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桃神清氣爽地帶著池杏下樓結完賬,自己便走到客棧外。此地聚集著一群等著拉活兒的車夫,她饒有興致地轉了一圈,選了一架看起來有些醜但結實的馬車,問車夫:“送俺們到郡城多錢?”


    車夫是個四十出頭的粗壯漢子,咧嘴笑了:“好眼光!俺這馬車自己打的,比別個都結實!郡城路途遠,得走兩天,收你一吊錢!”


    池桃回客棧把池杏叫上上了車。


    出了鎮子,池桃便和池杏嘀咕了一會兒,突然叫道:“你這婆娘,咋不早告給我?差點走錯了!”掀起車簾子陪著笑道:“大哥,對不住,俺們是去奔我婆娘舅舅,原是在郡城,前幾日寫了信說搬到了府城,婆娘忘了告我!”


    車夫正專心趕車,唬了一跳:“恁不早說?虧了沒走出多遠!”說著在岔路口調了方向,一路向府城而去。


    池桃怕在馬車裏說多了話,讓車夫窺破身份,故意假裝夫妻生了氣,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嗯”“啊”,二人一副置氣的模樣,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車夫倒覺得悶,忍不住開口:“小兩口有啥別扭好鬧?看你們年紀輕,剛成親沒一兩年吧!都說床頭打架床尾合哩!”


    池桃氣呼呼地爬到外頭和車夫坐到一起:“別搭理那不懂事的婆娘!淨耽誤事!”便和車夫攀談起來。


    府城其實和郡城距離不遠,車夫又是極有經驗的,一路日出即走,日落即尋到相熟的打尖住店的地兒,三日後平平安安到了府城。


    午後,到得豫州城門口,車夫勒住馬打了個忽哨:“到嘞!”


    本來到了鎮上就已經覺得繁華,可與豫州城一比又是天上地下。池杏十五歲從未出過村子,如今到了府城,隻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男人女人在街上走,且不僅有穿紅著綠、插金帶銀的太太小姐帶著丫鬟婆子招搖過市,更有些塗脂敷粉的年輕男子,帽子上還插著朵花,路過身邊時便是一陣噴香的香氣。


    池桃見池杏的嘴巴張的能塞下鴨蛋,不由好笑:“姐!你的眼睛都快釘在人身上了!”


    池杏這才猛然警醒,把脖子扭了回來:“啊?丟臉不?”


    “不丟臉。不過你再看下去,萬一人家瞧上你,我可就把丟媳婦了!”


    池杏紅了臉,佯裝去擰池桃:“壞妮子,小小年紀說啥呢?”


    池桃輕巧地一扭身躲過,噓聲道:“我現在可是你相公!別說漏了!”又叮囑道:“府城人多,不定有多少黑心腸的,瞧著別人好欺負就想揩油。若咱們露了行蹤是兩個弱女子,有數不清的麻煩事!姐記住了,對外呢,我就叫池陶,陶碗的陶,你得管我叫相公!”


    池杏知道池桃不是說笑,若被壞人盯上不是玩的,忙應了。便收斂形容,安安穩穩地低頭隻跟著池桃。


    池桃卻背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頭,到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上,見有一間足有四層樓高的客棧,黑漆招牌上燙金的“悅來驛”三個大字,便點了點頭:“就住這兒!”


    池杏吃了一驚:“這兒?……這兒得多少錢啊!”


    池桃擺擺手:“現在我是你相公,就是當家人,聽我的就是了!”大搖大擺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若實在條件艱苦,什麽苦池桃都能忍受,可若是情況允許,那是越奢侈越好的,她喜歡這些生活上的享受。


    再說,落在有心人眼裏,她兩個也不過是年紀極小的一對小夫妻,那就是肥羊的代名詞,大客棧多少安全些。


    不過,上房是不能開的…….身上還剩從那個倒黴的縣丞兒子身上搶來的七兩銀子,池桃估摸了下,先拿一二兩在中等間住幾天,在這幾天出去找個差事做,再拿剩下的幾兩賃間房,暫時在府城住一段時間攢攢經驗,再說其他。


    連著兩日,池桃把池杏留在客棧,自己在外麵東轉轉西轉轉。


    府城到底繁華,酒樓林立,客人絡繹不絕。池桃憑著自己說話伶俐、動作敏捷,不費吹灰之力便找了個酒樓傳菜跑腿的活計——雖說辛苦,錢也少,可她看上去也就最多十四五歲,哪能找到什麽正經的活兒。可她要想立足而不被人生疑,首要就是要有個說得出去的差事。


    酒樓掌櫃姓汪,生的一張和氣臉,兩隻眯縫眼,見誰都是笑眯眯地問好。問清了池桃是投親不成,想留在府城尋個活路,尚未找到住處,便大手一揮:“搬來後院就是!”


    池桃連忙道謝:“謝掌櫃的關愛。可我家裏還有剛成親的娘子,麵皮最薄,平日裏不肯見人,還得是出去賃個院子。”愁著臉:“寧肯多花點錢,總好過日日裏落埋怨!”


    汪掌櫃哈哈大笑:“好說,好說。你這廝年紀輕輕,倒想得明白。既這麽著,我讓人帶你去找趙牙子,讓他給你尋處近便合適的。這幾日客人不多,等你把家裏安頓好了便來上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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