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們很快就陪你去了,」莫安沒有聽出二人之間暗語,指著語默手中的匕首道,「我這把匕首上麵淬了毒藥,見血封喉,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莫安此話一出,語默心內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他打開刀鞘,單膝跪在地上,左手抵著莫寧玉的肩膀,右手上的匕首刺進他的腹部。


    「您走好。」語默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身後傳來哭喊聲,立在一旁的禁軍拉住要撲過來的莫鬼鬼,將她推到在地,腳踩在她的手腕上,讓她動彈不得。


    「莫平莫安,你們兩個畜生,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莫致雅被守在一旁的侍衛打了兩巴掌,嘴角流出血液,依舊咒罵道,「忘恩負義,你們連畜生都不如!」


    「若非二弟完全信任你,你以為能這麽容易的造反成功嗎?」莫寧許咬著牙,「天道好輪回,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在


    「好啊,那就等著我下地獄的時候,再殺你一次!」莫安一臉陰狠地盯著梧桐台上的三人,「現在,你們莫家人,就去地下團聚吧!」他指著上麵的刑具,「給我放閘刀!」


    「嘩啦!」


    「不要!」莫鬼鬼躺在台子下,耳邊傳來鐵鏈嘩啦啦的聲音,震的她心神劇顫,她拚命想抽出自己的手臂,奈何力量太過懸殊,無論她怎麽掙紮都掙脫不掉,「放開我!」


    「咚!」


    莫鬼鬼蜷縮在台階上,耳朵貼近台子,隻聽見咚的一聲,像是那次偷偷跑進禦膳房,大廚剁排骨時鏗鏘的聲音,帶著梧桐台一陣顫動。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莫鬼鬼定在那裏,臉頰上傳來一陣溫熱,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血液順著脖子流入了衣領,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混合冷氣,撲麵而來,吸入肺腑。


    手臂上的力道輕了一點,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禁軍麵露不忍,莫鬼鬼再也忍不住,扒著台子吐出來,嘴裏滿是朱砂梅酒的味道。


    「哈哈哈!」莫安站在台子上大笑起來,語氣嘲弄,「膽小鬼!」


    語默微微別開眼,不去看那一地的慘狀,幾步走到莫鬼鬼身旁,抓住她的後領拎起她,假死丸渡到指尖,「我幫您解決她!」就在藥丸快喂到她嘴裏的時候,身後傳來莫平的喊聲。


    「不必,我答應了留她一命!」


    莫鬼鬼低頭便見到他指縫裏的藥丸,猛地看向他,語默暗道一聲不好,心跳都漏了一拍,卻沒想到她隻是扭過頭,沒有喊出聲,頓時鬆了一口氣,隻覺得剛剛那一瞬間,後背冷汗直流。


    「為什麽?」莫安一甩袖子,轉過身質問,「怎麽能留他們?」


    「永安公主發了癔症,在酒水內投毒,致使皇室中人盡數死去,太上皇留下禪位諭旨,自盡而亡,」莫平托著玉璽道,「念在公主年幼,乃無意之舉,送去守三年皇陵,回來後幽禁永安宮內。」


    莫安露出了然的神色,「大哥當真是宅心仁厚。」


    他掃了一眼院子,指著宮人抱著的兩個孩子,「那兩個!」一個傻子公主,留下也就留下了,翻不出什麽風浪,可這皇孫,絕不能活!


    莫浩的雙胞胎才滿周歲,被拘到院子內時嚎啕大陸,莫安吩咐人將帶有***的酒給他們灌下去,此時正裹在被子內昏迷不醒,由兩名早已嚇的臉色蒼白的宮人抱著。


    語默捏著藥丸,起身想要走過去,「我幫您——」


    「不用你,」莫安似是找到了什麽樂趣所在,饒有興致地說道,「既然是永安公主發了癔症,自然也得由她來殺死這兩個皇孫!」


    「你——」


    人群內的不知哪個朝臣喊了一聲,很快被拉住,噤若寒蟬。


    「公主,你的這些親人,本


    來是要一把火燒死的,可今日不巧,下起了大雪,倒是有些麻煩,」莫安沒有理會大臣,「這民間有個說法,人死後若是不能安葬,那鬼魂就飄蕩在人間,永遠入不了輪回。」


    「若你將他們殺了,坐實這項罪名,我便讓你為他們收屍,帶去皇陵入土為安,如何?」


    語默暗自咬牙,若是屍首毀了,假死丸便沒了作用,一個人都救不了,他走上前去,遞過一把自己的匕首,與指尖的藥丸一起,「永安公主,死者為大,不如您就答應了?」


    「假死丸——」


    莫鬼鬼瞥到那個藥丸,語默在她耳邊,壓著聲音,她幾乎聽不清楚說的什麽,可大致也明白了是什麽東西,她握著手柄,藥丸卡在指甲內,死死抵住掌心,不讓它掉下來。


    宮人將兩個孩子丟在她的麵前,莫鬼鬼已然分不清哪個是大寶,哪個是小寶,掀開離她近一些的被子,露出嬰兒恬靜的麵容。


    語默站起身,衣擺擋住了部分視線,「公主,動手吧!」


    莫鬼鬼跪在地上,猛地眨了兩下眼睛,讓模糊了視線的淚水落下來,她若是出了一點差錯,孩子就活不成了。


    借著被子的遮掩,她左手撫摸在孩子的臉頰上,拇指掰開他的嘴,右手無名指微微張開,學著方才莫泊桑的戲法,將指甲上的藥丸,掉落在他的嘴裏。


    語默離的最近,也隻有他能瞧見莫鬼鬼所做,見狀鬆了一口氣,可隨即心髒又提起來,五公主年幼,又怎知哪裏的傷口致命。


    莫鬼鬼握著匕首的手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孩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必須得立刻下刀,再晚便可能被看出端倪,她眼前閃過莫泊桑的麵容,她將匕首從心口的位置向下移,來到腹部的位置,閉上眼睛,咬著牙將匕首***去一半。


    「囉嗦!」


    破空之聲傳來,一杆銀槍劃過,紮進了另外一個孩子的胸前,連喊聲都沒有發出來,便沒了氣息。


    莫平乃是北燕的戰神,武藝高強,無人能及,據傳他有一杆特製的銀槍,槍尾係著紅纓,刺著莫字,重二十斤,號稱能紮穿石頭,刺破盔甲,戰場之上令敵人聞風喪膽。


    莫鬼鬼死死地盯著那杆穿透出來,紮進土裏的銀槍,嘴裏噴出一口鮮血,仰頭倒在雪地之中。


    透過侍衛舉著的火把,梧桐殿內那棵朱砂梅樹,仿佛開在火焰之中,星星點點的紅梅,忽明忽暗,映襯在漆黑的夜空中,像是為它填上了幾顆星辰。


    這一幕成了莫鬼鬼昏迷前,最後的記憶,這一記,便是一輩子。


    ······


    「你們欺人太甚,公主還在昏迷中,昨晚一直高熱不退,何以現在就要動身,連一兩日都等不得嗎?」


    莫鬼鬼意識逐漸回籠,隻覺得頭昏腦漲,「春風!」


    「公主,您醒了?」春風聽見她的聲音,激動的差點哭出來,「您已經昏迷七八個時辰了,可算是醒過來了!」


    「怎麽回事?」莫鬼鬼聲音嘶啞,嗓子火辣辣的疼,左手臂上纏繞著布帶,用右手撐著床坐起來,這一動彈,頓時覺得渾身酸疼,呼吸起來胸腔內一陣灼燒之感。


    「語默公公過來,說侍衛要送您去皇陵,」春風為她擦幹額頭的汗水,摸了摸她的額頭,雖然還是很燙,但比昨晚好太多。


    「叫他進來吧。」


    莫鬼鬼拿起茶幾上的白水,四下打量,已然不是她之前的宮殿,想必這便是莫平為她安排的永安宮,與冷宮無異。


    她身上的血跡被擦拭幹淨,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掉,是灑掃宮女穿的粗布麻衣,伸手摸上去,好歹有一層棉花,值錢的首飾與釵環一件不剩,沒有任何東西能隱藏。


    「永安公主,時間不


    早,您該出發了,」語默看了一眼殿外的侍衛,拱手對著她說道,「順利的話,天黑之前可以趕到皇陵。」


    「你倒是著急,」莫鬼鬼掀開被子,作勢要下床


    「奉命行事,還望公主莫怪,說到底,還是希望先皇能夠早日安歇,」語默上前扶住她的右手,在她耳邊悄聲道,「假死丸藥效十二個時辰,必須在這之前將屍首送出宮,暗衛我已安排好,但您···」


    「我知道了,」莫鬼鬼故意揚了揚聲音,「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語默悄悄打量著這位公主,隻覺得她與幾日前見到的樣子,似是有些不同了,但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遞給她一枚藥丸,「這是保健丸,不知道對您有沒有幫助,但吃下總比不吃好。」


    莫鬼鬼接過來,直接咽下。


    「還請公主莫要讓奴才為難,」語默見此,拍了拍手,從門外走進兩個小太監,手中拿著鎖鏈,「皇上說,公主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守陵三年便在手腳上帶著鎖鏈,待歸來之時再解開。」


    莫鬼鬼站在原地,等著小太監將鎖鏈扣在她的身上。


    「公主請吧,囚車已經等候在殿外,這一路恐怕不會受,還請您保重,」語默聲音沉重,以永安公主的身體情況,未必能熬過去,可她若留在宮內,同樣不安全,莫不如出去賭一賭,還有機會救下皇孫。


    嘩啦啦的鎖鏈聲響起,莫鬼鬼行至殿外,上了囚車。


    「公主——」春風淚流滿麵,抓著木質的牢籠,不僅為了公主,也為了她自己。


    「替我守著永安宮,」莫鬼鬼終於見到了宮殿的全貌,原來不是像,而是此處本來就是冷宮,隻不過安了個牌匾,「或許,我還有命回來。」


    「啟程!」


    小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車輪碾過積雪,留下兩行車轍,慢慢駛向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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