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壽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偌大的靜室之中,長久的沒有人對這樣的話有所回應。


    上明宮的道子們,自然是沒有來的。


    據說上明宮的道子大師姐甚為震怒,可是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差遣著同門修士,先一步四散在了各地,務求將小孟道人“緝拿歸案”。


    畢竟,同樣是兼具了五行遁法,覬覦過皇華宗的功訣,甚至疑似是殺了五行宗一位胡道子。


    可是覬覦過終究是未能得逞,所謂的疑似更是無有實證的意思。


    因而,小孟道人的所作所為,看似是無可挽回的惡劣,實則隻有五行遁法這一條最為禁忌而已,也正因為如此,上明宮的諸修才務必要將小孟道人趕緊找尋到。


    唯有先一步定住這場風波的氣眼,到時候,不論是大義滅親斬了小孟道人;還是明正典刑當眾廢去他的修為;又或者是背地裏聯係著五行宗,無聲息間達成交易,主動將小孟道人送入五行宗。


    彼時,上明宮誠然失去了一位嫡傳道子,但是五行宗卻因之而恢複了最為緊要的法統之根基。


    想來當時候都會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隻要將小孟道人尋到,無論如何,事情都能夠被上明宮的修士們以最為穩妥的方式過渡。


    可若是一個不慎,教小孟道人落在了別個聖地大教修士的手中……


    誰與誰自都不是一條心,縱然是玄門的同道,隻怕要將此事按下,都需得教上明宮平白扒下一層皮來。


    而若是小孟道人落到了元門大教修士的手中,不說五行宗要不要因之而倒黴,隻因著這件事情的牽扯,至少上明宮便要一步步陷進風暴之中去,由點及麵,到時候盡都被接二連三的拖下水去,風波裏一眾人遭殃,彼時便說不清會有幾人生幾人死了。


    因而,在沒有找尋到小孟道人的時候,上明宮的修士是肯定不會來天原道城的,他們不是在救小孟道人的命,他們是在自救!


    而隻有將小孟道人找尋到,才能夠將風波之中的主動性牢牢地把握在手中。


    隻是這樣一來,正主家始終不到場,這天原道城之中諸修雲集,實則便也商議不出甚麽來。


    而且更因為著越來越多的人想明白了上明宮的修士們在做些甚麽,連帶著本來已經在道城之中的各宗道子,隻留下一二人原地坐鎮,算作是赴會,餘下的人也盡都奔走出了道城,漫山遍野的搜尋去,想要先上明宮一步,找尋到小孟道人的行蹤!


    而事實上,除卻神宵宗在這件事情上顯得過於“無欲無求”,畢竟他們已經掌握著五雷法,總不好再覬覦五行遁法,因而與五行宗徹底的不死不休。


    連帶著餘下的半個東道主五行宗,如今也有著一眾門人星散在外。


    隻是他們未曾主動去尋。


    事關五行遁法,五行宗門人的運數之凋敝,是可以預料到的。


    因而,聽聞是五行宗大師兄劉玄甫出的主意,要五行宗的門人墜在各宗修士的後麵,他們不需要自己找到小孟道人的行蹤何在。


    他們隻需要知道,是哪一家的修士找尋到了小孟道人,便足夠了。


    隻是這樣一來,事情生發盡都在道城之外,不過半日的光景,愈見得道城之中人形稀疏了些,各家修士大貓小貓三兩隻,連個拿主意的人都少有,愈教允壽這個主持的東道為之而頭疼。


    不過,哪怕來的不是上明宮的道子,可白骨觀的此代道子首席親臨,也是不小的分量,登時間教允壽精神一振。


    他複又問道。


    “霍道友入得道城之後,往何處去了?”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遠空之中一道玉簡飛遁而至,落在了三師弟允善的手中。


    道人接過玉簡,複用神念一掃,隨即麵容古怪的看向了大師兄允壽。


    “大師兄,門人傳來消息,霍道友入得道城之後,直往會場去尋皇華宗張都張道友了,並且拿出了一封疑似是上明宮大師姐所書的信箋,言說此信乃是張都與那小孟道人一同送來的。


    隻以此,霍道友指責張都有賊喊捉賊的嫌疑。


    而後霍道友又將那信箋本身公之於眾,言說上明宮意欲汙蔑散修五毒道人,許是小孟道人盯上的不止是皇華宗的功訣,更有五毒道人的五行毒煞功訣。


    並且霍道友因此斷定,小孟道人暗中謀劃五行遁術,攫取五行宗法脈根基一事,非隻是他一人所為,背後有著整個上明宮的諸修在為之助力!”


    隻聽得這些時,原地裏允壽張了張嘴,好半晌生是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他想到過,事實上看大家的反應,諸宗修士都想到過,隻要事情的真相未曾曝露出來,這一盆髒水遲早要澆到上明宮的頭上來。


    隻是沒有想到,這第一盆髒水,來的這麽快,來的這樣的“汙濁”!


    那封信該是真的。


    那上明宮的大師姐暗算過楚維陽也是真的,允壽當時也曾經收到過類似的傳書,允壽甚至能夠說明白為何上明宮的大師姐要謀算楚維陽。


    但事情許是僅止此而已。


    除非明日楚維陽便躋身金丹境界,成大修士。


    否則這件因為風波的無常變化遂戛然而止的謀算,實則已經不值得教人這樣的掰扯。


    餘下的盡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可偏偏這些,才是那殺人最無生息的刀!


    而就在允壽尚且消化吸收著這些紛繁湧現的思緒的時候,允善的最後一句話才緊跟著響起。


    “這會兒……分列玄元兩道,因為霍道友的說辭,會場之中,已然聲勢甚為喧鬧……”


    聞聽得此言,允壽的臉色有些難看的繼續問道。


    “五行宗的劉玄甫呢?”


    允善複又看了一眼玉簡,才顯得頗支支吾吾的開口言說道。


    “劉玄甫隻聽了半場,然後言說自己於五行篆法上有所通悟,遂起身欲要去閉關幾日,並且要教所有人都不得打攪他。”


    登時間,允壽的臉色便隻剩了純粹的愁容,他幾乎像是要奔赴刑場一樣艱難的站起身來。


    “唉!這一個二個,盡都是鬼蜮陰物一樣的心思!渾沒一個省油的燈!”


    正說著,允壽便步履遲緩的準備走出靜室,直往會場中走去。


    畢竟,少了一位東道,便不得不由他來主持大局,可以允壽的心性而言,平生又最是厭煩這樣的事情。


    而瞧見了允壽起身,允善遂也起身,隨在了允壽的身後,隻是等後麵的人剛剛站起身來,還沒邁步出去的時候,允函雙手一抬,一邊兒一個,便直直捉住了允興和允淨的耳朵。


    允函渾是沒有用上甚麽力勁,可這會兒看去時,允興和允淨已經熟悉的齜牙咧嘴起來。


    隻是不管兩人作甚麽相。


    允函冷清的聲音略顯沙啞的響起,仍舊婉轉,卻有些不似是鳥鳴一般了。


    “你們倆跟著去湊甚麽熱鬧?沒見五行宗的大師兄都要往後躲麽?熱鬧瞧的痛快了,若是被人以鬼蜮伎倆利用了,便該你們追悔莫及的時候,教人家來看你們的熱鬧了!


    都安生一些罷!便在這庭院裏,替我炮製靈藥,輔助貧道再開一爐,以師門秘法煉成運雷元丹!”


    聞聽得此言時,允興最老實,已經連連應是起來了,而一旁的允淨反而咧了咧嘴,仗著自己是小師妹,便總要多幾句話才肯罷休。


    “大師姐,早先時伱不是剛開過一爐寶藥了麽?怎麽如今又煉?”


    而聞聽得此言時,允函的神情稍稍一僵,隨即便見擰著允淨耳朵的手稍稍用上了力道。


    不管允淨擠鼻子瞪眼作怪樣,允函平複下了心境,才又不疾不徐的說道。


    “承運雷元丹,不同於尋常寶丹,隻看靈藥累積,便可開爐而成,這一套寶丹,關隘在於承運二字,再輔以吾宗秘法,最宜在這等風波洶湧聲勢激烈的時候開爐煉丹!許是會有意想不到的裨益。


    再者說來,允淨,剛開爐煉過寶藥,便不能再煉了?如是修行不勤懇,如何能成天心伏魔大道!”


    一番話說到最後,終是教允淨這兒沒了甚麽回音兒。


    而聽得了這般言語,連在去往會場的路上,允壽都幾乎下意識的與允善感慨道。


    “大師妹如今修法之勤懇,遠勝往昔,如今看,專修伏魔之道未必見得是壞事兒,許能教師妹日後成就再高卓……三……分……”


    正開口讚歎著,偏偏當允壽走到會場門口的時候,一仰頭,正看見了楚維陽與盧北海緩步往會場走來的身形。


    如今,兩人的氣機都極盡隱晦,錯非是允壽親眼得見,隻以氣機感應,便渾是要將兩人忽略了去。


    於是,允壽終還是將上一句話的尾音兒一轉,立身在會場洞開的門扉前,朗聲開口道。


    “哦?是五毒道友來了!還有盧道友!未料想你們來的竟這樣的早!”


    而隨著允壽的話音落下,登時間,喧鬧的會場之中登時間一派寂靜,玄元兩道的修士,盡皆偏頭看向了楚維陽這裏。


    迎著諸修的注視,楚維陽隻淺淺一笑。


    “實則是諸位道友相邀,貧道不敢有分毫怠慢,另外,早些前來,也是有一件事情,與上明宮的小孟道人有關,想要提早說與諸位,煩請大家夥替貧道做個主。”


    聞聽得此言時,允壽的臉上明顯的露出了些許的不安神色來,隻是迎著楚維陽那似笑非笑的麵容,允壽終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哦,是……甚麽事情啊?”


    “早先時,上明宮意欲汙蔑貧道,此事就不說了,隻是日前,上明宮的小孟道人又意欲強闖貧道道場,幸而貧道還有些許手段,再加上五行宗的胡道友追趕而至,遂驚走了小孟道人。


    而後貧道聽聞了外海的諸般傳聞,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合該是衝著貧道的五行毒煞法門來的,因而說與諸位,替貧道做個主。”


    話音落下時,允壽直露出牙疼一樣的痛苦表情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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