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門城牆上的瞭望台內,站滿了昨晚前來赴宴的大臣以及家眷,各個神色倦怠。


    莫平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掌控整個皇宮以及京都,不允許他們從長樂宮內出來,今天一早才被趕到東華門,稱待永安公主離開,方可自行離家去。


    囚車慢慢駛向遠方,眾人目送著永安公主離開,知道這是在殺雞儆猴,若是亂說,下場會比這慘烈百倍。


    「爺爺,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沈空明拳頭錘在城牆之上,明明昨日裏還是備受寵愛的公主,今日便如階下囚一般,發配皇陵,「我不信他說的,永安公主怎麽可能發了癔症?」


    「噤聲,」沈益閣老沉著臉,一夜間滄桑了許多,昨晚莫家人的慘狀還曆曆在目,此時怎麽能多言。


    「這潑天的罪名,平白扣在永安公主身上,真當所有人是傻子嗎?」霍子君隻覺得可笑,此前還當莫平乃是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是與不是又如何,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是莫平,」沈益撫著胡子。


    據說,莫平天生神力,力大無窮,少時為繼母所不容,遺棄在邊境,被莫泊桑撿回去,授他武藝,撫養他長大,視若親子。


    北燕前任皇帝昏庸無度,莫家作為諸侯起兵造反,莫平在戰場上神勇無敵,為莫家父子奪下宮城,立了汗馬功勞,是以賜了王爺的爵位,連姓氏都保留了皇姓。


    莫寧玉登基後,原本莫家父子所掌控的軍隊,全權交給莫平,連城防營與禁軍,實際的掌控權也在他那裏。


    毫不誇張的說,莫家父子對莫平毫無保留的信任,將自身安全放在了他的手中,而這,也是他能不費吹灰之力造反成功的根本原因,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莫平會忽然造反。


    不管他是因為什麽,最終的結果就是,莫平成了新任皇帝,而他對文臣不待見,可以預見未來幾年,朝中不會太平。


    「空明,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嗎?」沈閣老看著遠方,今日的風雪絲毫未見小,永安公主的囚車在漫天飛雪之中,越來越模糊,「帶著子君做個伴,出去轉轉吧。」


    沈空明聽到這話,沒有作聲,原本心心念念的遊曆,此時此刻聽到,卻沒了從前的心動,「再看吧。」


    就在他們不遠,林舒窈目送著永安公主離開,不知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報答她之前的救命之恩,連一國公主都無法保全自己,她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哼,活該,」白棠在一眾提心吊膽的臣子中,顯得格外突出,「還好我之前就搭上了莫毅!」


    「林舒窈,你以為有公主做靠山,就高枕無憂了?現在她自身都難保,我看你現在怎麽辦!」林舒敏見她一幅悲傷的樣子,幸災樂禍道,「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一個傻子,憑什麽享受這潑天的榮華富貴!」


    「不是永安公主,也輪不到你,」林舒窈冷冷答道。


    「你個小兔崽子,竟然還敢頂起嘴了!」白棠掐著腰,毫無顧忌,「當初就不應該心軟留你,讓你和那小***一起死了算了!」


    「你什麽意思?」林舒窈猛地看向她,「我母親不是出了意外嗎?」


    「什麽什麽意思,」白棠自知說錯了話,打了個囫圇,「這永安公主都已經離宮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說完,她拉起林舒敏,匆匆走下瞭望台。


    林舒窈雙手緊緊握住,盯著白棠離開的方向,她一定要查清楚!


    人群之外,城牆邊慢慢走過來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手中拿著拂塵,靜靜看著莫鬼鬼離開的方向,眼神複雜。


    「師父!」秦一凡提著衣擺,費力地爬上樓梯,「您走的太快了!」


    玄牧回過頭,就見秦一凡邁著小短腿跑過來,「我都說了,


    讓你先回去,這麽大的雪,非要跟過來。」


    「我···想送一送永安公主,」秦一凡踮起腳尖,扒著城牆,勉強能看到宮外,可除了漫天飛雪,什麽都瞧不見,「都怪皇上,拉著我們說了太久。」


    「瞎說什麽,」玄牧拍了拍他的腦袋。


    「永安公主之前幫過我,」秦一凡從腰間的荷包內拿出幾枚藥丸,「我還給她準備了傷藥呢,可惜沒來得及給她。」


    「或許日後還有機會,」玄牧悠悠地道。


    「嗯,等她回宮,我一定還她人情,」秦一凡將藥丸收起,還想再說些什麽,被一聲鷹鳴給打斷,「師父,是吱吱回來啦!」吱吱是玄牧養的一隻鷹,平日裏也不圈著,時常跑出去。


    玄牧留意到它的腳上夾著一根竹筒,轉頭對著秦一凡道,「香爐快要燃盡了,你回去加一炷香。」


    「好,」秦一凡沒有懷疑,轉頭跑回去。


    玄牧見他走遠,這才吹了聲口哨,取下吱吱腿上掛著的竹筒,裏麵有一張字條,隻寫了按兵不動四個字,他讀完以後,將紙條撕碎,丟在風雪中。


    北燕的國師,乃是梁國的女幹細,玄牧的神識入幻境,覆在了這具軀體上,代替他完成本來該做的事。


    所以七年前剛剛過來的時候,他悄悄找到了莫平,在他心裏埋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這幾年身處皇宮,盡職盡責地挑撥離間,引起北燕君臣不和。


    不過他也沒有料到,莫平會如此極端,直接帶著莫安,將皇室斬殺殆盡,自己登基為皇。


    方才的消息是梁國傳回來的,朝堂動蕩,本應是最好攻占的時機,可梁國才剛吞並一個小國,兵馬損失不小,加上今年大旱,收成不好,糧草囤積也不多,實在不宜出兵。


    莫平是一個好的將軍,卻未必是好的皇帝,北燕勢必會發生動蕩,便讓他們內鬥幾年,待梁國休養生息,再來收服北燕。


    「莫鬼鬼,你能渡過這一劫嗎?」玄牧看著遠方悠悠地道。


    在宮中的這幾年,他觀察到莫鬼鬼的靈智都處於混沌狀態,近來才有所改善,許是蜃珠的影響。有玉簡記載,蜃珠有極小的概率融合入異瞳內,相當於滋養的靈物,於日後修煉瞳術大有裨益。


    但融合蜃珠的過程,會經曆幻境的考驗,可考驗究竟是什麽,怎樣才算成功,卻沒有人知道。


    按照原本玄牧所設定的幻境,莫平不會這麽早,毫無端倪地造反,以莫鬼鬼的才智,也有應對之法,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見證親人的離世,毫無還手之力。


    玄牧能想到的唯一解釋,便是他所布置的幻境,與蜃珠的幻境,合二為一,使其難度大大的提高。


    不管莫鬼鬼的靈智有多高,她現在也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身受重傷,此去皇陵生死未卜,她能做些什麽?更何況,梁國不會給北燕太久的時間,最多十年。


    內憂外患,這個局,又該如何能破?


    皇陵位於京郊東行三十裏的山脈中,一隊十二人的侍衛護送著囚車,向東而行,一路走過來,風雪越來越大,行至入山的峽穀時,被坍塌的碎石攔住了去路。


    侍衛分出兩人,帶著永安公主返回不遠處的茶攤等候,其餘人則留在峽穀內清理碎石。


    刺骨的寒意無孔不入,莫鬼鬼始終坐在囚車內,左手耷拉著,昨晚上脫了臼,還沒有好,右手抱住自己的膝蓋,明明是大冷的天,可臉上卻帶著異樣的潮紅。


    莫鬼鬼靠著木柵欄眼神渙散,她知道自己正在發熱,可隻要一閉眼,眼前盡是昨晚的場景,她甚至清晰的記得每一滴血液滴落的位置。


    那邊兩個侍衛低聲交談著,不時看向她這邊,他們不敢私自在半路上將她放


    出來,可現在不能趕路,便將囚車停在了茶攤撐起的帆布下,好歹避些風雪。


    「咣當!」


    莫鬼鬼低下頭,就見茶攤的老板娘,端了一杯熱水過來,放在了車轅上,卻沒多說什麽,直接離開。


    侍衛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避開了視線。


    茶杯上升騰起熱氣,莫鬼鬼僵硬的手握住杯子,暖意順著手掌傳過來,在冰天雪地裏格外讓人眷戀,一杯熱水喝下去,身上似乎也多了一絲溫暖。


    莫鬼鬼用唯一能動的右手,四下摸索,可身上空無一物,實在沒有什麽能報答給老板娘的。


    她低頭看著唯一繡了銀線的發帶,將其解下,艱難地係在了杯子上,重新放回車轅,複又靠在木柵欄之上,視線看向正往回走的侍衛身上。


    「道路已經清理完,咱們即刻啟程!」


    茶攤角落的桌子上,坐著一老一少兩個和尚,目送著囚車穿過峽穀,再往裏麵走,便是皇陵。


    「可算是接到你們兩個了!」紅色勁裝的女子腰間別著一把軟劍,一屁股坐在二人中間,拿起桌子上的熱茶一飲而盡,指了指離開的囚車,「那個便是永安公主?」


    「香雪海,你怎麽來了?」天樞拿起佛珠,準備離開。


    相國寺與皇陵毗鄰,分屬兩座不同的山脈上,他們這一路走來,都是跟在囚車的屁股後麵,到了這裏才分開,從另外一條路上山。


    「皇宮發生了那麽大的事,莊主擔心你們啊,特別讓我過來接應你們的,」香雪海擦了擦嘴角,將茶壺放下,「你們還沒回答我呢,剛剛離開的那個,是永安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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