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水,天下間能夠翻雲覆雨的女人。想要她吃虧,且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南宮家過年,我葉秋水可有請爾等。既然未請,爾等自來。這是認為南宮家的門檻不夠高,還是認為我葉秋水一介女流好欺負……”


    剛剛還春風八百裏,轉眼千裏冰封凍死人。


    都說女人善變,可這變得也太嚇人了。


    坤國來客頓時愣了,仙風道骨的老頭子,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死過去。


    大長老見狀,忙離席打起圓場:“秋水啊,這事都怪老夫……”


    大長老把登門客,說成了邀約在先,且將責任攬到身上,算是把不要臉進行到底了。


    既然大長老已經舍了臉皮,來人也就不客氣。


    隻見那仙風道骨的老先生,麵朝大長老執禮道:“皇家學院監院,長公主府少師,史可朗。見過南宮長老。”


    “此次邀約而來,即帶來了公主殿下的祝福,也帶來了殿下旨意。”


    說著,史可朗趾高氣昂道:“殿下對南宮家子弟南宮弈,欣賞有加。願與南宮家,坤國八大世家共同出資,組建鳳弈合商行……”


    大長老捋須而笑,裝模作樣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殿下可有說鳳弈合占股比例……”


    史可朗笑道:“八大世家出房出地,占二成。殿下以皇家名義入股,占四成……”


    大長老忙道:“那麽,南宮家呢。”


    史可朗道:“殿下說了,她和八大世家吃些虧,便以南宮家在坤國的資產換另外四成好了。”


    大長老拍手笑道:“占便宜的事,我南宮家就不客氣了……”


    大長老話音未落,便聽葉秋水咯咯嬌笑:“玉賽鳳可真會吃虧,大長老更是會占便宜。那我葉秋水呢,是要占便宜,還是吃虧。二位,沒給我安排安排嗎。”


    卻見這時,南宮弈上前低語道:“小姨,坤國那邊有我,您盡管放心,絕對不會讓南宮家吃虧的。到時,小姨也可少操些心,多享享清福。”


    葉秋水笑道:“還是弈兒孝順,知冷知熱有擔當。”


    說著,葉秋水轉身望向鐵山道:“比你強,白長了那麽大個,也不知為小姨分憂。”


    崔器捅了鐵山一下,低聲道:“這是讓你出頭呢。還吃,吃不死你。”


    鐵山憨聲道:“當然要吃,不吃飽怎麽打人。”


    崔器笑道:“人家是來做生意,可不是來打架的。”


    鐵山嘿嘿一笑:“都裏應外合明著搶了,還屁的生意。”


    鐵山擼胳膊挽袖子,一步跨過案子,指著大長老和坤國眾人,開嗓罵道:“娘的。老子這輩子最恨仗勢欺人,吃裏扒外的。巧了,今兒都讓老子撞上了……”


    鐵山這一波操作,完美演繹了什麽是野蠻和粗俗,倒是把眾人看傻、看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崔器抱著酒壇,美美哧溜一口,對鐵山此舉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富麗山南宮家,彩燈高掛,酒宴喧鬧,氣象萬千。


    崔器捧著酒壺,看鐵山胡攪蠻纏興致大高,這酒喝得便越發順心。


    一旁的三驢子卻看得直皺眉頭:“頭,你失態了。”


    崔器揚脖灌了一口老酒,笑道:“酒未濕衣,哪裏失態。”


    三驢子皺眉道:“頭,你上次喝大酒……”


    “上一次,應該快有兩年了。”崔器撓了撓頭。


    三驢子道:“我說的不是時間,是你那次喝大之後幹的事。”


    崔器忽然想起上次酒醉,氣血翻湧下,一人獨斬妖族探子一十八人。其中還有一名妖族宗師,且被他刮了一百多刀……


    崔器朝三驢子眨了眨眼,笑道:“不一樣的,這次心情大好。有人唱大戲不小酌幾杯,豈非可惜。”


    三驢子苦著一張臉,拿崔器倒是沒啥好辦法。


    卻見崔器一扭頭,竟給玉青黛斟滿酒,且臉蛋紅撲撲的笑道:“你那好姐姐把手伸出來了,你就不想想辦法……”


    玉青黛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卻什麽也沒說。也不知,搖頭是不勝酒力,還是那些事她懶得管。


    玉青黛不喝,有人想喝。


    隻見一身白衣,笑若花開的魚白芷,拉了拉玉青黛袖子,眨眼笑道:“姐姐有酒怎能不喝,讓我陪這酒鬼走兩杯。”


    二女換位,倒是讓崔器笑的更好看了。


    “怎麽,心中不服。”


    魚白芷一手托腮,一手舉杯望著崔器,風情萬種的笑道:“怎麽,怕了。”


    崔器自顧倒滿酒,碰杯道:“甭管是喝酒,還是其它,你且不是我對手。”


    魚白芷玉手微揚,一杯酒下肚,歪頭打量著崔器:“你那雙眼珠子真好看,好像我師傅的。”


    聞言崔器回手拔出三驢子腰間短刀,抵在眼珠子上:“哪個師傅,說好了,眼珠子送你。”


    魚白芷咯咯嬌笑:“人家還能有幾個師傅,當然是劍聖老人家了。”


    崔器回手短刀落入刀鞘,搖頭道:“不滿意,所以不送了。”


    魚白芷撇嘴道:“說送,又不送,喝酒好了。”


    魚白芷端杯一飲而盡,晃著空杯道:“殿下愣著幹嘛。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還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崔器笑道:“隻是想多看你幾眼,何來的自信。”


    話落,酒盡。


    二人這陣子也不去看大戲了,就那麽對著眼,一杯蓄一杯,也不知還要多少杯……


    玉青黛見二人拚酒,不由轉頭看了一眼崔浩,卻見崔浩搖頭輕歎:“那年丫頭拜師,師傅三天未見。小丫頭負氣而走,揚言要滅了滿城爐火。”


    玉青黛扭頭看了一眼眉眼彎鉤的魚白芷,驚詫道:“她做了什麽。”


    崔浩苦笑道:“我師兄弟十人,當時大感震驚,便偷偷跟在小丫頭身後。卻未想到,真有人可以熄滅劍爐煙火……”


    “洗劍河橫穿鑄劍城,河岸兩側有劍爐一百零八座。那年,秋風生,黃葉滿河。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頭,光著兩個小腳丫,單人獨舟順河而下,飲盡一城酒,城中鐵匠鋪便停了三天。”


    “三天後,師傅收徒,且說了一句話。十一問酒,天地亦不敢應,何乎滿城匠人。”


    玉青黛再次轉頭,看了一眼笑臉如花的美人,輕聲感歎:“秋風送晚,落葉孤舟。獨飲一河酒,滅劍城煙火。奇女子也。”


    崔浩抬頭望天,雖不見明月,卻依舊感歎:“明月可知,鑄劍城哪裏是多了個奇女子,而是多了一個磨人的妖精……”


    磨人的妖精,這陣子正把崔器往死裏磨。大有喝死眼前人,省得動刀劍之意。


    這邊兩人感歎,兩人喝酒,倒是消停。可宴會裏不消停的人卻很多。鐵山一個人擋在葉秋水身前,用粗魯的,咆哮的,不講道理的大嗓門,舌戰一家一國。


    大長老臉色已然無光,那是被鐵山氣的。他很想一個巴掌扇過去,叫那小子閉嘴。可他不能,若是動手,便正中那憨小子下懷。


    看著憨傻,不一定真的傻。大長老那一雙眸子,閱盡天下人,怎能不知鐵山是在以力破巧。


    葉秋水可以知難而退,卻不能被人脅迫。不然,南宮家的名聲就臭了。卸磨殺驢的名聲,南宮家不能要,也不敢要。


    南宮家能通行三國,甚至生意做到遺忘之地,憑的就是“名聲”二字。


    名聲是南宮家的金字招牌,大長老曉得,葉秋水自然也曉得。放任鐵山鬧,就是想看大長老還藏著什麽後手。


    後手,大長老自然是準備了。好不容易把那個女人從別院忽悠回來,若是不能一勞永逸,豈非白折騰了。


    大長老朝南宮弈使了個眼色,便見南宮弈來到史可朗身前低語數句……


    隻見史可朗冷著那張臉,忽有春風吹過,頓時暖和起來。


    “小兄弟何必粗言碎語,你不就是擔心我坤國強搶嗎。這麽著,我請一位高人作保,定然不會讓你小姨吃虧。”


    說著,史可朗朝門外躬身行禮,腰都快彎折了。


    “先生,還是得勞您大駕,說上一句讓南宮家安心的話。”


    鐵山不語,隨著眾人的視線一同朝大殿外望去……


    門外霧氣翻湧,一道山嶽般的高大身影,堵住了大殿門口。


    很高,比小山一樣的鐵山還要高。黑色鬥篷的下擺,有金絲祥雲撥開霧氣,緩緩朝眾人壓迫而來。


    壓迫,很恐怖的壓迫感。那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壓,也是高如山嶽的威壓,更是神秘的金絲祥雲帶來的威壓……


    南宮家,有黑衣山嶽入殿,壓眾人無聲。老爺海,有紫衣入湖,不見漣漪。


    湖中紫衣分水而行,滴水不沾衣。柳腰扭動直達湖底,玉手撥開泥沙,露出鏽柱九鎖……


    “天道門,和者羅,見過葉家主。”


    黑衣入殿,掀開兜帽,禿瓢上頂著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著葉秋水。眸子裏,放不下旁人。


    南宮家沒人管葉秋水叫家主,坤國沒人稱葉秋水為家主。可請來助拳的,怎麽就管那個女人叫了家主,這人到底是哪邊的。


    和者羅開口,皺眉的卻是大長老南宮夕和史可朗……


    葉秋水臉上的笑,慢慢染上寒霜,緩步上前擋住鐵山,盯著和者羅道:“穿上這身衣裳來找我葉秋水,是想我交出權力的同時,人間蒸發吧。”


    和者羅搖頭道:“一個女人,何苦為難自己。找個男人嫁了,相夫教子不好嗎。”


    “你這是給我指了一條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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