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命格這種東西,其實都有些偏向於奇詭和玄幻的方向了。


    最重要的是,它完全是可以被觀測到的具體的災難指標,就好像留雲真君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這倒黴孩子的情況。


    如果她的影響上限足夠高,這件事情其實是值得花費精力去好好研究的。


    但她的影響程度隻局限於凡人,這種命格說就很難奏效了。


    察覺到了羅摩對於命格的看法,鍾離並沒有多說什麽,轉而切入了正題。


    “璃月的變故已經超出了預期的計劃,但一開始畢竟是我拉攏你們入了局,此外結局尚且還算不錯。”他停頓了一下,“達達利亞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神之心,那麽你想要什麽。”


    “我以為這一部分的籌碼您已經支付過了。”羅摩搖了搖頭。


    一份生意收兩份錢,這恐怕會帶來某些不必要的麻煩。


    心念即此,羅摩說道,“我已經從璃月的變故之中得到了足夠多的東西,並不期望從您的手中收獲更多。”


    收獲和付出理論對等,而身份和能力則保證理論兌現。


    想要從摩拉克斯手中拿到一份超過委托價值的報酬,隻能說太小瞧這位契約之神了。


    “神明的智慧來源於漫長壽命之中的見聞,即我們見證了足夠多的曆史,且我們擁有在多數曆史之中主導選擇權的力量。”


    鍾離的話語不緊不慢,“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認為神明的智慧是全知全能的。”


    “但神明的智慧是超越人類的。”


    這是個有關生命體進化的小小辯證——即更強的生命體是否比次級的生命更加智慧。


    至於強大,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日光之下,從無新事。當您的壽命足夠貫穿整個提瓦特的人類史的時候,人類的大多數選擇在您的麵前都是曆史已經為您呈現過的,毫無新意可言。”


    “聰明與否是一個很難被直接界定的問題,它不像強大和弱小,隻需要一個照麵就足以徹底的劃分清楚。”


    羅摩認真地說道,“您所堅持的人治,乃至是祂的退休計劃,這都是您作為神明的末期,不得不退休時候的堅持。但在您春秋鼎盛的時候,您難道就真的覺得人類有資格做出和自己命運契合相關的選擇?”


    這個答案隻有鍾離知道,但曆史描述的很清楚,在璃月三千七百年的記錄之中,摩拉克斯都是這個國家的皇帝和神明,兼顧神權和絕對的王權。


    末期的理念隻能表明這個人在必須休息的前提下的選擇,春秋鼎盛、有信心承擔一切權柄重量的時候的理念,祂的言行和選擇才是這個人最真實的寫照。


    “世界在穩定的進步,除非中間被打斷了傳承,否則三千年後的人肯定要比三千年前更加強大。”


    “但強大並不代表聰明,過去人們會觸犯的錯誤,未來的人們也同樣會觸犯。”


    如果是辯駁,就要建立在相對核心的價值論點上輸出。


    一個整體聰明與否是一個很難被分辨出來的問題,所以羅摩選擇了攻擊摩拉克斯。


    “我在今日退休,並非是因為我覺得璃月人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了可以背負自我選擇的重量,而是因為我不得不選擇休息的情況下,必須覺得他們可以做到了。”鍾離悠然說道,“你是這麽想的啊······”


    為什麽三千年之間都沒有這種傾向,是因為這三千年來的璃月人,每一代的璃月人都要比這一代的璃月人愚癡笨拙,唯有這一代的璃月人才是集合了璃月的精華大作,所以摩拉克斯老懷大慰,覺得他們能擔重任就幹脆準備退休讓位?


    當然不是了。


    凝光他們能夠得到這個機會,不是因為他們比曆代的七星強大聰明到那裏,純粹是因為摩拉克斯自己覺得蒼老了而已。


    “是這樣的。”羅摩點頭應下。


    在講道理的時候,他並不擔心和鍾離的某些辯駁會招致拳頭教育。


    “和那個欺軟怕硬的命格一樣,如果它真的這麽有用,早就該用甘雨和留雲真君來驗證自己的殘酷了。”


    “人類的潛力應該不需要三千年的時間去驗證,如果您真的有心讓人類繼承璃月,也沒道理非要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時間去考驗。”


    “歸根結底,凝光他們麵對的考驗獲得的機會,並不是因為伱覺得他們行了,隻是因為你已經沒有時間繼續扛這份責任,不得不讓他們頂上了而已。”


    就算考核失敗了又能怎樣?


    摩拉克斯時日無多已經是定局,九三考核失敗,祂也沒有時間去培養新一代的七星了。


    機會的出現並不是因為你行了,而是因為時間到了,必須要挑選出這些人去頂上。


    你行也得上,不行我把仙眾拉入局,讓祂們輔政乃至是主政,反正我都得退下去。


    我隻要璃月穩定下去,僅此而已。


    這個論點是鍾離並沒有預想到的。


    他對外的解釋一向是某個時刻聽到了商人對自己的下屬說了一句“你完成了你的職責。現在,去休息吧”。他感懷至深,因而聯想到了自己作為神明的工作似乎已經做完了,也該去休息了······羅摩無話可說。


    三千七百年你都沒考慮過這件事情,隨便來個商人來兩句話你就覺得自己該休息了?


    到底是職責履行的很好所以該休息了,還是身體撐不住了所以該休息了,羅摩偏向於後者。


    他貫來不相信巧合,事情的發展應當有其前置條件,事情的走向應當有其必要性。


    巧合?應當是某種偽裝成偶然的必然。


    巴巴托斯會因為喝酒的時候聽到兩三個蒙德人說“你該去工作了”然後突然覺得自己應該為蒙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什麽冷笑話。


    故事、話語這些東西都是外力,能夠決定一個人選擇的,是他內心早就寫好的偏向。


    鍾離會被商人的話語打動,隻能是他早就有了這個想法,不過是遇上了催化劑,碰上了導火索而已。


    即使沒有這個商人,他還是會走上這條道路,無非是時間的早晚,影響不了大局。


    把這話扔給溫迪,他隻會打個哈欠繼續喝酒。


    扔給納西妲,納西妲也完全無動於衷,畢竟她就走在這條道路上,而且是自己主動加班,不願意休息。


    話語可以嚐試著建造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可對於內心世界已經成型的人來說,言語隻能夠嚐試著進行共鳴,而不是摧毀重構。


    摧毀重構是另外的領域了,比如納西妲的夢境。


    祂如果有心,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間,摧毀一個人對世界的所有認知。


    這樣的話語有些過於直接了,鍾離不會和每一個人坦誠自己為什麽要做出這種決定,就劇情來說,祂應該也隻是和空交代過這個理由。


    空理解不理解,事情都已經成為定居了。


    但羅摩不同,他習慣衝鋒在前。


    “你說的未嚐沒有道理。”鍾離思索了片刻,肯定了羅摩的說辭,“在摩拉克斯力量最為強盛的時期,祂確實從未考慮過讓人類來接受璃月的基業。”


    提瓦特人類又不會突然進化。


    三千年的時間,無非是積累了一段相對豐厚的曆史。


    可人類是很難因為曆史這種東西就構成絕對的差距的,後世和前世的對比,應當是信息的變化。


    拋開工具等外物的變化,三千年後的璃月人能夠做到的,三千年前的璃月人同樣不恍多讓。


    如果當時摩拉克斯沒有讓位的舉動,今日的讓步就很難說是因為人的成長。


    羅摩卡死的就是這個。


    三千年雖然不短,但就生命的進化而言,卻還遠遠不夠看。


    人是沒有太大的變化,決定卻有了不小的改變。


    顯然有問題的隻能是摩拉克斯。


    鍾離沒辦法解釋這個,於是他小小地輸掉了一局。


    當然這無傷大雅,認可了羅摩的說辭之後,鍾離稍微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當日的決定,然後搖了搖頭。


    這樣的話語是不會有人去和摩拉克斯說的,但羅摩願意和鍾離聊一聊,而無論是摩拉克斯和鍾離,其實都是願意聽的。


    “三千年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鍾離像是想起了什麽,“不過對你來說,似乎還不是很夠用。”


    羅摩搖頭:“壽命是生命等級躍遷的副產物,我所渴求的是能夠掌控自己命運的力量,而不是單純的活得久。”


    雙子的壽命隻會在千年這個數字之上,但他們遇到了麻煩之後,還是被輕易截停,不得不留在提瓦特玩命。


    在生命進化的領域,有人追求的產物是壽命,有人追求的產物是力量。


    追求並不是一定要分出高下才行,但提瓦特的情況特殊,顯然是存在相當程度的危險,甚至多半是連世界都要完蛋的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羅摩偏向於魔神的力量。


    “如同魔神?”鍾離饒有興致。


    “超越魔神。”羅摩思索之後,方才認真回答。


    他不敢讓自己的回答過於輕慢,不是因為擔心鍾離,而是擔心自己會覺得這個目標很好做到。


    有關夢想這種東西,在多數時候都要用肯定的說辭來回答自己。


    畢竟太困難了,想要實現,首先得騙過自己。


    “事實上,我從那位艾莉絲女士和旅行者空的經曆之中,都找到了名為異世界的存在。”


    “我一度想要嚐試著利用他們的方法,然後抵達異世界去。”


    總不能每一個世界都是這副好像快要完蛋的樣子吧?


    再者,拋開保命的話題不談,既然能夠抵達異世界,為什麽不嚐試著開拓一下全新的世界呢?


    這些沒必要和鍾離描述了,本來也隻是個人的想法而已。


    “但現在的提瓦特,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了。”


    按照坎瑞亞的召喚記錄,他們是從天外把雙子給拉了下來。


    這也就是說,提瓦特外界可能真的是相對經典的星球和宇宙係統,而不是如同西環和仙俠的位麵流派。


    世界、行秋之外的世界是什麽?


    羅摩並不知曉。


    但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每一個英雄史詩的誕生,往往都是當前環境之中所能夠孕育的最為波譎雲詭的環境。


    很多的英雄和更多的惡黨都會在這個時候冒出,大多數的麻煩和問題都會在這個時候得到解決。


    有空熒雙子衝鋒在前,提瓦特度過難關的可能性並不小。


    隻要扛過這一波,就可以嚐試著利用這些通道,前往提瓦特之外的全新世界。


    在已知的世界追求神秘學的高處,在未知的世界還能夠找到更多的希望。


    探究未知和進化自我的生命等級是很正常的行為,但這種行為永遠受到客觀環境的限製。


    羅摩很慶幸提瓦特就有這個環境。


    無論是世界內部成體係的生命躍遷之路,還是已經明了的世界之外還有世界,提瓦特的大環境已經滿足了羅摩的欲求。


    他隻需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就足夠了。


    這恰恰是最困難的。


    並不是你想要變得更好,你就有這樣的條件去做。


    以人們追逐的長生來說,曆史多次證實了這是眼下無法做到的事情。


    可在提瓦特,有關長生的道路已經得到了驗證。


    包括如同博士、醜角一樣的特殊道路,最簡單的,你投個好胎,萬年的壽命不敢說,數千年的壽命總是有的。


    有這種條件,羅摩已經很滿意了。


    鍾離陷入了思索。


    和羅摩的交談來源於之前的契約。


    他把教團入侵的部分看成了羅摩的努力,客觀的說,這部分讓他的計劃完全失控。


    但鍾離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意思,讓羅摩盡力去鬧騰,反正我罩得住。


    換而言之,羅摩做的事情隻是他希望對方做的,並且對方做的很好。


    那麽按照契約,他應當給予符合對方表現的籌碼以作為契約的結束。


    然而羅摩沒什麽想要的。


    他已經得到了璃月內幾乎所有他感興趣的一切,摩拉克斯身上確實還有秘密,但這些都是不能說的東西,價值不大。


    這就麻煩了。


    鍾離眉頭微皺。


    交談相對有趣,但不能遮掩交流的本質。


    達達利亞想要神之心,對方表現的很好,於是他給了。


    但羅摩自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似乎有點難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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