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棠溪銘識正在屋子裏繼續裝著腿斷的樣子與皇後進行攀談。


    皇後緊握著棠溪銘識的手,眼中是滿滿的關懷和自責,她將手拂上棠溪銘識的臉頰,看著看著,一滴淚就從眼中滑落了下來。


    “母後。”棠溪銘識輕聲喚著。


    “都是母後不好,要是母後再有些本事,我的兒子就不用受這麽多苦楚了。”


    “不怪母後,這宮裏人人心腸歹毒,他們所做錯事,又如何能全部怪於母後身上。”


    “要是我不是和親來的公主,要是我沒有間接害死你父皇深愛的女人,要是我,還能為你添幾個兄弟姐妹,事情就不會這樣。”


    棠溪銘識聽著聽著便聽出了這位皇後的脾性,許是幼年在宮中被保護得太好,有著善良的脾性,卻沒有善良的本事,未經世事險惡,養成了這麽一個凡事先怨自己的性子,他反握住皇後的手寬慰道:“母後別這樣說,身為何人,並非我等所能決定,他人有何心思也非我等能左右,至於突來禍端,也並非我等所能轉圜,無論今後發生什麽事,恒兒都會永遠陪在母後左右,支持者母後的所有決定。”


    這一說,惹得皇後的眼淚便如洪水猛獸般止都止不住,這讓棠溪銘識頗為手足無措,他也沒有想到,這位“母親”竟感性至此,皇後的眼淚一噴湧而出殿內的宮女小廝們,連帶著此時頭仍然有點昏昏沉沉的棠溪銘識手忙腳亂了半晌才將人哄好並送至臥房休息,棠溪銘識在人走之後長舒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母親大大咧咧,火急火燎一點也挺好的。


    “小潤坤啊,你難道沒覺得你活著,太礙眼了嗎?”


    “你草菅人命,顛倒黑白,難道不覺得自己是那茅坑裏又臭又硬的絆腳石嗎!”


    “小丫頭,一嘴的伶牙俐齒,如今無人保你,落入我的手,我不會殺你,但是會讓你後悔自己還活著。”


    頭頂的鐵鏈嘩嘩作響,扯得跪在牢底的人身上的皮肉生疼,鮮血像不要錢一般止不住的流著,額頭上流下的血已經模糊了人的視線,眼前是一片永無邊際的紅色,像是看到了地獄閻羅。


    少女的眉眼還留有著稚嫩,可是皮包骨的模樣卻好似七旬老乞,肮髒皺巴的不像話,她努力地抬起頭讓自己可以扯出一個微笑,用她那永不服輸的譏諷的眼神看向外麵的老婦:“你就這點齷齪下流的本事,當真虛偽,有本事,你就永遠也別給我活著離開這裏的機會,若我離開,一定會再次找上門來,讓你生不如死!”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從這裏離開!”


    灰色的三根鋼針從老婦的袖口飛出嗡鳴在少女的頭頂,在老婦手掌向下翻轉之際,妄圖直直插入少女的頭顱,青色的仙魄驟然被拉扯出身,少女的麵龐被扯碎變了形狀,劇烈的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捆綁的四肢因為本能的掙紮震的手腕粗的鐵鏈“嘩嘩”作響,三根鋼針顫動著想要釘入神魄,那縮小版的青色叱盧潤坤炸開寂寥冰冷的光束,那火苗的形狀在止不住的向四周逸散,像沼澤的冤魂在嘶吼著不甘的憤懣和終其一生的悲哀。


    叱盧潤坤死死地咬住自己地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不能哭泣,甚至連喊痛都不可以,接近昏迷間,她腦海裏浮現出素衣女子溫柔的神情,眷戀間,那人消失不見,白色的身影被火苗吞沒,額頭上傳來冰冷的刺激,她遵從本能地進行反擊,耳邊卻傳來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啊——嬋兒,鬆手,疼死了!”


    叱盧潤坤驚坐起,往旁邊愣愣看去,婧兒手中拿著一個暖爐,她的手被自己死死反摁在床沿,那刺耳的喊叫聲還在繼續,而旁邊是掉落的白素絹。


    她趕忙鬆了手將婧兒扶起來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你個沒良心的,你發燒了知道嗎,燙成那樣給我快嚇死了,我好心好意照顧你結果還被打,你什麽時候練就的這身外家功夫給我傳授傳授唄,疼死我了。”


    “抱歉啊。”叱盧潤坤擺了擺手,遞過一個討好的微笑。


    “說說吧。”婧兒將一旁的凳子搬過來,將白素帕淘好放置叱盧潤坤的頭上,然後好整以暇地坐著問道,“做什麽噩夢了?”


    “夢到自己被一隻狼追著。”


    “狼!什麽樣的狼?”


    “眼睛發綠光的那種,身上還穿著大坎肩。”


    婧兒成功被逗笑了,她恨鐵不成鋼地搡了她一把:“什麽狼還穿坎肩,竟胡扯。”


    “我沒騙你,剛剛真的看到穿著坎肩的狼了,那狼邊跑邊喊:‘娘子,等等我,快回來和我成親吧!’”


    “哈哈哈,敢情你這狼是杜司傅啊。”


    “唉,婧兒,不瞞你說,這然夫的錢攢的越快吧,我心裏越慌,總感覺快到結婚了,心裏的焦慮不減反增這是為什麽呢?”


    “害,女子的這一生啊都係於男人之上,嫁的男人如何,我們女人也就大抵如何了,所以你緊張我完全理解你,但你也不必太擔心了,然夫會是個好人的。”


    本想著胡謅的理由蒙混過去,可是看到麵前人貼心的安慰,叱盧潤坤倒覺得有些恍惚,女子一生依附於男人,雖不算什麽正道理,可是婧兒如此想,倒也有著緣由,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定定地看著婧兒說道:“女子一生都隻能係於男人了嗎?”


    “當然,你在想什麽,你看宮中的貴人,整日爭得你死我活,可她們的榮寵地位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女人的誥命不也是因為嫁的男人好,女人是否能成為人上人,不都是看男人是否是人上人,女人......”


    “停!打住!”叱盧潤坤將頭埋在臂彎裏揉了揉發痛的腦殼,“婧兒,所以你這輩子有什麽想要一直去做並為之奮鬥的事嗎?”


    “有啊。”婧兒一臉雀躍。


    “是什麽?”叱盧潤坤一臉期待。


    “嫁個好男人!”


    “......”


    間叱盧潤坤沉默了,婧兒偏過頭去直直地盯著她說道:“怎麽了?然夫不夠好嗎?那你要不要換一個啊?”


    “婧兒,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哦,對了你放心,無論如何,你在我的心裏都是第一位的,不必糾結這個哈。”


    “婧兒,你跟皇後跟了多久啊?”


    “怎麽突然問這個,和你一樣,都是十年了。”


    十年,皇後將自己困在婚姻失敗的牢籠裏,整日對著皇上廣納新歡而惶惶不可終日,跟在身邊耳濡目染的婢女也將女人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一個好的男人刻在骨子裏,她始終認為皇後的悲劇是因為找的男人不夠好,所以自己才會拚命地爭取,爭取一個原本就錯誤的東西。


    “婧兒。”


    “嗯?”


    “你知道嗎,鄭國的山水很漂亮,往南走,有終年不結冰的河穀,有竹子做的房屋,往北走,走廣闊無垠的沙漠和寸草不生之地的卻依然清澈的泉水,有皇宮裏看不見的閃爍的天空,我隻希望,若你哪一天不快樂了,或者被負心漢欺負了,就來找我,我帶你去看這鄭國的山河遼闊,邊疆萬裏。”


    “嗯。”似是不知道昔日和自己有著相同誌向的小姐妹為什麽突然說這個,但她的心裏還是甜蜜蜜的,因為自己牽掛的人也時刻牽掛著自己,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情。


    她翻身鑽進叱盧潤坤的被窩將她緊緊抱住,抬起滿是笑意的臉龐:“到時候你會帶著然夫嗎?”


    “不會。”


    “那我能帶著我夫君嗎?”


    “......睡覺!”


    “哦~”


    “你今天突然說這個是和然夫吵架了嗎”


    “......”


    “真的沒有嗎?這個夫婿還是挺好的。”


    “閉嘴!”


    叱盧潤坤再次見到棠溪銘識已經是十日之後,自從那日棠溪銘識寬慰的話將皇後哄得涕泗橫流之後,皇後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寫了好幾日的文章來抒發自己的心情,其中不乏有對自己的埋怨以及對兒子的愧疚,還有對皇上的心灰意冷,而嬋兒和婧兒作為皇後身邊的紅人,跟著陪哭陪悲,陪得人肝腸寸斷。


    婧兒看到此情此景,每日都頗有感觸,但其實叱盧潤坤不太能理解為什麽事情發展到這樣之後,皇後竟然隻會寫寫小文章,起初的幾天她還憑著自己闖江湖的一套技巧能陪著哭出來,可過了幾日之後她澀的生疼的眼眶子是一滴眼淚也出不來了,無法,隻能往帕子上抹了蔥汁在眼睛上擦著哭,是以皇後抒發完自己的鬱悶讓宮女們都解放時,棠溪銘識見到的是一個無語凝噎、生活無望的叱盧潤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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