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武不分家,但一個爭無人敵,一個修萬人敵。


    所謂無人敵者,雙拳在身,自當無敵於天下。


    此為武夫!


    而所謂萬人敵,則是為帥,禦兵以敵數萬之眾。


    此乃兵家!


    論個人勇武,兵家修士一般不敵同境武夫。


    而若論禦兵為戰,則兵家修士天下無雙。


    當今世上,九洲萬國,皆重文而不抑武,皆因唯有兵家能統數十萬大軍,如臂指使,以為護國幹城。


    其他所謂儒帥、文帥者,皆已入兵家之道,非純儒也。


    常流野身為統兵校尉,與麾下三十名親兵關係默契,紀律又甚嚴明,諳熟戰陣之法。


    是以三十名親兵剛一結陣,便形成一股合力,凝聚於統兵的常流野之身。


    他的戰力、威勢,也隨之暴漲,突破常倫。


    這便是兵家獨有的統兵禦兵之術,也是兵家立足於三教百家之根本大道。


    三教之下,兵家與墨家、法家,並列第一流,不論世事如何變化,萬國誰家興衰,兵家始終強勢,屹立不倒的原因,也在於此。


    但凡抑製兵家的國家,皆是孱弱之屬,不論文教再怎麽發達,國家再如何富足,也終究是周邊強鄰的魚肉,難得善終。


    當然,若是兵家一家獨大,也容易滋養出驕兵悍將,以武禍國,難以統禦。


    所以絕大部分國家,都會引儒、法、墨等百家入朝,以為製衡。


    常流野得三十位親兵合力,戰力瞬間由六境中期,暴漲到七境初期,一把戰刀飛斬,刀罡霸道,凶威赫然。


    可惜,他麵對的是李往矣。


    不等戰刀斬至,李往矣直接一掌拍出。


    君子不爭掌氣機流轉,常流野戰刀所附刀罡,及身上所凝下屬之合力,瞬間瓦解。


    “砰!”


    常流野被一掌拍飛了出去。


    君子不爭掌一出,天下莫能與之敵。


    當所凝合力被瓦解的那一瞬,三十位親兵也受到了衝擊,氣血、靈力一陣湧動,陣型也隨之混亂。


    但他們不愧是作戰多年的老卒,很快就重新結陣,長矛如林,刺向李往矣。


    連統兵壓陣的常流野,都不是李往矣一合之敵,這些兵卒自然也不是李往矣的對手。


    大袖一揮,便全都飛了出去。


    李往矣沒有去管這些兵卒,青衫一飄,來到了剛剛從地上躍起的常流野近前。


    平靜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麽要攔我又殺我,我也要破這邪城之局,所以,你上路吧。”


    “砰!”


    常流野再次倒下去了,臉上帶著震駭之色,慢慢潰散化作虛無。


    統兵校尉一死,三十位親兵,也立即潰散,很快也都消失不見,點點殘魂被地麵吞沒。


    此後再無攔阻,李往矣順利來到城西鑄鐵營。


    鑄鐵校尉見他到來,十分恭敬。


    “聽說新來了三位鑄鐵卒?”


    “回稟軍師,確實來了三位新人。”


    “把她們都帶過來。”


    “是!”


    很快,三個身材嬌小的鑄鐵卒,便被帶到了李往矣麵前。


    雖然一個個都十分肮髒,滿臉灰塵,跟三隻小野貓似的,但李往矣還是認出了他們。


    正是白日裏寒州城門相遇,策馬離去的碧裳少女陸雪瑛,和她的兩位婢女。


    她們也一眼認出了李往矣,都十分震驚。


    “你……我……伱怎麽也在這裏?你也遇上了那詭異的藍色雨霧嗎?”陸雪瑛神情複雜地說道。


    縱然自身已淪為邪城鑄鐵兵卒,她也不願意看到這青衫書生,也落得同樣下場。


    畢竟青衫書生那麽文弱,隻怕拿不起那重重的巨錘。


    最重要的是,這青衫書生長得這麽好看,要是也弄得一身汙漬,多可惜啊?


    李往矣卻是沒想到這豪爽少女,腦袋瓜子裏想了那麽多,回道:“我並非也遭了詭異雨霧,而是受你父親陸大人之托,來救你的。”


    “你來救我?”


    陸雪瑛打量著麵前的青衫書生,很是懷疑。


    她看向身邊兩位婢女。


    兩位婢女一起搖頭,也都不太相信。


    畢竟兩位婢女都是二境後期的修士,而碧裳少女本人,更是四境武修。


    連她們都淪落為了鑄鐵新卒,這隻有一境的青衫書生,說要來救她們,未免太不真實。


    不過三位姑娘都是善良之人,以為青衫書生是被裹挾進這邪城,受了刺激,得了癔症,並沒有嘲笑他。


    “放心吧,我們會照顧你這個新人的,你今天的鐵,我幫你打。”


    李往矣:“……”


    最終花了半刻鍾,陸雪瑛三女,才終於相信眼前的青衫先生,真的是來救她們的。


    而且他這一境,也不像她們想象的那麽弱。


    “李先生,那我們該如何離去?我試過了,這座城池看似很小,實際上十分邪異,根本找不到離開的路。”


    “而且這些老卒、校尉,包括城頭上的那位將軍,也都很是詭異。”


    “雖然我說不上來是什麽原因,但我覺得,他們不會放我們離開的。”


    陸雪瑛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她進入這座邪城,也不過半天時間,能看出這些東西,已然很不簡單了。


    名叫春景、秋光的兩位婢女,則期待地看著李往矣。


    她們不像小姐那麽豁達,已經在這座邪城裏待夠了,再讓她們繼續留在這裏打鐵,她們會瘋的。


    李往矣笑了一下,道:“放心吧,我已有破局之策,隻需時機一到,我便能帶你們出去。”


    “對了,你們可有見到一位白衣飄逸的青年道士?他叫南流景,也是受陸大人之托,來這邪城營救你們的。”


    三位姑娘一起搖頭。


    李往矣心中不由思量起來。


    流景大仙人身為長春觀道子,又是九境宗師,氣運應該不至於那麽差吧?


    若他一位九境宗師,都這麽輕易就隕落了,那其他人別想活著離開,老實留下打鐵算了。


    可惜這座邪城裏天機被蒙蔽,無法施展大易天機術。


    李往矣推測著南流景眼下可能待的地方,最後目光看向了城南。


    那貨不會是落到了亂軍大營吧?


    那麵目崢嶸,赤發虯髯的亂軍首領,可是一位十境大宗師。


    白衣道士若真的落入了那亂軍之中,能不能幸免於難,還真不好說。


    不過,他當初登上南門城樓上時,並未看到城外亂軍大營,有什麽大動靜。


    應該沒事。


    “李先生,怎麽了?”


    陸雪瑛見他發怔,忍不住詢問。


    李往矣搖搖頭,道:“沒什麽,我這裏有一份名單,都是這兩個月來,被詭異雨霧,裹挾入這邪城的人,你們三個去找到他們,集合起來。”


    “等時機合適,我把你們一起送出城。”


    “對了,若是遇到兵丁盤查,或者被校尉發現,你們所有人記得維持現在身份,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與他們起衝突。”


    陸雪瑛接過名單,與春景、秋光兩位婢女,都看了好幾遍,盡量把這些名字記住,再認真地把名單收進儲物袋裏。


    隨後三女一起行動,去找離得最近的那個人。


    而李往矣,則去往北門,看看百姓疏散這事,進行得怎麽樣了。


    等去到北門附近,李往矣發現秦時風、秦時月兄妹,做事還是挺利落的,許多百姓已經在將軍夫人,和一眾校尉妻小的發動下,走出了北門。


    統籌疏散之事的將軍夫人,身穿軟甲,腰別寶劍,係著披風,十分英氣,像是一位女將軍。


    她帶著一堆女兵開路,走在最前麵,以免遇到亂軍繞路突襲。


    其他校尉的妻小跟上,城中百姓見將軍和校尉們的妻小們帶頭出城,便也不再擔憂,紛紛跟隨。


    秦氏兄妹在城門口,幫忙維持秩序。


    很快,城中的百姓便疏散了三分之一。


    李往矣準備去南門城樓看看,既是與將軍“同生共死”,也是看看白衣道人,有沒有墜落在亂軍大營。


    他剛要離去,忽然又停下了。


    北門外,將軍夫人站在一處小丘上,看著百姓源源不斷的從北門出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忽地她眉間一蹙,眼睛閃過一絲迷惘,神情微呆。


    喃喃地道:“不對,這不對,不是這樣的……”


    她看著疏散出來的數千民眾,不斷呢喃自語。


    倏地她一揮披風,所有出城民眾,包括她自己,瞬間回到了城裏各自家中。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李往矣看到這一幕,眉頭微皺。


    城門邊的秦氏兄妹,同樣很是震驚,北門口其他守衛兵丁,對這一切,卻似乎毫無察覺,沒有什麽反應。


    “李先生,怎麽會這樣?”


    秦氏兄妹來到李往矣身邊,很是不解地問道。


    他們兄妹倆辛辛苦苦才勸說動校尉們的妻小,跟隨將軍夫人一起發動百姓撤離,結果一轉眼,所有努力都白費了,一切回到了原樣。


    “看來我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李往矣沉吟道。


    秦氏兄妹卻依舊不解。


    李往矣露出了一個微笑,道:“沒事,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你們跟陸家二小姐一起,去聯絡其他入城之人吧。”


    “剩下的,交給我。”


    秦時風、秦時月兄妹倆,還是有些茫然。


    但既然李先生這麽吩咐了,他們便也遵循,去找那些幸存的,散落於城中各營所的外來人。


    李往矣則禦風去了南門城樓。


    剛一到達,亂軍便發動了攻擊,攻守大戰,隨即爆發。


    因為李往矣這位“軍師”,是一位文人,戰力不高,沒讓參戰,而是負責統籌調度,代行守備之權。


    將軍本人,則衝殺在第一線。


    不一會兒,將軍的戰袍便浸透了鮮血。


    城樓之上,高高揚起的軍旗,也被飆射的鮮血染紅。


    冷月之下,被黑雲籠罩的小城,進行著慘烈的大戰。


    兩個時辰後,亂軍鳴金收兵,大戰暫時停歇。


    身為軍師的李往矣,安排士兵輪值,打掃戰場等一應事務。


    將軍獨坐於石階之上,身上都是鮮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但大部分是別人的。


    盡管受了傷,他的身姿卻依舊高大雄壯。


    牆垛處,有幾個校尉一級的軍官戰死了,但更多的校尉還活著。


    李往矣施展【不寒柳風】,一一給他們治療。


    最後,他來到將軍麵前。


    將軍咧嘴一笑,豪邁道:“這一戰,我打死了八百多個亂軍賊子,是不是很神勇?”


    李往矣點頭:“確實很神勇,可惜城外亂軍有十萬之眾,將軍無法把他們都殺光。”


    將軍吐了一口血沫,道:“主要是有那位亂軍賊梟在,要不是這狗屁南天王,是十境大宗師,我單手就能殺穿整座亂軍大營。可惜啊……”


    可惜那亂軍首領是十境,而他這位守城將領,卻隻有九境。


    “如果我有三萬精兵,我敢出城與他一戰,三萬對十萬,贏得肯定是我。可惜啊……”


    將軍第二次說著可惜。


    李往矣用【不寒柳風】,給他治療傷勢,淡然說道:“不管怎樣,今晚一切都會結束。”


    嗯?


    將軍挑了一下他那雙濃眉,不明白軍師是什麽意思。


    不過軍師是個文人,向來喜歡神神叨叨的,他早已習慣了。


    等李往矣散去【不寒柳風】,將軍提著戰刀站了起來,問道:“百姓疏散得怎麽樣了?”


    “將軍不走,百姓也不走。”


    將軍一愣:“怎麽會這樣?我不是已經授權於你,又讓夫人配合你嗎,百姓們怎麽會不走?”


    “因為他們愛戴將軍吧。”


    “狗屁!老子清楚自己不是什麽好官,我也就是守了幾年城,平日約束一下將士,不準他們欺男霸女而已,他們怎麽可能這麽愛戴我?不在背後罵我就不錯了!”


    李往矣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將軍也不在意,把戰刀插回刀鞘,提著頭盔,大聲嚷嚷道:“天快要亮了,狗賊子們今晚應該不會再攻城,大家隨我回府吧,安排一下後麵幾日的防務。”


    身為軍師的李往矣,以及一眾校尉,跟隨將軍下了城樓,去往將軍府。


    夜近拂曉,小城夜色最黑之時。


    重重黑雲壓在小城上空。


    黑雲之下,小城最高處,位於將軍府西北的瞭望塔頂上,立著一道清逸閑散的青衫身影。


    塔下將軍府大廳。


    將軍與軍師,及一眾校尉,一邊飲酒,一邊商談軍務。


    忽然,一位校尉抽出戰刀,一刀捅進了軍師懷裏。


    正喝著酒的將軍驚愕,隨即暴怒:“田大議,你竟敢殺軍師?我要把你……”


    剛要摔杯,一掌打殺田大議的將軍,身體猛然一疆。


    身邊一位校尉戰刀一揮。


    “刷!”


    將軍人頭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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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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