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露對著心魔消失的空曠處,冷冷道:“多此一舉。”


    就算沒有人質,她也會去。


    甚至不等心魔邀請,她已經決定了要去。


    現如今卻把兩個小輩卷入了危險中。


    怪她大意了,在南雀交代自己本來是有任務而來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心魔不可能隻是單純讓手底下的人去做事。


    明麵上的是任務,交給南雀。


    暗地裏的卻是陰謀,順水推舟,自然而然就能完成。


    隻為給心魔留下一個可以操作的前置條件。


    心魔會送一個和卯正、戴佩嵐同齡的魔過來,就明顯是有針對的目標。


    “是我大意了,早該想到的。”


    湛露有些自責。


    他們都已經想到要把兩小的送回蒼辰山,讓他們待在安全的地方了。


    卻還是晚了一步。


    真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我們都沒想到這一層。”


    千暮溫聲安慰湛露。


    真正的實戰就是這樣,敵人從來不會等你準備好了才來動手。


    事發突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才是常態。


    事態不可控,導致兩個小輩被卷入其中,人們不可預知未來,無法提前做出什麽來阻斷壞的事情的發生。


    如果都能未卜先知,規避不好的事情,這世間便不會存在不幸了。


    所以這並不是誰的錯,隻是事態發展到了一個不好的方向。


    事已至此,他們能做的,隻有及時補救。


    湛露被安慰的稍微好受了一點點,隻是內心仍舊有些不好受。


    轉而又道出自己的憂慮:“心魔沒有什麽信譽,我們得抓緊了。”


    心魔可不會真的留著卯正和戴佩嵐等著他們去救。


    或許心魔本就不需要人質,擄走兩小輩,隻是想要激怒湛露,打亂他們的陣腳。


    這樣的情況下,心魔並不會在意兩小的是生是死。


    千暮點點頭:“師傅派來的人一時來不了,你去給柳師妹傳個信,讓她留下接應。”


    “我去置辦點東西,稍後我們就去迷霧森林破陣。”


    湛露點點頭:“好的。”


    希望心魔在見到她之前,不要傷害卯正和戴佩嵐才好。


    等她回到客棧的時候,隻有柳琦諾在客棧門口走來走去,形色焦急的等待著。


    見到湛露回來,便匆匆跑過來,語速很快道:“卯正和戴佩嵐突然不見了。”


    “佩玖師兄已經出去找了。”


    晚飯後,本來是讓兩個小的先回房休息的,後來她突然想吃夜宵。


    打算去叫兩個小的,結果敲門沒人應,推門進去才發現兩人都不在。


    她和戴佩玖就坐在兩小的房門外不遠的地方,等湛露和千暮回來。


    他們坐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兩小輩的房門,也能聽到裏麵的動靜。


    奇怪的是他們全程沒看到兩小的出門,人卻突然不見了。


    戴佩玖發現自家弟弟不見了,第一時間出去找了,隻留下柳琦諾在這裏等湛露和千暮回來,說明情況。


    湛露道:“他們被心魔用召喚術帶走了,他們倆身上帶有南雀接觸過的東西,南雀是心魔點化而成。所以是同宗魔氣。”


    “心魔可以隨意操縱。”


    為了以防萬一,湛露還是叮囑了一句。


    “你身上如果有南雀接觸過的東西,先拿出來,找個封印錦囊封印起來,不要帶在身上。”


    “等之後處理完心魔的事情,再拿出來。”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的柳琦諾有些反應不過來。


    心魔?帶走了卯正和戴佩嵐,所以心魔已經出現了?


    南雀碰過的東西留在身上會讓心魔隨意操縱。


    南雀是魔?


    先前她並不知道這些,湛露和千暮都沒告訴她。


    湛露隻說南雀魂魄不穩,她把南雀送去往生界養魂了,時機到了,就會送南雀去轉世輪回。


    說到時候等南雀轉世了,會告訴她,帶她去見一麵。


    從頭到尾,沒人告訴她南雀是被心魔點化的魔。


    不過她倒不怪湛露沒告訴她這些,因為她對南雀太好了,他們不告訴她,是不想讓她失望。


    她也是那個被湛露和師兄保護著的人。


    柳琦諾有些茫然的半晌沒給出反應。


    就聽湛露快速交代道:“你留下等門派中派來的人,等他們到了之後,帶他們一起去迷霧森林。”


    “我和千暮先過去破陣。”


    “你給戴佩玖傳個信,讓他到迷霧森林和我們匯合,並告訴他戴佩嵐的去向。”


    之所以讓柳琦諾傳信,是因為他們同門派的可以通過門派信物傳訊。


    湛露不是蒼辰山派的人,所以無法隨意與他們門派內部的人傳訊。


    柳琦諾收起心思,慎重的點點頭:“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就好,你和師兄多加小心。”


    湛露輕聲道:“好。”


    “對不起,有些事情沒來得及給你解釋清楚,等回來之後,我慢慢給你講。”


    柳琦諾一句:“好的。”還卡在喉嚨裏,沒來得及說出口。


    就見湛露已經飄出去很遠的地方了。


    如此行色匆匆,可見事件的嚴重性。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今夜無月,亦無星辰。


    徐長生帶上祭祀用品,獨自前往皇家陵園。


    他的母妃是宮中貴妃,本應遵從禮製葬在妃園寢。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父皇故意捉弄他母妃,把她葬入了帝陵中。


    即便過了兩百年,如今的皇室仍舊是他們徐家的後人。


    白日裏這裏人來人往,他不方便出現,也不喜人多。


    所以每一年他都是在清明當天的晚上才來祭拜。


    之所以是晚上而不是早上,是因為祭拜都會燒紙錢,放祭品,若是早上他早些來,這些痕跡很容易被人發現。


    他並不想引起誰的注意,他隻想默默無聞到不存在的境界。


    最好就是那些後輩都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他把盛放祭品的籃子,放在陵墓前。


    籃子裏盛著他白日裏專程去置辦的供果、糕點,香蠟和紙錢。


    他把貢品一一擺在墓前。


    燒了紙錢,最後點上一炷香,插入香爐中。


    便完成了最簡單的,尋常人家慣常的祭拜禮節。


    他不是帝王,便不拘泥於那複雜的禮製。


    他的祭拜方式都是這般的默默無聞。


    他怕,怕聲勢太過於浩大,墓中人發現他來祭拜了,會不想見他。


    他隻想這樣輕描淡寫的走個過場。


    祭拜完成,徐長生沒有立即離開。


    他跪坐在原地,目光深沉又哀傷的望著麵前墓碑上的刻字’容兮憐‘,那是他母妃的名字,他母親是當時的貴妃。


    半晌,他喃喃道:“兩百年了,您滿意了嗎?”


    他的問話注定無人回答。


    片刻後他有些疲憊又麻木的道:


    “我已經活的夠久了。”


    容貴妃是他的母妃,是一個得了聖寵卻不愛皇帝的妃子。


    入宮第一年,她便懷上了徐長生。


    得知懷孕之後,容貴妃和別的妃子不同,她沒有半分喜得龍嗣的喜悅。


    她隻覺得這個孩子是一個累贅。


    是阻斷她奔赴愛情的絆腳石。


    她本和自己的情郎約好,逃出宮去,他們私奔到天涯海角都好。


    隻要是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她願意亡命天涯,願意風餐露宿。


    可是在計劃實施之前,她卻懷孕了。


    當時皇家很重視子嗣,她懷了皇嗣,再想逃走,便難如登天。


    更何況,作為一個女人,她過不去自己心中那道坎。


    她已經是一個懷過別的男人孩子的女人了,她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愛她所愛的人。


    她因為這個孩子,失去了自己向往的幸福。


    容貴妃開始絕食,自殺,想著法子折騰自己。


    可是這孩子卻頑強的很,她幾番折騰,動了一次又一次的胎氣,都已經出現胎位不穩的情況了。


    這個孩子硬是堅強的存活到了足月,不得不被生下來。


    這個孩子因為在娘胎裏受了苦,出生之後身體虛弱。


    從小就被病痛纏身。


    在徐長生五歲那年,他高燒三日未退。


    太醫開了藥,但是從小帶他的嬤嬤給他喂藥時,卻發現喂不進去,喂進去多少,就會流出來多少。


    喂不進去藥水,病情就得不到治療,眼看孩子越來越虛弱,嬤嬤隻能歎氣。


    那時一向不管徐長生的容貴妃,一手捏開他的嘴。


    一手從嬤嬤手中接過藥婉,強製把藥水給他灌了進去。


    眼見一碗藥已經見底,打濕了徐長生的臉頰,脖子,以及胸前一大片衣襟,卻沒幾滴是灌進去了的。


    容貴妃冷聲吩咐嬤嬤:“再去盛一碗來。”


    嬤嬤領命離開了房間。


    獨留病弱的徐長生和容貴妃兩人在房間裏。


    容貴妃瘋了一樣的搖晃著幼年的徐長生。


    “你起來,你怎麽能這麽輕鬆就解脫呢?”


    “因為你,我才留在了這深宮之中,你把我留下來了,你奪走了我的幸福,你卻想解脫。”


    “長生,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你得給我活下去,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承受著我的怨恨,永久的活下去。”


    容貴妃見孩子沒反應,加大了些力度,劇烈的搖了幾下。


    聲音提高了幾分朝昏迷不醒的徐長生吼:


    “聽到沒有,你不準死,你得活著。”


    “活著,和我一起煎熬著,一直煎熬下去。”


    本來爆發性很強的怒吼,說到後麵,卻是滿滿的疲憊。


    容貴妃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像是突然失望了。


    就在她要放手,讓孩子自然倒回床上之前。


    徐長生軟趴趴的小小身軀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咳嗽了起來。


    嬤嬤動作很麻利,很快便重新盛了一碗藥回來。


    容貴妃見嬤嬤回來,而孩子也已經停止了咳嗽。


    她端過滿滿一碗藥湯,強硬的給徐長生罐了下去。


    粗暴的灌藥方式,總算是起了些效。


    見徐長生喝進去了不少,容貴妃便不再管了。


    放下藥碗,吩咐嬤嬤:“給他換身幹淨衣衫。”


    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


    徐長生迷迷糊糊間,把他母妃的話聽了個全。


    明明他都昏迷了,卻神奇的將每一個字都聽入了耳中。


    深深的烙入了腦海裏,硬是記了個全。


    從前,他隻覺得母妃不喜歡自己,他總是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夠優秀。


    小小年紀的他,為了能討母妃喜歡,他努力把各種事情學到最優秀。


    他除了身子骨孱弱了些,其他各方麵都比其他皇子優秀。


    可是他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是從未得到過母妃的一句誇獎。


    經過這次的高燒昏迷,他總算明白了。


    母親對自己的厭惡和不喜,不是他努力就能化解的。


    曾經,他聽說他的名字是母妃提議給父皇,再由父皇批準的時候。


    他以為“長生”是母親對她的祝福,是一種期望。


    期望身體羸弱的他,能活的長久些。


    自那日開始,他才明白,“長生”於他而言,並不是祝福。


    小小年紀的他,懂得了自己本不該懂的東西,所以他失去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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