍毒打磨,用屍氣喂養這麽多年的堅持才為孝子幡添加的屍毒現在卻像是過家家一樣可笑.


    “這個世界到底.”


    “什麽時候才有公平?”


    他茫然地看向空中那個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二十歲青年,眼角的淚滑落在手中的孝子幡上,“弟弟,當年”


    “當年你也就這個年紀吧?”


    孝子幡是圈子裏的人為它取的名字,他也不介意就索性承認了下來,當時的他認為區區血親何足掛齒,能作為哭墳一脈的奠基石是一家人的榮幸,如果有一天他也願意。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子,手裏的孝子幡都有些拿不穩。


    “爹,如果我聽你的不去弄這個,現在你孫子也差不多這個年紀了吧”


    悵然的聲音也隻有他能聽到,或許孝子幡也能聽到。


    他喜歡用陰魂去模仿二舅,師父他們的語氣,讓自己戰鬥的時候不會那麽孤獨,可是他卻從來不敢去模仿他那個嚴厲的父親,雖然父親在知道自己的決定之後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自願化作幡上一道陰魂的


    看著漫天狂舞的陰魂他突然有些想家了,想那個被他填在了孝子幡裏的家。


    手裏的孝子幡和蘇銘的魂幡相比像是一根漆黑的木棍,弱小,可憐,在揮動的一瞬間,整整七個陰魂在他的麵前呈現。


    隻是這些陰魂一個個連形狀都無法保持,隻能化作一團團的灰霧,在漫天的黑潮中連一點風浪都沒有引起。


    “我和伱拚了!”


    雖然說是拚,可是身子帶著陰魂飆射而出的時候卻連一點殺機都沒有,甚至可以將自己的速度保持在慢騰騰的陰魂中間,讓他們看起來更像是整整齊齊的一家人。


    迎接他笑臉的是第一簇從蘇銘身體裏湧出來的陰魂,足有一百多隻,浩浩蕩蕩地迎接他的衝擊。


    噗.


    屍體落地的細小的聲音甚至比不上蘇銘陰魂的一聲低嘯。


    蘇銘也隻是淡淡看了一眼那個送死的蠢貨,漆黑的雙眸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他原本以為這是他魂幡的最大克星,畢竟沈衝的手、夏禾的雙臂都是他治好的,可是現在.


    很失望。


    上一個這樣,都隻是看看甚至沒有交上手就瘋了的家夥姓趙。


    對於這樣的人,他除了一句“丟臉”心中沒有一點的波動,隻是默默將張開的雙臂猛地往前一揮,意味著這場盛宴的正式開始。


    苑陶在這一刻仿佛地獄的泉眼,無數的陰魂像是急不可待的泉水,雜亂無序卻目標唯一。


    洶湧的陰魂宛若散落的瀑布,盡數衝向擂台的西方邊緣,陰魂的速度不快,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去觸碰,一隻,兩隻,十隻,百隻


    空曠的角落逐漸被嘶吼的陰魂占滿,然後堆積出一堵足有三丈高的巨牆,像致命的黑色毒液一樣一點點往中心溢出,往苑陶的風向翻滾。


    蘇銘跟在黑牆之後,在地上流下一連串的口水,這或許不是最好的戰鬥方式,卻是最穩妥的方式,一隻陰魂作用有限,百隻陰魂摸不到人,那千隻呢?


    就像大燕世界的黑暗,無孔不入,觸之即死,這就是蘇銘魂幡的恐怖之處。


    同樣,蘇銘絕對相信王也的風後奇門,從所有慌不擇路躲避的人都向著擂台中心湧去就能看出來了。


    苑陶或許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他剛才看薛幡的方向空無一人,他現在慌不擇路的方向是擂台的中心。


    但其實他隻有這個選擇,和其他人一樣,導致這時候的全性就像是抱成團的螞蟻往擂台中央聚集,看著對麵烏泱泱湧來的黑色魔焰慌成一團。


    “不對!我們的方向不對!”


    苑陶將一個全性的鞋子從臉上拿開的時候終於發現了問題,目光無比凝重。


    試探著向陰魂牆的反方向踏出幾步,可是卻發現雙方的距離直接縮短了一大截。


    “也不對!”


    此時他額頭的冷汗已經堆積了不少,順著臉頰滑落。


    “是術士的基礎術法目眩神迷!”苑陶不愧是全性的元老,行走江湖一輩子見多識廣的程度可見一斑。


    但是認出來,可不代表這危機就消除了,這目眩神迷是改變他們的五感,隨時都可以改,他們就算真的意識到了真正的風向,但下一步踏出的也未必是正確的。


    “苑老鬼,都這關頭了,火燒眉毛了你那自私自利的脾氣就不能改改?”


    怒吼讓武曉鍾的山羊胡一顫一顫的,每說一句話眼睛都瞪大一分。


    他現在也在人群當中,至於他的對手榮山,已經渾身發紫地躺在了戰場邊緣,和死也差不多一樣了,他比榮山大四十歲有餘,用的還是對身體幾乎沒有什麽限製的蠱毒,當然是綽綽有餘。


    “目眩神迷是什麽術法我能不知道?那是給術士小孩子奠基用的!能讓人做到一瞬間的恍惚都已經算得上是有研究了,你知道就說出來,不知道就別瞎逼逼!”


    苑陶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


    就因為他認得出來這術法,所以才更加驚訝。


    陰魂組成的黑牆上不時竄出一個陰魂,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熱切,似乎已經迫不及待。


    而在全性所有人的眼裏那堵牆都說不出的恐怖,所有人都知道兩者相遇的那一秒就是所有人生命的終結,就像是他們眼睜睜能看到盡頭的生命線一步步向他們逼近,除了慌亂卻沒有任何辦法。


    “看著!”


    終於,苑陶低吼一聲,將所有人的慌亂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然後往前一步,察覺到變化得一瞬間將手裏的珠子猛地砸出,雖然下一步明顯就踏錯了方位,身子也因為五感的變化東倒西歪,但是九龍子扔出的方向準確無誤!


    武曉鍾其他的他可以不聽,但是那個怪道士的術法實在是離譜,如果不作出個示範可能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而後轉頭看向武曉鍾,聲音低沉,“我為你踏方位,用你的毒瘴混在土裏蔓延過去,除了殺死蘇銘沒有任何的解決辦法!”


    所有人都看得到,雖然剛才他們眼中苑陶出手的方向明明是左邊,可是現在那珠子確確實實在向著黑牆逼近。


    他們看到了希望,越過黑牆就是蘇銘的位置,武曉鍾也不例外,隻是輕輕點頭靜靜等待著苑陶為他指明方向。


    苑陶不愧是老江湖,又一次踏出一步,僅靠那一瞬間的試錯去抓住正確的方位,然後將手裏的龍九子再一次扔出三顆。


    扔出的那一瞬間武曉鍾大喝一聲,從嘴裏吐出一條三彩的蜈蚣,出現之後立馬就鑽進土裏,然後化作一條彩色的土壤細線朝著黑牆的方向湧去。


    他們的攻擊對陰魂無效,也就說明了陰魂對他們的攻擊無法抵擋。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各自的前方,雖然眼裏看到的都是那兩道威勢無匹的攻擊。


    武曉鍾其他人或許看不懂,但是苑陶的龍九子就直接代表了他出手的實力,這一次性扔出四顆幾乎將除自保之外的力量全扔出去了。


    這一擊他勢在必得!


    “別做無畏的掙紮了。”


    可是當一隻白色綁腿黑色布鞋出現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的時候,四顆九龍子,一道毒線卻仿佛都停滯在了原地一般。


    “在我這風後奇門裏,時間隻是一個記錄萬事萬物的刻度而已,所以掌握這陣中變化得施術者也就掌握了時間,所以如果你們要等這道攻擊落在蘇銘上的話”


    說到這裏王也緩緩向前的腳步停在了第一顆龍九子麵前,然後伸出手指輕輕一戳。


    砰!


    清脆的聲音伴隨著龍九子像是糖豆一般碎裂的場景出現在了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目光中。


    王也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還是別想了。”


    這就是風後奇門,與其他的術士踏方位尋吉凶不同,在這風後奇門中,他就是方位,他就是吉凶。


    時間、空間、四盤的生克都是由他來製定,幾乎可以理解為這是王也自帶的一個小世界,在這個小世界裏,他就是創世神。


    “裝夠了嗎?”


    突然,他的耳邊蘇銘的陰風一樣的聲音響起,轉過頭去卻看到蘇銘的身影已經到了自己身後。


    “裝夠的話我要開飯了。”


    黑壓壓的陰魂隻露出一個人的輪廓,蘇銘漆黑的雙目裏透出幾縷幽光,然後直接將一根黑色的棍子塞到了他的懷裏。


    “見麵禮,希望你喜歡。”


    這東西蘇銘玩過了,不過是魂幡的另一種形式罷了,對他沒用,但是送出去可能意味著邪修陣營又添一員悍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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