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鬱都碼頭的時候。


    江麵上突然無風起了浪,而後瞬間變成了大浪滔天的局勢。


    這浪起的蹊蹺,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頃刻間,江麵上來往的船隻就翻了一片。


    隻有幾艘大船還在巨浪中艱難的堅持著。


    而那些尚在苦苦堅持的大船,也在幾個大浪之後,終於承受不住,紛紛翻了個底朝天。


    千暮施法穩住他們所乘坐的船隻,讓其免遭劫難,讓上麵的其他乘客幸免於難。


    他們乘坐的船隻成了江麵上唯一一隻沒有翻的船。


    獨樹一幟,又形單影隻,格外的顯眼。


    一時間慌亂四起,周圍呼聲一片。


    江麵上的驚叫聲、呼救聲連綿起伏。


    有老人的,青年人的,婦人的,女子的,甚至還有小孩的。


    湛露撐傘率先飛了出去,隻留一句語音給沒有她動作快的幾人:“先救人。”


    幾人紛紛飛出去救起那些落水的人。


    現在離碼頭已經不遠,所以救起的人,就直接送到碼頭上了。


    湛露看落水的人被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其他幾人能一次救完。


    她再次救起幾人,帶到碼頭的岸上。


    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即將遠去。


    “滄海,你站住。”


    湛露叫住前麵那個紫衣背影的女子。


    她的聲音威嚴,容不得反抗。


    滄海下意識站住了腳步。


    而後轉過身,態度隨意,好像提不起興致一般,“哦,是湛露啊,好巧,又遇到了。”


    她睥睨著湛露,態度有些高傲的不服輸。


    “怎麽?找我有事?”


    湛露見她這態度,就很想打人。


    她不明白滄海在高傲個什麽勁。


    她不禁想,自己有時候是不是也如滄海這般氣人。


    她深吸一口氣,壓著火氣,心平氣和道,“你在這裏興什麽風,作什麽浪?”


    “留著你,不是讓你濫殺無辜,禍害人間的。”


    “我琢磨著,還是把你收了的好。”


    “無辜?”滄海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詞,笑得有些癲狂。


    隻是那笑裏藏著刀,笑意也不達眼底。


    “他們哪裏無辜?”


    “我初到這鬱都,沒惹他們任何人,隻是路過此處而已。”


    “誰曾想他們中一幫子臭男人,攔著我的去路,覺得他們是本地的地頭蛇,便想以強權壓製我,非禮我。”


    她睥睨了一圈那些剛被救上來橫七豎八的人們,像是看待什麽汙濁之物,語氣不滿,“這些人全部在這裏,沒一個人上前阻止,也沒一個人幫著說一句話。”


    “甚至還有人對我指指點點,說我出門太招搖,穿的過於惹眼,不懂得收斂自己的美。”


    她一襲紅衣,包裹嚴實,沒有袒胸露乳,除了雙手,更是沒有一寸肌膚外露,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就招搖了。


    滄海內心很是不屑這些人的行為,“是不是很好笑?”


    “他們選擇旁觀,視而不見,閑言碎語,那在我眼裏,他們就和那些臭男人是一夥的。”


    “他們熱鬧看夠了,我便讓他們去水中涼快涼快,有什麽錯嗎?”


    滄海恍然想起了什麽,趕緊撇清責任。


    “哦,要說錯,就是波及到你乘坐的船隻了,那是你運氣不好,剛好趕上,可怪不得我。”


    這次她是真的沒留意到湛露的存在,也確實不是衝著湛露去的。


    不過能波及到湛露,她還是挺高興的。


    隻是看到湛露毫發無損,那點高興又沒了。


    沒對湛露造成任何影響。


    聽完滄海一套說辭的湛露:“......”。


    湛露冷笑道,“嗬,那我還得自認倒黴了?”


    滄海前麵說這些民眾的話,她還真沒法反駁,甚至覺得滄海說的非常有道理。


    若是換著是她,或許也會這麽做。


    有些旁觀者,並不無辜。


    “那還有小孩呢,小孩可是無辜的。”柳琦諾跟上來插話道。


    滄海不屑,“這樣的家庭,能教養出什麽樣的好苗子?”


    “長大了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還不如早些投胎,下輩子投個好家庭,做個有禮教的好人呢。”


    柳琦諾啞口無言,不是她覺得滄海說的有道理。


    而是她覺得滄海不可理喻。


    隻得換個角度理論。


    “那還有老人呢?”


    “他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本身就不是地痞流氓的對手,所以無力幫你。”


    滄海聳聳肩,“是嗎?可是剛才說閑話的,就是那幫老不死的。”


    “既然他們行動上不行,那就好好的閉嘴,那樣我可能就不會牽連他們了。”


    漂亮話是這麽說,隻是即便那些老人真的什麽都沒說,滄海牽連起人來,也不會考慮無辜。


    氣性上來了,誰能顧及到那些。


    柳琦諾一時無言以對。


    她清晰的認識到,滄海不僅容貌上和湛露長得一樣,性格上也和湛露如出一轍。


    理論她是怎麽都理論不贏的。


    滄海和湛露一樣,總有自己的一套和普通人不一樣的行事作風。


    “你就是不想承認這裏麵有無辜的人是吧。”柳琦諾還是覺得好氣,怎麽有人能有這麽多歪理。


    滄海:“我承認,裏麵應該也有那麽幾個無辜的人。”


    “於我而言,在我麵對危險的時候,他們確實都是旁觀者。”


    “所以,麵對他們的死活,我也是旁觀者,我像他們一樣選擇冷漠忽視,有什麽不對嗎?”


    好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柳琦諾詞窮,柳琦諾甚至不知道要用什麽詞匯去罵她。


    她都忘記了,那些人的死活是滄海造成的。而滄海麵對的危險根本不算危險不說,還不是那些人造成的。


    隻是柳琦諾一時氣急,沒想到這點。


    還差點被其說服,想為她鼓掌。


    她轉身問湛露,“湛露,你打嗎?”


    她不是滄海的對手,打不過人家,所以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是剛才她聽見湛露說要收了這妖孽的。


    湛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滄海,一時無言。


    滄海是她內心黑暗麵的放大版,滄海的想法和她的想法,在很多觀點上不謀而合。


    隻是她會壓製自己的黑暗麵,選擇大部分人能接受的最優解,而後采取最合適的行動。


    而滄海,因為本就魂魄不全,是由一魂一魄修成的實體,還受了心魔的汙染。


    所以滄海會把她內心的陰暗麵放大,全部體現在行動上。


    想什麽就做什麽,不會考慮什麽樣的結果才是最適合的。


    更不會考慮到是否會牽連無辜。


    為了做成一件事,滄海可以不擇手段。


    隻是因為有那一魂一魄純良的約束,所以滄海還未壞透。


    至少,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殺害普通人。


    “湛露,你若不想打,我可就走了,今日我也不想和你打。”


    滄海看出湛露的猶豫,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她感覺到湛露並不想殺她。


    “你身邊的人太多了,千暮也在你身邊,我一個人沒有勝算。”


    說著她看了一眼站在湛露身後半步距離的千暮。


    他已經做好了隨時護著湛露的準備。


    滄海這次的心境很平靜,她這次見到湛露,奇跡般的沒有對湛露起殺心。


    和前兩次遇見湛露時不一樣。


    不過她還是有些別扭,故作狠厲的嘴硬道。


    “所以這次就先放過你,咱們的賬可以留著慢慢清算,不急於一時。”


    “我急著去確認一件事,先告辭了。”


    湛露笑著糾正她的說辭:“沒有勝算,那不叫放過我,那應該叫落、荒、而、逃。”


    最後幾個字,還特意一字一頓,強調意味明顯。


    “滄海,我再留你好好獨立的活一段時間,好好珍惜這段時光吧!”


    滄海逃走之前不忘放狠話:“你且等著吧,到時候輸的會是你,湛露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湛露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就到時候再揭曉了。”


    隻能說真不愧是同一個人,互相放了一波狠話。


    誰也沒對誰動手。


    柳琦諾急了:“你就這麽放她走了?”


    湛露眼神示意了一下滄海逃離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這不明擺著呢嗎?還有必要問?


    柳琦諾:“她可不是個好人,你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湛露沒有回話。


    她放過滄海,自己也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


    隻是她不想收回滄海,她怕自己控製不住那黑暗麵。


    她內心深處本就掩藏著黑暗。


    放出去的那一魂一魄,吸收的全是黑暗。


    若滄海那一魂一魄回歸,會帶著更深的黑暗,她怕自己會被黑暗淹沒,尋不到光源。


    到時候她會變成什麽樣?濫殺又不可理喻的魔頭嗎?


    她不知道收回滄海之後到底會如何,但是她害怕。


    上次,她會被滄海打傷,也是因為她自己的猶豫,她其實不敢真的把滄海收回來。


    放逐了兩百年的魂魄,她不知道會沾染些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就算如今滄海身上沒有心魔的氣息,但是她不敢賭。


    她不知道裏麵蘊含了心魔怎樣的陰謀詭計。


    心魔會不會想著把她也變成和自己一樣的魔。


    她隻知道,自己不想被黑暗吞噬,變成魔。


    成了魔的話,她和千暮就沒有未來了。


    她不想和千暮分開,不想再獨留他一人。


    千暮像是察覺到了她內心的害怕,走過去,牽住她的手。


    溫聲安撫道:


    “不用擔心太多,不管遇到什麽,以後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湛露收回心神,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心中的擔憂被清掃幹淨。


    “嗯,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隻要能解決了心魔,滄海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她已經不是過去兩百年那樣,一個人獨自麵對所有了。


    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染上黑暗的。


    或許是思念成疾的漫長等待,讓她的內心有了陰暗的一麵。


    又或許是在她被群鬼追殺、碾壓,想要分食她的時候,那種飽受折磨的無聲忍耐,讓她想要突然強大起來,然後毀天滅地。


    那時候,她想著,世界毀滅了,所有的黑暗就都不複存在了。


    往生界那兩百年光陰,是難熬又壓抑的,她費了好大勁壓製心中的黑暗麵,才保留著理智。


    能拯救她的,隻有那一束忽暗忽明的光。


    而現在,此時此刻,那光源離她是那樣的近,就算她迷失在了黑暗裏,那光也能透過黑暗,照耀到她。


    她想尋見的光源,就在身邊,不會讓她被黑暗掩埋的。


    看著走在前麵牽著手的兩人,柳琦諾選擇了閉嘴。


    滄海的事情,她還是別插嘴了,那樣隻會自討沒趣。


    湛露既然沒回她的話,就說明湛露自己也沒想明白要怎麽做。


    那是湛露自己的事情,別人插不上手,也無法幫她做決定。


    是她沒有分清形式,多嘴了,給湛露添堵了。


    她憤恨的一腳踢向一旁的戴佩玖。


    結果踢了一個空,戴佩玖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閃的飛快。


    堪堪躲過了這一腳。


    柳琦諾衝他翻了個白眼,以此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憤懣。


    就是這個人,多自覺,全程一句話沒說,想來戴佩玖早就看明白了湛露的顧慮,隻是沒提醒她。


    大家都是同門,做師兄的,竟然都沒想過提點一下師妹。


    戴佩玖不準備接下這口天降大鍋:“這可不怪我,你自己沒眼力勁,怪誰?”


    說著搖著扇子,快走幾步,把柳琦諾甩在了身後。


    柳琦諾不知道的是,戴佩玖並沒有看明白湛露和滄海之間的事。


    就連千暮,或許也不曾真的明白湛露的顧慮,以及湛露對滄海的真正態度。


    隻是他們倆選擇尊重湛露,支持湛露,他們想默默的陪伴在湛露身邊。


    隻要湛露需要,他們就會在所不辭。


    隻要湛露對滄海出手,他們就會竭盡全力,護她周全。


    溫庭月一個人墜在最後,一頭霧水,並不知道剛才他專心救人時,岸上發生了什麽。


    半晌才喃喃開口,找到了讓他有疑問的點:“原來湛露姑娘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妹啊?。”


    走在他前麵的卯正一直不知道滄海和她師娘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他知道一點。


    並且覺得這一點很重要,事關人生安全問題。


    有必要給這個同門師伯普及一下。


    “滄海是個壞女人,以後見了要躲著點。”


    “她和我師娘不一樣。”


    溫庭月:“......”


    “壞女人?”這怎麽定義的?


    卯正指了指岸邊那些剛被救上來的落湯雞一樣的人:“這些落水的人,就是滄海的傑作。”


    溫庭月看了一眼有老有少,還未完全散去的人群。


    “那確實挺壞的。”


    卯正補充:“還不止呢,她之前還迷暈過我們。”


    “總之,這個女人壞的很,以後看到要小心,躲遠點。”


    溫庭月想著,以後也不一定能遇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卯正見他已經知道了滄海有多壞,普及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沒再多言。


    孩子心性,轉身琢磨吃喝玩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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