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冰走在街上,看著攤販們用盡混身解數招徠客人。


    一來一去,已是落日西斜,半數被地平麵所吞沒。而此時正是各大書院散學的時候。從七八歲的孩童到與燼冰年齡相仿的青年,瞬間使原本有些冷清的街道熱鬧起來。


    販攤敗們都大聲吆喝起來,竭力抓緊時間利用好這一天之中最容易賺錢的時間。


    再度將計劃複盤一遍後,燼冰又進入了悠閑狀態。借著剛下肚的半壇酒帶來的醉意,慢慢悠悠地在街上晃悠。


    其實以他遠超二境的身體素質,莫說半小壇後勁不算大的桂花釀,便是一壇上好的花雕最多也隻是讓他微醺。


    酒不醉人人自醉。要麽深居皇宮,要麽上山終行從未見過外界繁華的燼冰也樂得在戰前借那一口酒讓自己放鬆放鬆。


    看著在書院裏苦讀一天後於街上嬉笑打鬧的孩子、三兩成群交談學術的同齡人,燼冰心中其實充滿了羨慕。相比於他們,他的求學經曆可謂苦矣。


    三歲起蒙,五歲便能將三百千千之流熟讀成誦。六歲學詩,七歲學詞,八歲學賦,十歲攻數數。並且自啟蒙開始便兼學皇家禮儀、儒士禮樂等。


    十二歲那年燼千觴為他指定太師太傅。他從此開始學習聖人言論,研習兵法,並在燼千觴親自監督下對著他上位後批閱過的奏折下苦功。


    十六歲,燼冰的課業又增加了商、醫、毒,庖等等。


    十八年間,燼千觴幾乎讓燼冰把國子監中除了修行外所有書籍都看了一遍。有的淺嚐軌止,有的深入研究。


    直到十八歲,也許是燼千觴本就如此打算,也許是朝中大臣的多次上奏奏效,他被沒收了皇室證明以及宮中積累的錢財,譴到劍閣學習。


    可以說,那些學子們的苦在燼冰眼裏都能算是甜。


    就在燼冰“憶苦思甜”之時,隻聽嘭的一聲,然後便是“嘩啦啦”的錢幣掉落聲以及少女“啊”的低呼聲。


    好嘛,撞上人了。而且對方走的還很急。


    以燼冰的體魄,後退的自然不會是他。


    憑借著與同門對練練出來的近乎本能的反應能力,雖然還沒明自發生了什麽,但燼冰下意識的便伸手去拉那向後倒去的少女。


    再加上失去平衡之後少女的驚慌失措地到處亂抓想要催助什麽物體穩在身形。


    於是乎......


    一具柔軟的身軀撲入燼冰的懷中,帶著如木槿花的香氣。


    燼冰下意識地摟緊剛撲過來的少女,內心卻早已是一片空白。


    他活了十九年了,因為燼千觴管得嚴,他燼冰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


    就連在宮中時穿衣打扮梳妝洗漱什麽的都是他自己來,日子過的完全不像是一朝太子。


    這純粹是被逼的,因為燼千觴在他七歲那年便把他宮中的所有宮女都調走了。


    這次這真是出息了,恩,出息了。


    一秒,兩秒。


    整個街道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聲響起,一把推開燼冰,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下意識的,燼冰有些失落的回味了一下那柔軟的觸感,但旋即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心裏罵了自己一句禽獸,趕忙調動真元將腦子裏的酒氣排出體外。


    不過這樣一來,他頭腦是清楚了,但卻更加茫然了。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看著少女眼中彌漫的霧氣,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僵持了沒一會兒,少女飛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銅錢,狠狠地瞪了燼冰一眼,就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飛快地朝某個地方跑去。就好似有什麽人在催她,急到都沒有時候好好教訓這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輕薄於她的登徒子。


    燼冰輕過身去,正好看到幾滴晶瑩酒落在少女身後。


    心裏咯噔一聲,燼冰一個嘴巴甩在自己臉上。”啪“的一聲,驚得剛又開始泛起議論聲的街道再次回歸平靜。


    這叫什麽事啊!他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竟然嚇得連話都忘了怎麽說,最後還讓人家女孩子就這麽委屈著走了?


    那他這張臉算是丟盡了。


    剛還自詡各門各道都懂一點,現在看來,嗯,燼冰有些臉疼。


    不行,追。再怎麽說還是要賠禮道歉的。


    剛才她走的方問,好像是外城吧?


    打定主意,燼冰快步向少女離去方向趕去。鬧市之上,他可不敢向剛才少女那般發足狂奔,因此兩者間的距離反倒慢慢拉大。


    待到兩人都走遠後,街道再次恢複嘈雜,眾人議論紛紛。


    “剛才那個是藍家閨女吧?真是夠倒黴的”


    “誰說不是呢?原本藍老爺子就病重,指望著她找個好夫家拿錢治病,這下好了,就是去給大戶人家作妾恐怕內沒有幾戶願意。”


    “該死的,剛才那小子是怎敢碰我看上的人?誰紿他的膽子?來人,給我去查查他的底細。”


    “少爺,有了剛才的事,老爺肯定不會再讓你把藍姑娘娶回家門,還是把書院的課退了跟老奴回益州吧。”


    “我讓你去查人你沒聽到嗎?我如何做事還用不到你來管。你去還是不去?!”


    “是。”


    憑獵著超出常人的耳力,一路上燼冰聽到了各種議論之聲。


    有替少女婉惜的,有對自己羨慕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有幸災樂禍的,甚至還有咬牙切齒想把自己幹掉的。


    那道聲音有刻意用真元壓製的痕跡,但明顯說話之人修為不高,最多剛剛踏入初境,對真元的控製顯得力不從心。刻意壓製下,那話語對於已是二境的燼冰來說反而比普通的低語更為清晰。


    不過當下這都不是燼冰的關注點。有人願意查那便讓他查去吧。若真能查得到那才好呢。


    心念電轉間燼冰已是走到了街道盡頭。見人流減少,他便大步跑起來。


    過了一塊約兩米寬的荒草地,類似於內城與外城的分割線,便進入了貧民區。緊趕慢趕,燼冰還是跟丟了那位姓藍的姑娘。有一瞬刻間他都懷疑到底誰才是正經修土。


    一時間,燼冰又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可以,他寧願現在就和那名傳教士對上,拚出個生死,也不願意經曆剛才這一係列烏龍。


    他深知剛才的事情對一個姑娘家的負麵影響有多大。雖說與前朝相比,當前蜀國無論是經濟還是文化都空前繁榮,民風也開放許多。可在鬧市與一名陌生男子有那般親密的肢體接觸,哪怕隻是意外,依舊會被說成舉止放浪。


    就算那姑娘口碑極好,怕也是逃不過被人群議論。


    流言蜚語,眾口鑠金。


    也許換作別人會把這次經曆當成一次有趣的豔遇,而後一笑置之。但燼冰確實做不到。


    “嘶,這要如何是好?”看著眼前近乎完全相同的的房屋,燼冰頓時有些頭大。


    理了理有混亂的思緒,燼冰開始打算四周,借著觀察附近環境的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


    說是貧民區,實際上這裏的狀況並不算如何糟糕。這裏的居民的生活甚至與前朝城中百姓相差無幾。雖然與現下的內城生活有些差距。


    所謂貧民區,是上一任皇帝也就是如今皇帝陛下的親哥哥所做的嚐試。


    經過多少年的累積沉澱,當上一任皇帝踐祚時國力已是空前強盛,國庫充盈。於是當時的皇帝下令使全部縣城向外擴張。


    因為工程量的巨大,當時的徭役增加了三倍,幾乎所有青壯年勞動力都被調去修築新城牆。而略微年長些的則被征調去搬運朝廷調用修士拆除的舊城牆石料。


    若不是多年在以來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了放在不錯印象,恐怕那麽一鬧現在這地界就不叫蜀了。


    直到後來燼千觴上位。不知以何物向鄰國易萬兩黃金,並以此以作工償。勉強撐完那一段年月,之後陸續推出各種惠民政策以穩固民心。經多年調息才算穩定住了局麵,而經濟民生之流也是這幾年才回到之前的盛世水平。文化方麵更是猶有過之。


    但當年先皇的舉錯還是留下了隱患。這隱患便是燼冰眼前的"貧民區“。


    "貧民區”是城中朱磚明瓦的住民對這些原本住在城外村落中的村民現有聚落的稱呼。


    原本他們在城外時,因為衣食住行讀書修行等方麵的條件較之城內都多少有些落後,每當他們進城都有一種明顯的的羨慕。


    久而久之便習慣了將自己的姿態放低。


    如此一來,住在城中的人便習慣了高高在上。


    如果這種平衡不被打破,村民在進城市將姿態放低,城裏自然也就樂得”禮賢下士“。


    而一但這平衡被打破,城裏人眼中原本低自己一等的村民忽然搖身一變與自已平身而論,其心中的落差便會使得他們本能的排斥這些新鄰居。


    說白了,就是先皇蜀躁帝此舉觸犯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利益被觸犯,那便很少有人能保持冷靜了。他們針對不了朝廷,那承受他們怒火的自然就是那些“新鄰居”了。


    擠排擠挖苦隨處可見,更有甚者上門漫罵。


    而受了委屈,原本還十分欣喜的村民們又怎願熱臉貼冷屁股地去主動融入?


    一來二去,舉國的縣城便都形成了這種城中城的尷尬局麵,無一例外。而因此焦頭爛額的燼千觴也隻能是大力治學,渴望在年輕一輩上尋找突缺口。


    話說回來,暫時安定下心神的燼冰看著幾乎製式的木屋與籬笆牆,放棄了一家一家敲門詢問的打算。


    且不說此舉效率低下,單說如何詢問,讓他上去敲門問:“你家女兒是不是在街上被摟了一下”?


    他還年輕,還想多活幾年。


    還是先把正事辦了然後在去內城的路上等一晚吧。她不是城中書院的學生嗎,學生明早總要出門去書院吧。


    對了,還要跟癸沝大哥說一聲去,省得他擔心。


    燼冰挑了一處宅院,拉著門環敲了三下。


    不一會,出來一位約莫四十歲的婦人。婦人看著眼前高大的麻衣青年,見其腰間佩劍,有些警惕。


    “嬸子好,我叫李青,是從荊州逃荒過來的到咱們這的,想在咱們這兒暫時租個住處,等體養幾天再去找營生。哦,不是白住,身上還有幾個銅板。而且我力氣大,家裏的髒活累活都可以交給我。不知道咱們這兒還有沒有鄉親家裏有空的廂房,奧不,柴房也可以。”


    這一套說辭可大有門道。為了讓婦人信服,燼冰還特意模仿了荊州口音,言語間也是盡可能的避免使用正式語。甚至敲門前還設忘抓起一把土用力揚到空中,製造一種灰頭土臉風塵仆仆的形象來使他的說事辭更加真實。


    而說自己是從荊州逃荒過來的則是受了在城門口被守城士兵誤認為難民的啟發。畢竟底層百姓雖然家境都好不到哪去,但往往比大富大貴者更有同情心。


    “荊州的難民?荊州在中部,這裏是帝國的東端,你一個逃難的為何要舍近求遠來我們烏縣?沿途城鎮比比皆是,你又為何舍近求遠?“


    到底是女人心細,婦女一下了便發現燼冰話中漏洞,學著家中次子文鄒鄒的腔調審問燼冰,同時一隻手緊抓著門框,顯示出其緊張的心態。顯然隻要燼冰話中再有漏洞她便會立刻關門。


    早有準備的燼冰可不怕她問,就怕她不問。當下臉上表情便變得苦大愁深起來。


    荊州饑荒,附近城鎮的日子也不好過。我不願意留在那換餓,便這當祖輩留下來的玉,挺好的一塊王隻換了二兩六錢銀子,一路走走停停到這兒就隻還剩下這近一百文了。”


    一邊說著,燼冰還不惜調動真氣擠出來幾滴眼淚。同時不著痕跡的觀察看婦女的神色。


    果不其然,那婦入眼中的警惕減弱了不少,露出思索的模樣。


    就在燼冰認為已經“動之以情”、打算繼續’曉之以利”的時候,婦人開口:“找一間空房租住倒不是什麽難事,咱們這兒啊就是地方大,當初官府給蓋房的時候特地按每家的上報的多留了一間,雖然我們家現在都住滿了人,但是想必街坊四鄰的還有不少空餘。


    說到這裏,婦人遲疑了一下,從荷包中摸出一塊碎銀遞了過去。


    燼冰驚疑:“嬸嬸這是何意?“


    那婦人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道:“我們這兒有一戶人緣不錯的人家家裏男人得了重病,需要不少錢請太夫。折騰了幾個月把家底都耗空了,可病情卻越來越重,眼見這一家就要散。


    “我們想幫幫他們,直接給銀子他們卻不肯收,我想請小兄弟你幫個忙。借租廂房的由頭幫我把銀子給他們家。這五錢銀子應該夠你住個把月。


    “噢,小兄弟你不用擔心,大夫說過了,那病不傳染。”


    看著燼冰忽然皺起的眉頭,婦人誤以為燼冰不願與重病之人相處,又在最後加了一句。


    “啊,啊,那倒不打緊,不打緊。嬸嬸肯幫忙介紹,小子便已感激不盡了。更不要說還可以白住。”回過神來,燼冰趕忙應答。


    他之所以皺眉可不是因為怕染上什麽重病。雖然修為不高,但他好歹是修出了真元的修士,一般疾病不得加身。


    透過那婦人的身形,可以看到其家中大致景象。


    婦人家中養著雞,院落不小,但雞的數量不多。


    雖然搬到了城裏,但大多數村民還是會出城種地。婦人家中沒有牛,顯然不是殷實之家。這樣的家庭就算年成好,一年到頭除去吃穿用度能剩下一千四五百錢就已是不易。


    可就是這樣一個家庭,卻仍願意在這青黃不接的時令拿出一年盈餘的三分之一救濟鄰裏。


    這與燼冰在觀朝臣黨爭之表現以及學習太師口中所述道理不一樣。


    燼冰所學都是是如何保全自己。一切以自己利益為重。所以,教濟災民是為了防止暴動,處置貪官是為了朝政清明統治長久,輕徭薄賦是辦了拉攏人心......


    可眼這婦人顯然不同。如此數量的錢財足以讓其傷筋動骨。用這麽大的代價拉攏人心?智者不為也。


    隱隱地,燼冰好像有些明白為何當時燼千解對他舉行文考後會那麽失望。可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而已。


    去劍閣的一路上,還有今天那個小女孩和現在眼前的婦人,燼冰的所見所聞對他已有的思想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如果說在這之前,他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並且謀取最大利益,那現在可以說他知道了在別人眼中有比自身利益更重要的東西。


    其實,作為一朝太子,燼冰以前的思想隻能說太過於偏激,到沒人能說是錯。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哀。


    當然,能形成如此思想,燼冰的那位太子太師可謂是“功不可沒”,就是不知道已經知道了自己唯一兒子被他教成什麽樣的燼千觴在震怒後燼冰這次回去還能不能再見到活的他。


    如果不是李青雲等人的性格對他潛移默化的造成了一些影響,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理解何為最珍貴的東西。雖然他現在自己還沒察覺到。


    當下,見燼冰答應,那婦人便帶燼冰向所說街坊家中走去。


    要說平常,這婦人也沒那以容易相信別人。主要是因為那家的男人病的過重,再不用藥怕就真的是回天天乏術了。


    “都不容易,能幫就幫一把吧。“這是她男人的原話。


    再加上燼冰這一腔荊州音口以及風塵仆仆窮困潦倒的樣子著實不似作假,她這才把事情答應下來。


    走到一扇木門前,婦人停了下來,對身後的燼冰低聲道:“就是這家了。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記得別說你見過我。”


    說罷,婦人轉身回家。


    摩挲著手裏那五錢銀子,燼冰心中泛起一般異樣情緒。在婦人一家與他麵前這家人之間的情感似乎與他和癸沝、李青雲之間的情感有些相似。


    可是不應該啊。隻是普通的鄰居怎會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這便是父親讓自己來回走這兩趟的民間旅程的原因嗎?


    不再多想,待得那婦人走遠,燼冰拉起門環扣了三下,大聲地道:“有人嗎!?”


    不多時,院內傳來另一名婦人的回答聲,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疲憊:“門沒鎖,進來吧。”


    聞言,燼冰推門而入。


    看到進來的是一位陌生的小夥子,婦人有些吃,驚忙問:“有事嗎?”。


    燼冰習慣性地觀容查眼前兩人。


    隻見那婦人坐在院中一棵槐樹下的石墩上,麵朝著院門。雖顯老態,但也可以看出其年輕時必然亦是美貌動人,隻是觀其氣息不勻,想來是剛與人發生過爭吵。


    而在其身前,一名少女麵對著她,肩膀輕微抽動著,似是方才止住哭泣。隻是看著那道背影,燼冰竟有一種熟悉感。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燼水心間彌漫。


    壓下心間感受,燼冰便要開口將剛才對那位幫他的婦人說的那一套再來一遍。


    “你還跟過來幹什麽?”那名少女聽到背後有聲響,便轉過身來,當看到是方才那登徒子後瞬間柳眉倒豎,低喝出聲,原本就是通紅的雙眼又彌漫起水霧。


    燼冰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這,這......


    試問這下他還怎麽租到房?而目這要是讓這姑娘再以為自己是在跟蹤地,那可就全完了。


    “嫿妤,你們認識?這位是?”那婦人見女兒神情不對,趕忙問道。


    “在下燼冰,見過伯母。剛在與藍姑娘在街上遇到過。”燼冰搶先開口,同時拚命地向藍嫿妤使眼色,企圖自救。


    少女假裝沒看到,緩步走到母親身後。


    即便是在自己家中,未出閣的女孩子與陌生同輩男性攀談也是不大合規矩的。尤其是長輩在身旁時,一切事宜更應不再插手。


    看著這位叫藍嫿妤的姑娘的舉動,燼冰鬆了一口氣。但他也知道。這不代表人家姑娘不生白己的氣。沒辦法,畢竟是他理虧。隻能是先想辦法把救命的銀子送出去,道歉的事,以後再徐徐圖之吧。至少要等這姑娘的氣消下去一點再說。


    那婦人見女兒沒有否認,也不疑有他。


    當下,燼冰又將租住的請求又說了一遍,隻是沒有提逃難一事,隻說是從外鄉過來,沒有根腳,想先找個地方住下。


    這下輪到了藍母犯難。


    家中有到了出嫁年齡的女兒,確實不該答應一個外來不清楚品性的男子這種事,啊不是,是任何男子都不行。


    可若是將那間廂房租出去,那便又是一處經濟來源。女兒便能把剩下的一年書讀完,自家男人便能請得起城中名醫抓得起藥。


    實際上,燼冰到來之前母女二人便是在為此事爭吵。


    主城中新來了一位道袍神醫,幾天之間接連出手救活好了幾位重病的大人物,一時間鬧的沸沸揚揚的。


    藍家也想請這位神醫,但是神醫物出名後的第二天診金便從一兩到了十兩——也就是一萬枚銅錢。


    對於家底早就空了的藍家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可哪怕再難也要湊。一家之中,妻子不能沒有丈夫,女兒也不能沒有父親。


    哪怕藍父就像如今這樣一直臥病在床,那這個家庭倒不了。可一但他真的不行了,那他的妻女恐怕瞬間就會被城裏某些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正在剛才,藍嫿妤告訴母親,說她已將書院的課退掉了。拿回了當初交的一部分錢,並打算去打大戶人家找一份差事時,明白女兒如此選擇將會有怎樣的命運,藍母大動肝火,與女兒吵了起來。


    而一向溫順的女兒這次卻十分堅決,說什麽也不齒退讓。


    婦人氣她目光短淺,隻看得到在大戶人家做工工錢多,卻不知那寬宅大院裏的汙齪事。可婦人也知道,女兒這麽做完全是想快些攢錢給她父親請大夫。


    她男人病了十數年,從一開始結為夫婦是行動自如到現在幾乎粒米不進,眼見就要撒手而去。


    可是以她女兒的美貌還有單純的性子,一但到了大戶人家當下人,恐怕比賣身到青樓的下場好不了多少。


    藍嫿妤的性格作為母親的她再清楚不過了,別看平時溫順如綿羊,可一但決定了什麽,就算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心底一比較,婦人寧願把空房租出去,哪怕傳出去不好聽,但至少她女兒還是平平安安的。


    “那你打算租多久?”婦人問道。


    “如果能換些找到營生的話,也許一旬。如果不好找到的話也許一月兩月甚至更久。燼冰答道。


    剛打定主意租房的藍母心中一涼,兩個月,肯定不夠。自從丈夫病倒以後,那屋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打掃過了,肯定會給眼前青年留下不好的印象,那要價肯定高不了。甚至人家可能看過之後直接扭頭就走。要多少好?一天二十文?這個價格不高,比城中最普通的客棧就要低一倍還多。可這樣二個月就是一千一百文就是一兩二錢銀子,雖然遠比平時收入要高,但如上家裏所有銀子這才五兩三錢,根本不夠啊。


    在婦人思索的同時,燼冰也沒閑著。他發現衣架上晾著大量的衣服,而在衣架旁的木盆裏同樣堆著大量的衣物。隻不過那些是未曾漿洗過的。


    工作量很大,不像一個人能幹完的活。


    燼冰又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婦人的雙手。手指修長卻有些粗糙浮腫,是長時間泡在水裏以及大量的勞作所致。


    如此拚命,看來她們家男人的病情確實已經很嚴重了,不能下床而且需大量服藥。


    忽然,婦人眼睛一亮,不如讓這青年自己出價,低了的話自己再往上抬。這樣一來二十文肯定能落到,還有可能更高。


    婦人開門道:“這位哥兒,我們這多餘的的廂房本來是官府給蓋來添丁後防止宅子過小的,這麽多年也未曾有人向外租過,這價錢嗎,小哥覺得多少合適?


    一眼洞悉了婦人的小心思,但燼冰並未拆穿。反正也是打算幫幫他們,不如將計就計。


    “大娘,是這樣,我呢,比較討厭那種魚龍混雜的環境,不然也不會到咱們這兒來租房住。而且外邊的飯菜著實有些不合胃口。我打算在您這把夥食也掛上,當然,不會讓您白忙,我偶爾回去買些食材交給您料理。當然,我會付給您夥費。“說到這兒,燼冰停頓了一下。


    “您看房錢我按客棧的八成給。也就是一天四十五文,先付給您兩個月的,也就是二兩七錢銀子,然後夥費每個月我給您一兩,也是先付給您兩個月的,到時候咱們多退少補,您看可以嗎?”


    婦人大喜,這可比她預想的要多了三倍啊。剛想答應,隻聽得後邊一聲嬌喝


    “你打發要飯的呢?就這些也想租一間廂房?”


    燼冰眉頭一挑:“那藍姑娘覺得多少合適?”


    ”夥費就按你說的,房錢二兩一個月。”


    “嫿妤,不準胡言。“婦人轉頭訓斥。這價錢已經不低,甚至給他一種在夢中的感覺。她隻怕女兒如此開高價會讓眼前青年不喜,轉身就走。


    喝斥完女兒後,藍母又回身對燼冰道:“小女正鬧情緒,還望公子莫怪。價錢便按公子之前說的吧。”說著還不忘躬身賠笑。


    四兩七錢銀子,呼便從小哥變為了公子。


    不過燼冰並不在意。心神在當作掛墜藏在胸口處的扳指裏掃了一眼,還有七兩銀子,再加上之前村頭那家給的五線銀子倒是綽綽有餘。


    但是,有求於人還敢加價,姑娘你是認真的嗎?莫非是四兩銀子都不夠治病用的?


    也罷,反正手頭還寬裕,誰讓他做了虧心事呢?


    “無妨。小子仔細想想,藍姑娘說的有理。哪有我住得比在容棧舒心,卻給錢給得比在客棧少的道理。那樣未免顯得有些吝嗇了。那便按姑娘所說,一個月二兩吧。大娘這是頭兩個月銀子,您拿好。”


    一邊說著,燼冰探手入懷,取出七兩銀子,笑著遞給藍母。這個動作很巧妙,在外人看來,他將財物放而在懷中以防遺失,彰顯其仔細。而這樣一來絕不會想到其衣襟下藏著儲物器具。


    當然,給出去之前還不忘用戳子戳下三錢。


    藍嫿妤聞言,有些驚訝的看了燼冰一眼,卻發現這個登徒子正在看著她,而且麵帶微笑。


    瞪了那個家夥一眼,藍嫿妤扭過頭去。


    哪怕那個家夥幫家裏度過了難關,可今天的事過不去!他竟然,竟然敢抱她!哼,慢慢再算!


    渾渾噩噩地接過銀子,藍母沉浸在驚訝之中,沒有注意到眼前青年與女兒之間的小動作。


    “我去拿放在城中的行李。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家中還沒生火,不如我順道買些吃食回來?”心中想著回去知會癸沝大哥一聲,燼冰隨意找了小借口。


    看慣了朝中群臣之間的勾心鬥角,這等小把戲燼冰自然是張口便來。


    唉,癸沝大哥這頓酒還直是不好喝上啊。


    感歎一聲。今晚燼冰還真不能住在客棧。剛說了自己初來乍到,可租完房就消失一個晚上,肯定會引人生疑。而且他必須跟這一家搞好關係——萬一打不過那個傳教士,自己躲在這裏至少不會被出賣。


    至於這一家有沒有被蠱惑成為信徒,燼冰進門前便催動《浮世錄》探查過了。方圓五十米之內並沒有那種惑人心智的詭異能量氣息。在這方麵,燼冰對自己的功法有著絕對的信心。除非對方修為比自己高兩個大境界以上,否作則絕對逃不過《浮世錄》的感知。星圖之路的始祖法門可不是白叫的。


    “何須公子破費。公子隻管去拿東西便是。我這便起火做飯。保證公子回來後有一口熱乎飯吃。嫿妤,去收拾一下那件廂房。把積灰的地方撣一撣,床榻坐具什麽的擦幹淨一點。”


    將銀子收起來後,藍母趕忙道,言語間也有了一絲熱絡,而不是之前純粹地為了銀子而低聲下氣。


    “那便麻煩藍姨了。”察覺到藍母語氣中的親近意味,有意拉近雙方關係的燼冰也是改了稱呼。而在這外氛圍中,本就保持微笑的燼冰嘴角的弧度不自覺的再度上揚一絲,這一絲,比之前的整個笑容都更有感染力。


    一番客套之後,燼冰便出了藍家的院落,向城中那小客棧走去。麵藍母則是急忙地去升火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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