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鬱都換碼頭,乘船往京城行進。


    半日之後,一行人到達京城。


    溫庭月下了船便向幾人告辭:“千暮師兄、佩玖師兄、琦諾師姐,佩嵐師弟、卯正師侄,湛露姑娘,我就不和你們一路了,我直接去我師弟府上找他去了。”


    眾人點點頭,表示明了。


    戴佩玖道:“也不用太早把你師弟帶回去,你可以多和你師弟在京城逗留逗留,讓你師尊著急一下。”


    卯正跟著附和:“對對,要讓你師尊屈尊降貴來接你們,才能回去。


    你們不能太善良了,得給你師尊一個教訓。”


    柳琦諾又有機會怎卯正了,看這小子以後還敢告她的狀:“千暮師兄,你這個徒弟不能要了,你看看他這態度,指不定哪天,他會給你一個教訓。”


    卯正立馬認慫,“別啊,師尊,您不能不要我,我說錯話了,我就是說說別人的事情,自己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千暮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湛露笑眼彎彎,準備看好戲。


    卯正繼續試圖為自己辯解,“師尊啊,您和其他人的師尊可不一樣,您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信守諾言,徒兒怎麽能給您教訓呢?”


    “再說了,您修為了得,隻有您教訓徒兒的份。”


    戴佩嵐看不過去了,拉住跪地求原諒的卯正。


    “快別說了,你這越描越黑了,馬屁還沒拍好,你就又把自己說欠揍了,再說下去,你師傅真有可能不要你了。”


    卯正驚訝的乖乖閉嘴,他又說錯話了,嗚嗚。


    “師尊,您不能不要我啊,您可是我親師尊。”


    千暮冷淡道:“行了,起來吧,大庭廣眾的,丟人。”


    “你與蒼辰山派緣分深厚,丟不了。”


    千暮給卯正吃了一個定心丸。


    他曾給卯正算過,這孩子和他的師徒緣分很淺薄,但是卻與蒼辰山派緣分深厚。


    之後他還會有一個師傅,那位會教他適合他的東西。


    但是那個人不是他,在卯正還未與另一個師傅產生師徒之緣之前,他先代理。


    溫庭月禮貌對他們道:“謝謝大家的關心,我們會讓師尊變成一個守信用的人的。”


    “那我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


    眾人告別溫庭月,離開碼頭,準備去找入住的地方。


    碼頭沿岸臨水有很多亭台樓閣。


    這裏有茶樓、酒肆、布莊、客棧、青樓,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一下碼頭就陷入了一個人擠人的繁華鬧市之中。


    這裏人流量大,集中了四麵八方、五湖四海的來客,說話的口音也各不相同,很有特色的繁華。


    故土重遊,卻是景非人也非。


    湛露感歎:“這裏變繁華了。”她眼裏流露出些許懷念的光。


    以前她來過,那時候沿岸隻有三兩家客棧,供人歇歇腳,碼頭的麵積也變的更大了,來往的船隻也更多了些。


    感歎完,她才意識到,這裏隻有她一個人見過之後,還記得那時的光景。


    千暮已經都忘記了。


    卻不想一旁的千暮回應了她:“是繁華了,以前隻有三兩家客棧供歇腳,其他地方還是一片雜草叢生。”


    一到這裏,他便想起了那塵封的記憶。


    他從這裏南下,去鬱都查尚書大人私自盜竊軍餉的案子。


    那天他乘船從這裏出發,岸邊有一女子站在夏日的晨光下,沐浴著金色的豔陽,衣袂隨風飄飛。


    女子站在那裏,目送他離開。


    眼神裏滿是擔憂和愁緒,擔憂他的安危,擔憂自己父親的安危,擔憂事件的走向,擔憂父親無法翻案。


    擔憂與千暮的這一別便是永遠,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船隻漸行漸遠,千暮站在船頭回首岸邊,已然看不清岸邊人的麵容,隻能遠遠的看到一抹淡綠色的身影,還佇立在那裏。


    千暮向那女子揮了揮手,希望她能早些回去,別被烈日曬傷了。


    可是女子仍舊站在那裏,沒有移動,隻是朝著他輕輕的揮了揮手。


    船隻拐彎,再也看不見那處碼頭的岸邊了,也看不見岸上佇立的女子的身影了。


    不知道那天湛露到底在那裏等了多久才離開。


    千暮依稀記得,他離開前的承諾,“湛露,你等我回來,我回來之後事情就解決了,你別太憂心。”


    女子點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嗯,我等你。”


    那時候的湛露,堅強的讓人心疼,她是把送別當成了等待,獨自在那碼頭站了很久、很久。


    她以為站的久一點,千暮就會帶著能證明她爹清白的證據回來吧。


    可是他終究讓她失望了。


    他找到的證據隻能指向戶部尚書貪汙軍餉證據確鑿,完全不能證明他的清白。


    他趕在最後的期限回到京城,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戶部尚書被發配。


    千暮還記得那天下著大雨,他沒有能力阻止戶部尚書被發配,他隻能回去找湛露。


    然而尚書府被封,家丁散盡,湛露卻不知所蹤。


    他找了一整天,才在大雨中的街角找到在自食其力,幫別人做工的湛露。


    現在想起來,有些痛恨那時候無能的自己,為什麽當時就護不住她呢?


    為什麽沒能護住她和她重要的家人呢?


    千暮握緊湛露的手,心中暗暗發誓:這一次,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一定會守護好她。


    湛露對他笑笑,知道他大概是又想起了什麽。


    就聽千暮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你曾經站在那裏,目送我乘坐的船隻遠航。”


    不等湛露說什麽,他繼續道。


    “對不起,那次,我沒能實現自己對你的承諾,讓你失望了。”


    湛露搖搖頭,“千暮,你沒有讓我失望,從來都沒有過。”


    湛露語氣堅定又誠摯。


    “那時候你是幫忙,你是好意,那是你的心意,卻不是你的責任。”


    “你願意幫我父親洗脫冤屈,是雪中送炭,錦上添花,更是對我和我家人的一份恩情,是一份難能可貴的心意。”


    那時候,她父親不能翻案,她很傷心,很難過,她恨自己無能為力,幫不上忙。


    她感激千暮,卻不覺得他無能,也並不覺得失望。


    相反,那時候,如果隻有她一個人撐著,她可能撐不住。


    還好有千暮陪著,陪著她操心,和她一起麵對,她才有動力能撐著。


    那時候她不知道仙魔鬼怪,卻也知道,如果父親是被朝中人所害,欲加之罪,想要洗清冤屈也並不容易。


    她那時候跑了所有與父親交好的大人府上求情,他們都不曾為難過她,給了她不少幫助。


    那些人,也都在朝中幫著父親求情,最後讓父親免於死罪,隻是被發配邊疆充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那時候在她們家出事時,千暮不離不棄,忙前忙後,一直在四處奔波,替他們想辦法。


    那時候千暮隻是她父親的學生,隻是喜歡著她,他還沒向她提親,他們還隻是兩情相悅的未婚戀人。


    千暮沒有責任為她們家的事情付出那麽多。


    他能不離不棄,沒有在她們家陷入囹圄中時置身事外,湛露就已經很感激了。


    甚至在那時候,湛露一方麵覺得自己沒看錯人,這個人值得。


    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家如今那般的情況,自己還是不要拖累千暮了。


    那日送千暮離開京城,她是抱著永不再見的決心的。


    所以那日她久久留在岸邊,隻想看夠那個人的身影。


    然後把他永遠的留在自己的心底,她打算日後躲起來,過完餘生。


    隻是後來,終究還是舍不得,舍不得千暮對她的那份真情,也舍不得他給與的那份溫暖。


    所以她留在了京中沒有離開。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卑鄙的。


    千暮沒忍住,已經不管此刻置身在何處了,也不管身邊是否是人來人往。


    他把湛露拉入懷中,緊緊的摟住,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的摟著湛露。


    湛露從來就是那般的講理。


    她之所以沒有失望,是因為她沒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所以才不會失望。


    因為她沒有想過完全的依賴他人。


    那時候的湛露是打算離開他的吧,所以,那時候,若不是他不辭辛勞的找到了因為下雨沒來得及躲過他的湛露。


    他是不是早就失去她了!


    想到這些,他就一陣後怕。


    明明過去的兩百年,湛露都不在他身邊。


    可是如今,他重新擁有了,就更害怕失去了。


    湛露回抱住他,安撫的拍拍千暮的後背。


    出聲安慰道:“別怕,我回來了就不會走了,會一直一直留在你身邊。”


    千暮聽了這話,才放鬆了些。


    隻是仍舊未鬆開湛露,兩人就這樣繼續擁抱著。


    互相汲取著對方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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