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收拾完,就去了地裏,今天的草比較少,不到一個時辰就幹完了,她回家整了整衣服,又去了店裏,來的客人比較多,她都有些忙不過來了,一直到下午日頭偏西,她才歇下來,關門回家,算算這一上午就賺了五百文錢,很是高興。


    到了家,母親正等著她,桌上有一大碗紅燒肉,肉塊油亮鮮香,還有一盤地三鮮,是把青椒,茄子,土豆,切片,過一遍油,再佐以調料,炒製而成。


    旁邊放著一小盆綠豆粥,已經開了花。沐英就著菜吃了兩大碗,又喝了一碗粥,才停住。


    吃完了,才看見還有三隻肉夾饃,她明白是母親特意做的,拿起來又吃了,覺得有些撐了。


    自去收拾了碗筷,將飯菜給那人送去,裴景行早就餓了,他知道鄉下人家多為生計所累,應是有事在身,以沐英的為人,也不可能有意晾著他。


    他看了一下今天的飯菜,紅燒肉他是屢見不鮮,但這個是什麽,沒吃過,他夾了一筷子地三鮮,放入口中,嗯,不錯,軟嫩可口,外皮略酥,又掛滿了濃稠的湯汁,很好吃。


    紅燒肉鹹中帶著微微的甜,卻又不膩,裴景行都吃了個幹淨,沐英刷完便桶回來,正要拾走碗筷,裴景行想起的夜半的那陣笛聲,忙道


    “沐公子可知昨日夜裏吹笛的是誰”沐英一滯


    “並不知,昨晚我早早便睡下了,沒聽到什麽笛聲,”她是真的無奈,如果這位知道吹笛人是她,是不是還要她每晚給他吹個睡前晚安曲,裴景行有些疑惑,昨夜他睡的昏沉,但好似外麵沐英屋裏的燈還亮著,怎麽就睡下了,這其中必然有什麽隱情,正想著,沐英走了。


    裴景行無奈,隻能下午再問了,他也知道沐英的軟肋是什麽,到時以銀子為餌,不怕他不說。


    沐英刷完碗筷,淨了手,想著裴景行要的畫,就去了屋裏,開始作畫,先畫了一副荷花,碧綠的荷葉層層交疊,鋪展開來,當中,一枝粉荷探了出來,俏生生的立著,半含半露,在晨光中,遠遠望去,一點嫩粉染著清露,欲落不落,讓人看著就有生意。


    畫完,又作了一幅幽蘭圖,畫上是一處幽靜的山穀,灰色的岩壁,到處都是掉落的水滴,一株幽蘭在石塊的縫隙裏頑強的生長著,淡藍紫色的花朵,在風中搖曳,葉片也跟著輕顫,一眼看去,清麗雅致,頗有遺世獨立之風。


    她看了看,滿意的擱筆,收了起來,小睡了一會兒,就去了店裏,下午人沒有上午那麽多,但也不少,到了天色將晚,沐英才回來,柳氏已經做好了飯,桌上擺著一盆獅子頭,一盤老醋白菜粉,還有中午剩下的粥,沐英就著菜吃了兩碗飯,吃完收拾了碗筷,她把飯菜給那人送去,裴景行正坐在桌子邊等她,他拿起筷子幾乎是閉著眼開吃,這戶人家做的飯菜實在是好吃,什麽食材都能做的很好,果然獅子頭湯汁濃稠,軟爛酥嫩,老醋白菜粉酸辣鹹香,粉條軟而不爛,有嚼勁兒,他一會兒就吃完了,見沐英拎著便桶進來,忙道


    “沐公子如果知道吹笛人是誰,我可以給你一百兩銀子”沐英有些心動,但是她每天都有事,既要農活兒,又要去店裏,真的沒有時間應付他,她總不能每天都給他吹上一曲。


    “五百兩,一千兩”裴景行有些急了。沐英沒有理他,拾了碗筷徑自走了,裴景行無法,氣了個倒仰,隻得讓暗衛暗中查探。


    沐英收拾完,淨了手,拿了一本論語看了起來,待得天色黑透才熄燈睡下,第二天,她起來去院中練武,身上是一件青衫,交領直裾的樣式,衣身上繡了幾片竹葉,裴景行也起來了,看她一招一式依舊淩厲,衣袂翻飛間,卻多了幾分仙氣飄逸之感,裴景行看的有些呆,回過神後,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一個男人,有什麽好看的。


    不過他有些不解,沐英的腰為何這麽細,他在男子中已經是少有的細腰,結果沐英比他還細,而且肩也沒有他的寬,有些瘦弱了,如果不是這家人吃穿不愁,他都要以為她是營養不良了裴景行倒是一點兒都沒往別處去想,因為沐英的一舉一動就是個男子該有的樣子,沐英練完回屋,柳氏已做好了飯,是一碗疙瘩湯,搓的細細的,裏麵有數個肉丸還加了青豌豆,打了蛋花,又放了青筍絲,柿子丁,和幹蘑,香氣四溢,她就著昨天的菜吃了一碗米飯,又喝了兩碗湯,才算飽。


    沐英拾了碗筷,正要去盛飯菜給那人送去,卻發現隻剩下大半碗湯,沐英問了一句


    “沒菜了嗎,娘”柳氏淡淡的道


    “嗯,沒有了”柳氏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他一個大男人,雖說受了傷,但什麽也不做,好吃好喝的供著也就算了,拉的屎尿居然要沐英這個姑娘家給他刷,也不害燥。


    沐英無奈,怎麽會不明白娘親是為她鳴不平,她勸道


    “我知娘心疼我,可是他受了傷,多有不便,不是有意要我伺候的,母親莫怪。再說人生在世,誰沒有困難的時候呢,我們盡量能幫就幫吧”柳氏聞言臉色緩和了些。


    沐英看著這湯,心想他一個大男人,又受了傷,這些肯定不夠吃,隻能自己又炒了一個蘆筍雞蛋,又熱了一下飯菜,送了過去。


    柳氏無奈,她要不動手,阿英就自己動手,累的還是女兒,她歎了口氣,盼著趕緊送走這尊大佛,好讓他們母女有個清淨日子。


    裴景行有些詫異,今天的飯菜為什麽這麽少,麵湯很好吃,但是卻一碗都不到,他就著蘆筍雞蛋吃了一碗飯,勉強用完,覺得肚子還有些空,沐英從外麵回來拾走碗筷,自去刷了。


    裴景行呆了幾天,有點兒悶的慌,沐英給他的幾本遊記和畫冊已經看完了,他實在是無事可做,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什麽也不做,簡直跟個廢人一樣,他也不是沒受過傷,但是傷成這樣,腿都斷了,不能隨意走動,還是第一次。


    雖說他喜靜不喜動,但是一直這樣他也不習慣。沐英這些日子,地裏的草已經基本除完,現在也沒有什麽事,就在家裏歇了半個時辰,畫了兩張畫,一張江南風景圖,畫麵中山明水秀,草色新綠,花開似錦,煙雨迷蒙間,遠處一角民居,在水色的浸潤下顯得愈發精致秀麗,仿若世外桃源般寂靜,讓人神往。


    另一張雪中紅梅,茫茫風雪中,一樹的梅花怒放著,清冷而明豔,不懼風霜侵襲,傲然挺立。


    她看了一下,這兩張比她昨天畫的還好,雖是給錢的,但也有些舍不得。


    她把畫收好,又拿起笛子吹了一曲,笛聲嘹亮,高低起落,曲折婉轉,又帶著幾分灑脫恣意,讓人瞬間夢回江湖的瀟灑快意,裴景行原本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聽見這陣笛聲,立馬就精神了。


    他現在可以確定沐英就是那晚的吹笛之人,隻是這回連用金錢誘惑都不好使了,怎麽才能讓她為他吹上一曲呢,裴景行有些煩惱,但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隻得睡了。


    一曲畢,沐英去了鋪子裏,上午人雖不多,但斷斷續續一直到了中午,也賣了不少東西,算下來也有三百文的收入。


    她看日頭偏西,就關門回家了,柳氏已做好了飯,有火腿土豆胡麻餅,外酥裏軟,口味鹹香,火腿是用新鮮的五花肉醃製風幹又燉的軟爛,和土豆泥和炒熟的胡麻和餡製成的,還有一盤香辣雞腿,一盤黃瓜粉皮涼菜,她就著菜吃了兩碗米飯,又喝了一碗糯米粥。


    收拾了碗筷,就把飯菜送了過去,裴景行看有肉有菜有粥有餅,心想還好,比早上豐盛,最起碼不會餓肚子了。


    裴景行一連吃了兩碗米飯,又吃了三張火腿土豆胡麻餅,待要再拿時,卻發現沒有了,他不好意思的縮回手,自己竟然失態了。


    裴景行此時才發現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自己在沐英麵前竟難得的有些放鬆,露出了一些真實的自己,這樣也不知是好是壞,但裴景行可以確定的是沐英不會害他,要想害他,當初也就不會救他了。


    而且自己傷好後就會離開,兩人以後都不會有什麽交集,倒是可以自在些。


    沐英沒說話,若有所思,上次母親因為她把餅都拿走的事已經不高興了,所以這次她隻拿了三張,他這應該是沒吃飽。


    裴景行為了掩飾尷尬,低頭喝著粥,沐英想了想,一個病人,還受著傷,也不能薄待他,連飯都不給吃飽,他好的快,也能早點離開。


    就去了廚房又拿了兩張餅,給了裴景行,裴景行接過全吃了才飽。沐英刷完便桶,拾了碗筷,又刷洗幹淨,淨了手,就去屋裏拿著一本孟子看了起來。


    卻見母親拿著繡繃和針線走了過來,神色嚴肅道


    “從今天開始,我們中午就學習刺繡和製衣”沐英一愣,從前即便是再難,母親都沒讓自己碰過針線,可是現下卻為了嫁人改了主意,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她按下紛亂的思緒,耐著性子學了起來,沒想到第一次穿針,繡了幾下,就紮破了手指,冒了血珠。


    柳氏雖然心疼,卻依舊叫她練習。半個時辰過去,隻繡了兩片葉子,期間因為力使得過大,線斷了好幾次,而且成品不像母親繡的那樣細密平實,有些厚,還有點縫隙。


    她才知道,有些事情,看著簡單,做了卻並不容易。比如她扯的緊些,圖案就不平,還皺,劈絲時,力道稍大,就斷成一截截的了,而且還不勻,她有些愁,照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學會。


    柳氏卻很滿意,第一次繡成這樣,就已經很好了,至少她初次拿針時,還達不到這樣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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