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頓感狐疑:“劉青州要迎天子入青州?”


    雖然劉備是青州牧,但曹嵩並不認為董卓是可以被擊敗的。


    當初不願意支持曹操,就是不想因為曹操追求討董之名而將辛苦貪墨積累的錢財損失殆盡。


    曹嵩人間清醒,想滿足當官的癮,花錢體驗下就行了。


    忠君?匡扶漢室?


    傻子才當真!


    以前是不相信曹操有匡定漢室的本事,現在同樣不相信劉備有匡定漢室的本事。


    下意識的,曹嵩猜測鄭平跟曹操昔日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是衝著自己的錢財來的!


    曹嵩的小眼神一動,鄭平就已經猜到了曹嵩此時的心態。


    想誑曹嵩的錢財,不上點硬貨自然是不行的。


    鄭平點頭道:“使君的確有這想法,所以才會選址建新城。”


    “不知老太公可曾聽過坊間的流言,說青州劉使君私藏了傳國玉璽?”


    曹嵩吃了一驚,眼神更加狐疑:“難道,傳國玉璽真的在劉使君手中?”


    鄭平輕搖羽扇,語氣多了一絲“凝重”:“自然是真的!”


    “昔日子幹叔父在使君的支持下、跟袁術一起討伐董卓,袁術的部將孫堅在洛陽城得到了傳國玉璽。”


    “這傳國玉璽本是天命,天命讓討董的孫堅得到傳國玉璽,目的是讓孫堅以傳國玉璽為號,引長安軍民反董,繼而誅殺國賊,還我漢室朗朗乾坤。”


    “然而,孫堅卻將傳國玉璽給了袁術,袁術得了傳國玉璽後,更是驕傲自矜,竟然擅自以傳國玉璽分封黑山賊,如此倒行逆施之舉,自然惹來了天怒。”


    “因此使君在封丘城大敗袁術,得到了這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受命於天,有傳國玉璽在手的使君,必然能討董成功、迎天子東歸,這才是使君要修建廣固城的真正原因。”


    鄭平一個天命,一個天怒,煞有介事。


    曹嵩聽得心驚,不由暗暗琢磨權衡。


    良久。


    曹嵩蹙眉凝聲:“老夫聽聞,劉使君跟盧尚書已經反目,不知是真是假?”


    鄭平哈哈大笑:“老太公,這不過是使君跟子幹叔父一明一暗,用來對付董卓的布計罷了。”


    “若非如此,使君又豈會篤信可以迎奉天子東歸?”


    “若非如此,我又豈會去考慮如何在建設廣固城中獲利?”


    “雖然我是青州別駕,但我亦是北海鄭氏之子。”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錢鄭氏能賺,為何要便宜他人呢?”


    曹嵩逐漸心動:“若要獲利,自然得以屋田地契為主,尤其是天子宮殿附近的屋田地契最為貴重。”


    “劉使君要避嫌,現在肯定不能去修建宮殿,但賢侄是青州別駕,必然清楚這宮殿的選址。”


    “隻要將這宮殿周圍的屋田地契都買下來,待天子遷都後,這王公貴胄公卿百官就隻能從賢侄手中購買屋田地契。”


    “這些人都不差錢!”


    “其利潤何止千倍萬倍啊!”


    鄭平不由暗暗驚歎。


    曹嵩不愧是能貪墨巨資後還能全身而退的人。


    貪墨是曹嵩積累原始錢財的手段,這善於置換利益才是曹嵩最大的本事。


    估計花錢買太尉的曹嵩,肯定還用這太尉給自己謀了更多的利益。


    見曹嵩上鉤,鄭平連忙起身道謝:“小侄拜謝老太公指點。家父近日跟陳留文禮公在臨淄城以文會友,老太公若有意,可前往臨淄城一會。”


    “小侄就不多叨擾了。”


    曹嵩也不挽留。


    禮送鄭平離開後,曹嵩的小眼神瞬間一變:“阿德,立即抽掉機敏的仆從去青州,務必將鄭顯謀今日說的打探清楚了。”


    “倘若北海鄭氏開始買地,即刻回報。”


    曹德疑惑道:“父親,為何不直接問那鄭平,天子的宮殿會規劃在什麽地方?”


    曹嵩冷笑:“這鄭顯謀說話,十句話八句都在遮掩,可信但不可全信。萬一他給老夫說個錯誤的位置,然後他去買最賺錢的位置,老夫豈不是虧了錢還得感謝他?”


    “他是青州別駕,這賣地的收入肯定有他的功勞政績,老夫花巨資買了普通的地契,他豈不是樂得如此?”


    曹德更是不解:“那萬一這廣固城本身就是個謊言呢?倘若劉備到時候不修建廣固城了,我們豈不是虧得更多?”


    曹嵩捋了捋短髯,訓導道:“阿德,這買賣地契,要學會看這天下形勢。坊間的流言不是空穴來風,鄭顯謀也承認了傳國玉璽的事。”


    “再加上袁術忽然撤兵,又北上跟袁紹爭鋒,這種種一切,都指向了傳國玉璽。”


    “劉備得了傳國玉璽,不管他是有自立之心,還是真的想要當個漢室忠臣,都會將天子遷都青州。”


    “唯有在青州,劉備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老夫隻是反對你們出仕,而不是反對你們去琢磨這天下大勢。”


    “曹氏想要傳承,一定要學會趨利避害,切勿讓自己身處險境之中!”


    頓了頓。


    曹嵩又道:“徐州也不怎麽安穩了,陶謙將兵馬都調到了彭城、下邳和廣陵。”


    “這老匹夫一直都在覬覦老夫的錢財,隻是礙於臉麵不敢明搶。”


    “若他在徐州的戰事不利,就可能直接派兵來索要。”


    “如今琅琊國北部實際上是由青州牧在管轄治理,你去北部諸縣置辦些屋田,將錢財轉移一部分。”


    “再伺機決定是否要將錢糧投入廣固城。”


    莊園外。


    諸葛亮低頭琢磨片刻,道:“兄長,那曹嵩太狡猾,不一定會信伱的謊言。”


    鄭平卻是不以為意:“阿亮啊,曹嵩若是太蠢了,他就不會去關注廣固城。”


    “虛虛實實之術,本質就是欺瞞、是誆騙、是謊言。”


    “而越狡猾的人,就越難看破虛實之中的真偽。”


    “因為狡猾的人,想得太多了!”


    “狡兔有三窟,這曹嵩同樣會擔心他在琅琊國的錢財會不會受到徐豫揚戰亂的波及。”


    “隻要曹嵩發現,這青州似乎比任何地方都安穩的時候,他就會將錢財轉移到青州。”


    “然而,要將這錢財轉移到青州,始終還是購買屋田地契最是有利。”


    “那麽廣固城,必然會是曹嵩要重點關注的。”


    諸葛亮恍然大悟:“所以,兄長的本意不是要讓曹嵩在廣固城購買屋田地契,而是要讓他將錢財轉移到青州。”


    “隻要錢財到了青州,即便曹嵩不在廣固城購買屋田地契,也會將錢財用在其他地方。”


    “真正吸引曹嵩這等巨富的,是青州比其他州更穩定!”


    “而青州百廢待興,各個地方都缺少錢糧,這也能讓外地的巨富看到可以獲利的機會。”


    鄭平搖扇大笑:“阿亮對這聚財之道的理解更深刻了。”


    漢代是沒有銀票的,自然也不具備現錢保管業務的銀票鋪戶。


    即便如曹嵩這樣的巨賈,其錢財都是囤積在家中的。


    而要在外地經商,就得將錢財裝車一起遷徙。


    遇到戰亂要遷徙家族的時候,同樣得將錢財裝車運走。


    但如曹嵩這般能裝上百輛車錢財的巨富,若是經常遷徙,不僅容易遭到賊匪劫掠,途中的消耗也頗多。


    因此,一個安穩的環境,是非常重要的。


    誰也不想頻繁的遷徙家業!


    自古到今,一個區域的經濟要得到提升,最基本的就是得有錢!


    隻要有錢,哪怕是個三無貧困縣,也有機會將其打造成繁華之都。


    如果沒錢,即便是個資源豐富之地,也難以得到開發。


    而在漢末。


    鄭平想要青州有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讓有錢人遷徙來青州!


    但有錢人憑什麽來青州?


    其關鍵就在於逐利!


    隻要利益夠了,劉備又能維護這群人的利益,自然就會讓這群有錢人帶著錢財來青州。


    離了曹嵩的莊園,鄭平又帶著諸葛亮來到了東海國。


    南下“引資”,自然不能缺了東海糜氏。


    糜竺不僅僅是引資的對象,同時也是劉備十分感激的人。


    為此,劉備還專門將茂才名額給了糜竺。


    每年不到二十人的茂才名額,這可比舉孝廉要珍貴多了。


    糜竺也欣然接受了劉備的好意!


    一個陶謙任命的徐州別駕,和一個青州牧舉薦的茂才,這其中的利益糜竺是看得很清楚的。


    得知鄭平親自到訪,糜竺專程從郯城回到了朐縣。


    雖然朐縣有糜芳在主持糜氏的家業,但糜芳的眼界太窄,往往隻能看到當前利益而看不到長遠利益。


    因此在涉及重要大事上,糜竺都要親自過問。


    “使君真要修建廣固城?”自鄭平口中得到答案,糜竺的語氣多了幾分驚訝。


    但很快,糜竺有了一些猜測:“顯謀是想讓糜氏牽頭,引徐州的富商去廣固城購買屋田地契?”


    鄭平輕笑:“子仲兄快人快語,我也不客套了!”


    “這徐州的士族豪強,都知道子仲兄在商業上的眼光。”


    “但我不需要子仲兄牽頭,反而需要子仲兄盡力遮掩去廣固城購買屋田地契的事。”


    糜竺會意:“我越是遮掩,他們就越會對廣固城感興趣。”


    “再加上我多次資助劉使君,他們會斷定我得到了隱秘的信息。”


    “但顯謀如此誆騙,就不怕今後惹來麻煩嗎?”


    似糜竺這樣的徐州知名巨賈,遮遮掩掩的去廣固城購買屋田地契,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阿二不曾偷。”一般的道理。


    越是遮掩,就越是好奇。


    鄭平輕搖羽扇、語氣泰然:“隻要廣固城真的成了大漢的第三帝都,那就不是誆騙了。”


    “他們隻會感謝,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讓家族崛起的機會!”


    鄭平和糜竺互相探討印證商業之道,諸葛亮則是在一旁靜聽。


    鄭平有超越千年的超前認知、又結合了這個時代的特征進行思考,而糜竺又精通這個時代的商業運行,這一探討印證,讓諸葛亮大開眼界。


    諸葛亮本就天賦絕佳,稍一提點就能舉一反三。


    鄭平跟糜竺探討的內容,讓諸葛亮的知識麵又得到了不小的拓展。


    一直討論到傍晚,鄭平和糜竺這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話題。


    “子仲兄,你對這天下大勢,可有想法?”鄭平話鋒一轉,語氣也多了幾分嚴肅。


    糜竺頓時一凜。


    雖然跟劉備和鄭平不是第一次過麵,但糜竺並未真正跟劉備和鄭平探討過天下大勢的話題。


    不是不想討論,而是關係還不到位。


    畢竟糜竺是徐州別駕,而不是如張紘、張昭一般投效於劉備麾下。


    不論是糜竺賒賣糧草,還是劉備表奏糜竺為茂才,都隻是雙方的利益置換。


    糜竺並非如鄭平傾盡北海鄭氏一族的財力和人脈去扶持劉備一般,對劉備全力扶持。


    但現在,鄭平既然引出了這個話題,就意味著劉備和鄭平已經準備將糜竺真正視為親信之人了。


    糜竺麵容亦是一肅。


    對於糜竺而言,讓家族從一個東海豪強變成一個真正的士族,是非常重要的。


    糜氏能在東海崛起,多虧了黃巾之亂將東海的豪強勢力摧毀,讓糜竺撿了便宜。


    然而,天下大勢,分久必合。


    一旦亂世被平定,而糜氏還依舊隻是一個有錢的東海豪族,即便有億萬家財,也不過是權貴眼中的肥肉。


    財不配位,必有大禍。


    “主少國疑,內有奸臣把持朝政,外有大臣不肯依附,大漢已經搖搖欲墜了。”


    糜竺斟酌用詞,一邊觀察鄭平的表情一邊述說對天下大勢的看法。


    “劉使君雖據青州之地,但南有袁術野心未死,北有袁紹虎視眈眈,幽兗徐豫揚荊,各路勢力亦是各懷私心。”


    “倘若董卓效仿王莽廢帝立新朝,劉使君以宗室之名、聚各路宗室之兵,亦可效仿光武帝匡扶漢室,再現漢室九鼎。”


    “但如今董卓挾天子以令不服,劉使君即便有匡扶大誌,也會受名聲之累。”


    “這坊間傳言,劉使君竊據傳國玉璽、似有不臣之心。”


    “縱然流言止於智者,但有異心之輩定然會借此生事。”


    “隻要劉使君有任何出兵之意,都可能會被認定為有謀權篡位之心,即便是郯城的陶使君也會因此而起疑。”


    “不知青州的劉使君,會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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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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