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會不見你小子就走了個桃花運?那個那藍嫿妤我知道,可是個大美人啊。還在人家家裏住下了?看上人家了?“


    客棧前堂,聽的燼冰這一小會的”遭遇“,癸沝震驚的聲音都抬高了幾分,聽的周圍食客都轉過頭來。


    “大哥,就別打趣我了。在外城借助原本就是我的打算,選他們家隻是因為看她家家境困難,像順手幫一把罷了。這都快難死我了,快給我支支招,該如何道歉才好。畢竟理虧的是我,總不好什麽都不做吧?”燼冰苦笑道。


    “那你可就問錯人了。”癸沝夾了一筷子獐子肉放進入嘴裏,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大哥我到現在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你覺得我會知道怎麽哄女孩子?”


    “不是吧?說好的當年迷倒一城姑娘呢?哦,感情你是哄我的啊。”燼冰傻眼了。


    當初癸沝喝醉以後曾大言不慚地說過自己也是被一城姑娘追捧的。隻要出現在街上,那必然是能造成萬人空巷的壯觀場景。


    燼冰那時候信了。所以他才會這麽急匆匆地跑回來想要跟癸沝取經。誰曾想,得,都是醉話啊。


    “那確實是真的。可是你大哥是什麽人?我潔身自好守身如玉美少年啊我。作為一城偶像,我怎麽可能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呢?我......癸沝瞬間正襟危坐,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不想再理會正在大肆吹噓的某人,燼冰對著小二道:”一隻白斬雞,快些。“


    小二忙招呼:”好嘞客官,這就給您端上來。“


    “不,包上,我帶走。”燼冰道。


    “嗯?不是說好了一起喝點?”癸沝有些驚訝的問道。


    “不了,下次吧。要是回去的太晚,那家人該起疑心了。”遲疑了一下,燼冰道,然後就過小二遞來的包在牛油紙裏的白斬雞,起身便欲走。


    “那行吧。哎,你打算在烏縣待幾天啊?記得抽出時間來陪我喝酒啊。”癸沝在桌旁大剌剌地說道。“


    “記得了。”也不回頭,燼冰邊向門外走去邊答道。


    癸沝皺眉,看來這小子又在自己謀劃著什麽。還是得管管,要不然肯定得出事。但旋即,他的臉上浮現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語氣幽怨的道:“小冰你變了,有了心儀的女孩子就開始敷衍大哥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燼冰腳下一個踉蹌,麵門發黑,隨機加快腳步。這個家夥,越來越不正經了。肯定是喝酒喝多了把腦子喝傻了。


    看見燼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癸沝的神情再次恢複凝重,然後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他確實沒說謊,那時他還在臨安城,每次出行必是聲勢浩大引得眾人圍觀,也是有不少同齡女子乃至比他大的女子對他傾心。隻不過他沒說年紀。那一年,他六歲;那一年,她九歲。


    ......


    “公子回來了?快把東西放下,坐下吃飯了。嚐嚐姨的手藝。不跟你吹啊,姨做的飯那比起內城的大客棧裏的師傅還要棒呢。來嚐嚐怎麽樣。”見燼冰進門,正往屋外石桌端菜的婦人趕忙招呼道。


    “好嘞,伯母,我先去把東西放下。這隻雞給您,您幫忙拆分一下。”燼冰道,同時將手裏的熟食交給婦人。


    可以看出,雖然雙方都竭力想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但終究還是有一絲隔閡。而能消除這份隔閡的東西,叫時間。


    婦人接過雞去拆分,燼冰則是走向空著的那件廂房去放路上買的被褥。


    進了房門,隻看到藍嫿妤正在清掃地上的灰塵。感覺到有人進屋,她回頭看去。見是燼冰,原本含著一絲愉悅的臉龐頓時冷清下來。她哼了一聲,將掃帚丟給燼冰,徑自走出房間。


    也不抱怨,燼冰結果掃帚便繼續打掃。藍嫿妤已經把大部分的活都幹完了,隻剩下最後一小片灰,還被聚在了一起。


    不一會兒,收攏灰塵倒在院子一角菜園後,又把被褥鋪好,燼冰便出現在了石桌旁。


    蜀並不像前朝有那麽多講究,再加上又是平常人家,因此倒也不避諱男女一起用膳。當然,哪怕是前朝,對於這些要求嚴苛的也隻是那些名門望族,尋常小家小戶雖有注意,但並非太過在意。


    菜都已經端了上來,三人坐在石桌前,誰都沒有講話。藍母和藍嫿妤都在等燼冰先下筷子。


    而在劍閣山上受到過李青雲刻意“教育”的燼冰卻在等婦人先動手。在山上時,李青雲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硬生生地把燼冰的禮儀習慣拌了過來。從原來的地位高者先動筷到輩分高、年齡大的先吃,著實費了他不少功夫。


    見無人動筷,燼冰看看一動不動的婦人,又看看一旁也是一言不發,明顯是在生悶氣的少女,燼冰想要引起一個話題,改善一下僵持的關係,又怕一個不慎徹底把關係搞翻,燼冰思量之間便一直沒開口。


    說實在的,這姑娘確實很好。若換作脾氣稍差一點的,恐怕早已是將今日之事告訴家中。當然,這早已不是用脾氣好壞來衡量的了。遭遇這種意外,女孩做出什麽都不過分。至少燼冰是這麽認為。而看婦人的神色,明顯是還不知道此事。燼冰預想的一頓臭罵也沒有發生。雖然氣氛僵持,但現在至少還能相安無事的坐在一張桌子前吃飯。


    又等了一小會兒,見婦人還是紋絲不動,燼冰開口道:”不知伯父得的是什麽病?現在情況如何?“


    不說還好,這一句話出去,藍嫿妤以及婦人都紅了眼圈。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當初我們相識時我便覺得不對勁,隻是那時侯他雖自稱有惡疾纏身,但行為舉止與常人並無異,再加上那是他又是村裏的先生,想要掙出支撐家裏的錢並不像其他人那麽難,所以我也沒在意。隻是後來他的病情越來越重,剛開始時隻是體力變差,但是後來一年年過去,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去城裏請郎中,可郎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到今年已經下不了床了,這幾天更是開始粒米不進。“婦人哽咽著道。


    “娘,沒事,等明天我去內城請那位神醫,想來定是可以治好爹爹的。“藍嫿妤在一旁安慰道。


    “神醫?“燼冰疑惑,開口詢問道。


    “公子剛來烏縣,不知道縣裏情況。前些天內城出了一位道袍神醫。他剛開始出現時沒人相信,所有人都把他看成是騙子,可他卻去了城中混混乞丐的聚集地。公子您也知道,那些乞丐因為吃不飽穿不暖通常都是疾病纏身。“婦人解釋道。”可隻不到一個時辰,他便治好了五六個重病在身的乞丐。更神的是,被他治好的那幾個人不僅當下便痊愈,多年來饑餓造成的氣血虧空更是消失無蹤。一個兩個的甚至變得十分健壯,力量不輸常年下地幹活的莊稼漢。”


    “這麽神?”燼冰驚歎道。但旋即暗自猜想城中那位是否是修為高深的修行者。”那想來伯父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婦人笑笑,旋即道:“行了,不說這個了,吃飯吃飯。“說完她先動筷子,給燼冰夾了一塊雞肉。


    當下,三人各自動筷。吃飯間,燼冰也沒忘觀察二人。剛拿到銀子,婦人也沒有時間去添置食材,家裏隻有些蔬菜,因此隻炒了兩個小菜,並且菜中沒有一點葷腥。母女二人看向雞肉時目光都或多或少有著渴望,但二人都很識趣的沒有多吃。再加上燼冰平時並不缺肉食,對這種隻加了鹽巴的白水煮雞並沒有多少興趣,因此一隻雞到最後竟剩了大半隻,而且不乏雞腿雞胸這樣的好肉。


    之所以不買在城中都是有些名聲的燒雞而是白雞,是因為燼冰考慮到藍家中還有臥病在床之人,據醫書上說,重病之人不宜使用含有香料之物。隻是沒想到那位已經吃不下東西了。


    “給伯父煮些白粥吧,把雞肉也切碎一點放進去。患病之人更需要營養,多少要吃一點。”飯後,燼冰對婦人道。


    愣了一下,婦人點頭。嚴重神色複雜,有痛苦傷心,也有驚訝感激。


    一旁藍嫿妤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將兩人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燼冰心中一喜,他知道,就這麽一句話,他與這家人的關係再度拉近了幾分。


    “亥時四刻開始宵禁,記得不要出去。”就在燼冰起身要回屋時,藍嫿妤道,語氣平靜。


    “知道了。”燼冰答道。


    再然後,該睡覺的睡覺,該做工的做工,該打坐的打坐,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石桌旁。


    看著婦人往上端吃食,燼冰臉上流露出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微笑。


    昨天婦人與藍嫿妤的對話他是聽見了的。從小便沒有感受過擁有母親的感覺,燼冰其實對”母愛“這種東西是十分敏感的。隻不過他掩飾得很好,燼千觴一天到晚忙於政事,從未發現而已。其實昨天對母女二人的方式本不用顯得那麽親近,作為一國皇子,這麽對人其實很不正常。而且以他的手段,想要增加別人對自己的好感度,其實完全用不到這種方式。可是他還是下意識地這麽做了。


    就因為那一番對話,他打心底對這家人便有了親近感,隻是自己沒有察覺而已。


    為了給藍嫿妤的父親看病,這一家的家底早已被掏空。因此早飯很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一碗玉米糝粥,一碟自家醃製的醬菜,還有黑色的餅,想來是白麵摻了高粱所做。


    吃著早飯,燼冰思索著一會的行程。


    繼續去打探一下消息,嗯,還得跟癸沝大哥了解一下城裏的情況,那個神醫也要去拜訪一下。一個可能是高品修士的存在,對於他的計劃是有極大助力的。哪怕不能交好,也不能讓關係僵化,至少要保證他不會給自己使絆子。


    又是夕陽落下,三人坐在石桌旁,少女低聲抽泣著,婦人也是滿麵愁容。


    今日藍嫿妤去了內城尋找那位“神醫”,但是卻被告知診金提升到了十五兩。隻帶了十兩的少女連“神醫”住所的門都沒進去,還因為打點花了近一半銀子。


    一旁身穿麻布衣的俊秀青年也是眉頭緊鎖。他也去拜訪這所謂的神醫了,時間上略晚於藍嫿妤。可在主動暴露了一品修士的身份後仍是連門都沒進去。


    守門的小廝自然不能分辨修士的品級,但是那神醫能對低階修行者如此看輕,必然是高階修士中的一員。這一點燼冰很肯定。


    但是不知道為何,在靠近那宅子後,燼冰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厭惡的感覺。


    但是他現在煩心事與這位神醫無關,而是在想是否要主動暴露修為替這家人治病。


    是的,作為三大初始法門之一,《逐星》修出的真元對普通人來說算得上是稀世寶藥。雖然不能保證包治百病,但是強健筋骨延年益壽還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大部分病痛也是藥到病除。


    可是他不敢肯定,等他暴露身份後這家人會不會說出去。


    一個修士寄住在外城百姓家中,還主動幫其治病,想想也不是常態。單純的寄住還能解釋為囊中羞澀,可若還討好似的主動提出幫忙,那便有些不正常了。此事傳到那傳教士耳中,定然會引起其重視,那麽他的計劃可就不好實施了。


    而且他也有著一些私心。修士在平民百姓的眼中是崇高的。說誇張一點,如果這一家知道了他是修士,定會將他敬若神明。那麽他昨天感受到的這一家人之間的溫馨他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當下,三人各懷心思,石桌旁陷入沉默,桌上比昨日好的多的菜品也無人動。


    燼冰不動聲色地拿起手邊的陶泥杯,喝了一口水,然後整個手掌握緊了杯子,緩緩用力。


    “砰”!


    一聲脆響發出,吸引了母女兩人的注意。原本心情就不好的兩人此刻眼裏更是有著驚慌與恐懼。


    “不要聲張,更不要外傳。”燼冰沉聲說道,神色凝重。他終究還是不忍看著這已算是熟悉的一家四分五散。


    婦人還沒反應過來,眼中仍是驚慌更多,可見過書塾中那兩位手段的藍嫿妤此時眼睛卻是睜得老大,瞳孔劇烈收縮。


    “你是,修行者?”藍嫿妤發問,聲音都是有些顫抖。


    燼冰一皺眉,在藍嫿妤開口的同時一揮手,體內真元湧動,形成光幕阻隔聲音。


    與女兒不同,婦人沒有多少見識,並不知道什麽是修行者。在她的印象裏,世界上除了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還有這一類神仙,他們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於是,她的神色也是由憂愁轉為激動,情緒轉變之間,眼淚竟是不自禁的落了下來,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燼冰壓低聲音道:“如果兩位能答應我幫我隱藏身份,我可以幫忙出手治病,恰巧我也算擅於醫道。如若不然,那我也隻能告辭了,之前的房錢便留給二位吧。”


    “等,等等!”見燼冰作勢欲走,婦人急忙站起身阻攔。誰知起身時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身形不穩便要跌倒。


    燼冰不動聲色,暗地裏卻放出一縷真元攙扶。


    察覺到那無形的力量,婦人更加激動,當即連連道:“望公子救命!望公子,啊不,望神仙救命,神仙救命。”


    “娘...”見母親失態,一旁藍嫿妤出言提醒,可眼中的激動以及聲音的顫抖同樣昭示著她內心的不平靜。


    “救人可以,但是我剛說的條件......”燼冰緩緩道。


    “可以。”見母親已然是激動的語無倫次,藍嫿妤便答道。“隻是報酬”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神色複雜。


    這世道中,修行者的地位要遠高於平民百姓。除非是有所求,否則一名修士可不會對平民這麽好。這藍嫿妤是知道的。


    那麽眼前的青年能圖他們家什麽?又或者說家裏還有什麽值得一名修士貪圖?因為給父親治病在她心裏太過重要,再加上昨日的意外,藍嫿妤不禁把事情想複雜了。


    看著她的神色,燼冰知道小姑娘想多了。


    不過也難免,一邊是縣城裏神醫出診一次十五兩銀子,一邊是房客修士的免費治療,代價隻是幫他保守身份,而這身份如果他燼冰不主動暴露,母女倆又根本猜不出來。如果燼冰說自己無所圖,那母女倆自然是不會信的。


    燼冰微微一笑,再度在石凳上坐正,指著麵前的陶土杯碎片道:“先收拾一下,再拿一個杯,倒酒。”


    說著,他按向自己的胸口,那裏藏著他的儲物扳指。隔著衣物輸入一絲真元,一壇酒便出現在他手中,正是今日去小客棧裏與癸沝閑聊時買的桂花釀。


    有了這一手,母女二人心中的最後一絲懷疑終於被打消。藍嫿妤利落的收拾了桌子,然後快步去夥房拿了陶杯,為燼冰倒酒;一旁的婦人卻是再也壓抑不住這些年來積攢下的鬱結與憂愁,低聲地抽泣著。


    一口一口地抿著杯中美酒,看著小姑娘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等他說話。一小杯酒,燼冰卻喝了近半炷香。


    終於,把杯中最後一滴倒入口中,燼冰放下酒杯,並擺手示意藍嫿妤不用再添,他緩緩開口道:“我要你為我引薦你們書塾的院長。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會先出手治好你父親的病,在這之後,你有兩天的時間。多餘的話無需我說,相信你也知道在修士麵前耍小聰明的代價。”


    藍嫿妤有些吃驚,她原本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可誰知燼冰索要的報酬卻如此簡單。


    其實她也知道以燼冰修士的身份如果動了歪心思,她現在斷然不會安然地站在這裏,但那段不愉快的經曆卻讓她下意識在心中給燼冰打上了登徒子的烙印。


    “好。”藍嫿妤答道,但還是不僅問了一句“就這麽簡單?”


    燼冰失笑:“那藍大小姐還想如何?嗯...那不知我若是提出納藍小姐為妾這種要求,你可會答應?“


    母女兩人瞬間神色大變。


    燼冰大笑:”哈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走吧,去看看藍先生的情況。“說罷,他站起身,率先向東廂走去,在他的感知裏,那裏有一道微弱的氣息。想來便是病入膏肓的藍嫿妤父親,教書先生藍顯。


    母女倆一愣,但旋即反應過來,看出燼冰是真的在開玩笑後,這才起身跟著他向屋內走去。


    既然已經說出了身份,自然無需像之前那麽拘謹。如若燼冰表現得太過客氣,反而會使這家人不安。


    燼冰率先推開了房門,迎麵而來的便是一股濁氣。並非是平常人家所說的汙穢之物產生的濁氣,而是久病之人自然而然產生的鬱結之氣,常人並不能察覺,可長時間處於此種濁氣之中卻是有極大危害。


    燼冰皺眉。鬱結之氣盈滿房間,說明臥床之人確已病入膏肓。


    見有人進屋,床上之人動了動,但並未說話。


    “藍先生?“燼冰問道。


    “正是老朽,藍顯...見過...公子。“床上之人回應。母女二人還未進屋,那燼冰這一句很明顯就是問他的。


    脾肺無事,但中氣不足。燼冰做出初步判斷。


    他走到床榻便坐下,低聲道:”今日令愛去內城求醫,但銀兩不足,未能請來那位神醫。“


    “命數如此。“床上的人回了一句,也許是虛弱無力,音量很低。


    燼冰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又道:”我倒有一些偏方秘術,也許能治先生這病。不知先生可願一試?“


    “垂死之人,豈敢勞公子出手?”依舊是那虛弱但倔強的語氣。


    燼冰微微一笑:“我已與伯母談好條件,我為您治病,令愛為我引薦書院的院長。”


    藍顯聞言似乎有些驚訝,當即又道:“僅是如此?”


    “然。”


    藍顯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勞煩公子了。”


    這時,藍嫿妤母女倆也過來了,也不進屋,就這麽站在門外看著。


    燼冰右手食指中指搭在藍顯那已經皮包骨頭的手腕上,感受著其脈搏。同時一縷真元悄然順著手指上的經脈流入藍顯體內探查情況。


    經脈鬱結,氣血兩虧,嗯?他體內有真元?燼冰察覺到藍顯體內的情況時,也是吃了一驚。


    真元上附帶著浩然正氣,儒家一脈的修行者。燼冰做出判斷。


    真元收回,原本麵帶驚容的燼冰神色一點點的平靜了下來。那縷真元上附帶了一絲令的他極為厭惡的氣息。感受到這氣息,他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在藍嫿妤去扶藍顯的空當,燼冰悄然向背後斷月遞出一縷真元。片刻之後,燼冰丹田之內多了一道劍氣。


    雖然劍氣大小不足當日在劍陵時的百分之一,但氣息品秩卻是絲毫不差。


    最好不要用得上。但如果看出現了最壞的情況,還是要靠它保命。燼水盯看藍顯的眉心。第三次確認自己的結論。


    全神盤注,真元飛速流轉至身。


    此時,藍嫿妤已經將父親攙扶著坐起。揮手屏退藍嫿妤,燼冰盤腿上床,雙手的手心抵住藍顯後背,《逐星》修出的真元注入藍顯的體內。


    由於之前真元在他體內運轉過快,沾染上了一絲屬於他本體的氣息。又因為燼冰之前服用過教皇的內丹,輸入藍顯體內的真元中也就多了一絲明族上位者的氣息。


    雖說這教皇的氣息微弱到幾乎不可聞,可當燼冰的真元進入到藍顯體內時,藍顯的身體劇烈抖動一下,眉心處一道金絲浮現了一霎那。看到它,燼冰才徹定肯定了心中猜想。


    這並不是什麽怪病,而是被明族侵蝕了,先前藍顯虛弱的表現就是因為長期對抗這股力量。現在奇怪的是為什麽他可以抵抗數十年而不被侵蝕。隻有四境凝結星辰後才有抵抗明族能量侵蝕的能力,這是共識。


    好奇歸好奇,燼冰手頭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滯。兩手食指、中指並攏,分別點在藍顯的左右兩邊太陽穴上。真元順著手指上的經脈流出,再通過太陽穴通入藍顯體內。


    軀幹處的真元護住心脈,然後從頭部開始進行祛除,這是燼冰定下的初步計劃。


    “嘶”,藍顯倒吸一口涼氣,整個頭就好像猛地被按入冰水一般。緊接著他便感覺到那股寒流從太陽穴緩緩下移。


    風池,大椎,百會......


    寒流不斷的從太陽穴湧入,然後在背後青年的引導下遊走全身。


    忽然,身體寒流一滯。藍顯沒有睜眼。之前全盛時作為二品儒生,他對別的體係知道的也不少。比如眼前青年此舉,正是在用體內累積多不知多久的精純真元來幫他溫養這具四處漏風的身體。


    和普通經脈裏的真元不同,普通真元隻是修士通過快速吸收天地靈氣後轉化過來的粗淺產物,又被稱為偽真元,通常做填補經脈、丹田之用,以備平時支出,屬於並不如何珍貴得消耗品,用完後再補充即可。


    而真正的精純真元則需通過偽真元壓縮提純煉化,正常情況下,全身經脈中的偽真元經壓縮後才會得到半縷真元。


    這種真元的狀態更是衡量境界的重要標誌,也是凝聚三星的原料。如若一次性消耗過多甚至會傷及本源從而導致修為退步。


    “你出去,和你娘守在外邊。把門關上,無論出現什麽動靜都不要進來。:深吸一口氣,燼冰對一旁侍立的藍嫿妤道。


    聞言,藍嫿妤緩步走出臥房,出門前還不忘再回頭擔憂的看了一眼父親。


    待到她走出房門,燼冰再次向藍顯體內輸出大量真元,低喝一聲:“忍住了!”


    經過燼冰真元的一番溫養,藍顯的狀態已經好了太多,蒼白枯槁的臉上也多了一抹血色。他想要說話,可下一刻痛苦襲來,直接將他淹沒。


    時間流逝,燼冰額頭上開始浮現一顆顆汗珠,體內真元的量不斷減少。藍顯則是盡力忍耐,臉上肌肉因為咬牙過於用力鼓成了兩個大包。


    原始法門的真元對明族有著天生的克製作用。燼冰真元所到之處那股奇異的氣流四散奔逃。


    終於,在藍顯的感知中,寒流已在體內運行了整整一圈,之前敵人留在體內的一些手段也是無影無蹤。就在寒流開始第二圈時,一股暖流在五髒六腑之中產生。


    他眼前一黑,等視覺再次恢複時,眼前已是周身經脈模樣。經脈中還有蘊含各色光點的黑色霧氣不斷湧動,慢慢的滲入血肉經絡中。


    這是...內視?修為被廢後他明明已經失去內視能力了啊。所以,他的修為恢複了?這是這個青年做的?他是什麽修為,竟有如此手段?


    壞了,這次欠的人情可大了。


    察覺到修為恢複後,藍顯的第一想法竟是欠債欠大了。可見他心中對燼冰的防備有多重。不過防備並非敵意,隻是單純的看他不爽而已。畢竟看著一個男人同自己女兒走得很近,任何父親都不可能會有好心情。


    隻不過他不知道,自己女兒雖然對眼前青年的整體感官已經從單純的厭惡到感激與厭惡交織,十分複雜,但是兩人心中卻都沒有其他的想法。


    不過這並不能讓藍顯放下對燼冰的防備。


    被廢了二十多年的修為恢複,饒是以正統儒生出身的心性藍顯都開始胡思亂想,心中五味雜陳,用各種胡思亂想來壓製二十多年來心中的悲苦。再加上明族氣息有勾動人心中惡念的功效,當下便有遏製不住的趨勢。


    “沉心靜氣,摒除雜念。走火入魔很好玩故你想試試?”燼冰沉聲道。“這才剛開始。”


    剛開始?藍顯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他明明感覺身體已經大好,如何才說剛剛開始?


    下一刻,藍顯隻覺得全身的寒流隨著黑霧向著他的丹田衝去。


    “轟”的一聲,藍顯隻覺比之前還要強烈千倍萬倍的痛感從丹田處傳來,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在藍顯丹田中央靈淵入口處,一縷縷明黃色氣流被盤踞在外的黑霧強行吸出,反抗之間發出聲聲轟鳴,藍顯感到的痛覺便是如此傳來。


    那明黃色氣流被吸入黑霧,然後就在燼冰驚訝的感知中被吸收同化,慢慢地融入、壯大黑霧。


    如果把這個過程比作行軍打仗,那就是開始時燼冰因為兵力不足,隻能一點一點將那明黃色氣流逼到一處,將藍顯的經脈比作一處處城池,燼冰控製著黑霧每打下一座城池就需要分出一小部分士卒鎮守、重建城池,此消彼長之下,燼冰的一半真元到藍顯丹田時隻剩下了四分之一。


    所幸黑霧的品秩要遠高於那明黃色氣流,哪怕隻剩下燼冰所有真元的四分之一的量,仍能死死的壓製住那明黃色氣流,使得它隻敢逃竄躲避,不敢反抗,隻有在被強行吸收時才有了些許行動。


    而將那明黃色氣流吸收轉化完後,原本消耗到隻剩燼冰四分之一真元量的黑霧竟壯大到了原來的數倍,隻要燼冰到時候再將其收回便能從二境初期到二境中期,相當於他四五個月的苦修成果。


    這明族還真是,大補啊。燼冰感慨。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真元有吸收明族能量的作用,但事實如此,而且吸收轉換來的真元也是精純無比,絲毫沒有異族氣息,又何須去頭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那些事是他師傅、父親該去想的。


    又操控真元在藍顯的丹田遊走了一圈,確定再無明族氣息,燼冰便開始收回真元。當然,他沒有忘記留下一部分真元來溫養藍顯幹涸的丹田。


    在真元流經藍顯經脈時,燼冰心中暗驚:幸虧之前用真元溫養了藍顯的經脈,不然以起初時他經脈的脆弱,剛才早已被那對抗發出的餘波震碎,爆體而亡。


    把真元全部收回,燼冰睜開眼睛,發現麵前藍顯已經暈了過去。


    燼冰鬆了一口氣,手指在背後衣領處拔出一根細針。細針被拔出後見風即長,瞬息間便成了一柄充滿裂紋的冰藍色玉質長劍,正是斷月。


    把長劍收緊扳指中,又等了一會兒,等他再也不能從藍顯身體中感到自身真元氣息後,他下床走到藍顯麵前,在他眉心一點。


    約莫一息之後,藍顯恢複了意識。他呆滯了一會,然後便睜大了眼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燼冰戲謔地看著發呆的藍顯,也不說話。


    半晌後,藍顯回過神來,神色複雜:“閣下到底是何人?依藍某見識,那些擅長醫道之人並無吸收異族能量的能力,而能助我去除禍患的人又沒有如此神乎其神的醫術。”他並不怕眼前青年與二十多年前擊傷他的那人有什麽瓜葛,因為方才眩暈之前他清晰的感覺到了丹田裏那些明黃色氣流對燼冰真元的畏懼,而且那些人從來不屑於穿得如此簡陋。


    “詢問別人身份之前自報家門不應該你們儒生的傳統嗎?”燼冰不理他的問題,氣定神閑地道。


    藍顯眼中掠過一絲猶豫,但旋即釋然,道:“應天書院前首席藍顯,見過閣下。”


    應天書院前首席?那不是...


    “據我所知,應天書院的前首席應該是大蜀先帝燼天涯吧?”心存疑惑,燼冰開口道。


    藍顯一怔,他沒有想到青年會對應天書院二十多年前的事如此了解,但他並沒有驚慌,而是道:”先帝確實是上任首席,可那是在院內時,皇家之人出了書院便不能以書院之人自居。等先帝結業後首席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我身上。”


    頓了頓,藍顯又問道:“所以,閣下到底是何人?為何對我書院之事如此了解?”


    燼冰笑了,在藍顯疑惑的眼光中他第三次加強房間的防護,淡淡的道:“在下燼冰,家父燼千觴,見過首席。”一語既出,當是取得了石破天驚之效。


    院外,一白衣青年甩了甩手中的長劍,將血跡抖落下去,然後將長劍收入劍鞘。他走到幾具屍體旁,屍體上散發的淡淡黃光照亮了周圍,也照亮了青年俊美非凡的麵龐。他取出一根麻繩,將那幾具動物屍體串了起來,然後拖著繩子起身便向客棧走去,一邊走嘴裏還喃喃道:“這小子,還是這麽馬虎。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卻一點都不設防。”


    青年走得不快,可偏偏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從外城到了內城的客棧。有了這個時間的緩衝,那幾具動物屍體身上的光芒已經散去。他把繩子連帶著獵物都扔到了櫃台前,吩咐道:“掌櫃的,給我把這隻獐子燉了。狐狸皮給我扒下來,山雞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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