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下麵的人,其中有一點就是一切為上麵的人服務,畢竟上麵的人可能總是抬頭看天,看向遠方,也有可能是閉著眼睛的,總是一刻不停。


    所以下麵的人需要察顏觀色,知其喜好所在,知其心情好壞。


    豆子覺得自己的大小姐的臉上,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感,這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小姐的臉上有這種情緒出現。


    “大小姐,那個人是您的朋友嗎?”豆子小跑著在旁邊跟著,因為自己的大小姐蓮裙下的小腳不知怎麽走的這麽快。


    “不確定。”莊心妍快速的說道,她確實不太確定,但是她遍數這麽多年來自己認識的人,男性的,會路過來看自己的,隻有一個未必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那人就是自己去為兄報仇時,在那南陵霧澤認識的天都山弟子趙負雲。


    隻是他有可能遊曆到這裏,順道可能來看看,自己不在,他便離去,其他的,若是懷有其他目的男修士,她覺得對方一定會挑明身份,不會因為自己不在就馬上離開的。


    而現在這個莊家艱難的時候,她見過太多落井下石,想要謀莊家田地產業的,也有想要直接謀奪自己這個人的。


    莊心妍回到家中之時,快速的進到待客堂而去,然後她看到了一個與她心中應該完全不一樣的趙負雲。


    她的心中,趙負雲應該穿著一件樸素的袍服,如此更顯其身上那一股憂鬱陰柔的氣質,現在他身上的衣服將那些都掩蓋,讓他整個變的像是溫潤的紫玉。


    莊心妍覺得,給他這一套衣服的人,一定是不想看到他陷入陰沉之中。


    所以用這種貴氣亮色來衝淡他身上,可能因某些不幸的經曆,而積累成的氣質。


    管家慎叔正陪著趙負雲坐在那裏喝茶,旁邊還有一位大漢,眼睛在眨眼之時會泛起銀光。


    當莊心妍回來之時,慎叔立即站了起來。


    “大小姐,你回來了。”懼叔說著,轉頭看了看趙負雲,趙負雲卻坐在那裏沒有動。


    趙負雲也在打量著莊心妍,現在的她,整個人都瘦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也似成熟了許多。


    說實話,他在霧澤縣的時候沒有想過會與她再見麵,當時甚至有點煩她。


    隻是有時候,曾經隻能夠算認識的人,隔了很久沒見,再相見之時總會有一種特別感覺。


    那種感覺不好說,就像是這茫茫天地,這危險世界,還能夠再見麵便是一種難得奢侈和緣份。


    “歡迎趙道長光臨寒舍。”莊心妍開口道。


    趙負雲站了起來,抬著行了一個道禮,說道:“路過蒼州,想到你是這裏的人,便順路來看看,你不在,本要走,但你的管家喊住了,便在這裏等了一下。”


    “道長能來,莊府蓬蓽生輝。”莊心妍嘴裏說著的是那種非常典型的客套話,但是眼中的欣喜卻是真的。


    當天晚上,莊府大宴,隻宴一人。


    莊心妍將自己家還能夠拿出來的好的,能夠做成吃食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趙負雲。


    下人們在旁邊倒酒上菜,卻沒有人知道莊家現在的主人,莊大小姐宴請的究竟是什麽人。


    “你知道嗎?其實我沒有朋友。小時候,我就特別羨慕那種,紙鶴邀友,於暮光之中,朋友乖雲駕鶴而來,飲酒通宵達旦,於晨光之中散去,留下滿地酒壇,一桌殘羹。”


    “但是這麽多年來,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朋友拜訪我。”


    她一杯一杯的喝著酒。


    “你是第一個,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伱的朋友,但是你來拜訪我,我便當你是我的朋友。”


    “來,喝。”


    趙負雲隻是靜靜的聽著,原本在霧澤之時,覺得她心思頗多算計,但是現在想想,覺得她一個人,遠去探查兄長死因,又要為兄長報仇,然後自己卻又無能為力,她自己還差一點死了。


    他想到自己當年在趙家之時的無力,不由的又仰頭飲下一杯酒。


    兩個人,都是她在說,趙負雲在聽,他本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小的時候曾說過太多討喜的話,這在他的心中其實是厭惡那樣的自己的。


    直到她喝得滿臉通紅,整個人都要滑到桌子下麵去,她才漸漸沒了聲音。


    “聽說你遇上了麻煩了是不是。”趙負雲突然開口問道。


    “麻煩,這個世上能有什麽麻煩比得上,父母兄長相繼在短時間內去世更大的麻煩?”莊心妍說道。


    “這是一件傷心事,但不是麻煩。”趙負雲轉而看向那管家慎叔,說道:“把你們莊家的麻煩說一說。”


    管家看了自己大小姐一眼,大小姐卻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家的事,是清官難斷,有理也說不清,關我們莊家的事,小心影響你天都山的清譽。”


    “天都山的清譽不是那麽容易影響的。”趙負雲說道。


    “說吧,我本不是一個多事之人,你若不說,我便走了。”趙負雲說道。


    管家聽自己的大小姐說出對方是天都山弟子時,眼睛都睜大了,旁邊的那個大漢亦是如此,他們都侍立在一邊,一直在猜趙負雲是哪座仙山修行,未曾想,居然是天都山弟子。


    雖然現在莊家陷入了麻煩之中,但是天都山近些年卻處於風口浪尖之中,他們覺得,天都山的名望或能夠有用。


    管家想說,但是莊心妍雖然趴在那裏,卻一隻手舉了起來,搖手。


    管家歎了一口氣,終是沒有說,並且低下了頭。


    “既然如此,那便罷了,興已盡,酒亦足,告辭。”趙負雲起身,身體微微搖晃,像是也有了一些醉意。


    外麵天空殘星點點,微風徐徐,帶來一陣陣的涼意。


    趙負雲的身體在黑暗之中隱去,像是從來沒有來過。


    “大小姐,那位趙道長走了。”管家說道。


    莊心妍卻是笑道:“走的好,他路過這裏拜訪我,我為其準備一桌酒席,豈能夠因我陷入麻煩之中。”


    管家慎叔覺得這不像是自己小姐應該說的話,他知道大小姐,心思其實很多,總能夠借到一些外力。


    他想到這裏,莊心妍又開口說道:“其實,他是討厭我的,我知道,以前在霧澤,他看我的眼神,雖未到厭惡,卻也沒有一點熱情。”


    “我知道,這蒼州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我,但我不在乎,我為了家族的產業,可以不在乎別人的非議,但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又是在利用他,因為我以前在霧澤將那些人引到他那裏,借他的手幫賢歌報仇,我已經做過一次了。”


    趙負雲去了一個地方,一個能夠打聽消息的地方。


    每一個地方都是有那樣的一個地方,打聽消息,買凶殺人。


    他來到了一個雜貨鋪裏,雜貨鋪這深夜還亮著燈。


    門是關著的,但是燈光從門縫之中透出來,他在門縫前的燈光裏一站,身體便如火一樣泛光,然後似流光一樣的鑽入門中。


    這雜貨鋪之中,有一個年輕人躺在一張躺椅上,身上蓋著一件羊皮毯子,頭上戴著綿布帽子,身上穿著的還是厚厚的衣服,雖然已經到了冬天,但是還沒有冷到那個程度,而且他的旁邊還生著一爐火。


    他躺在那裏,麵頰消瘦,臉色蒼白,看上去像是一個病人一樣。


    趙負雲站在他的麵前看著他,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眼中沒有一點驚訝的樣子,同樣的打量著趙負雲。


    “客人深夜來此,需要買點什麽?”


    “你是這裏的掌櫃的?”趙負雲問道。


    “我們雜貨鋪一鋪一掌櫃,我當然是這裏的掌櫃的。”那麵色蒼白的年輕人說道。


    “我想知道,莊家究竟遇上了什麽麻煩。”趙負雲問道。


    “哪個莊家。”麵色蒼白的掌櫃的問道。


    “杏花巷的莊府。”趙負雲說道。


    “那麻煩可就大了。”麵色蒼白的掌櫃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而是伸手去烤火,一邊說道。


    “有多大。”趙負雲問道。


    “這消息本地人都知道,但是你來我這鋪子裏問,所以便要遵守鋪子裏的規矩,這個消息一塊靈石。”麵色蒼白掌櫃說道。


    趙負雲二話不說,掏出一塊靈石,放在旁邊的櫃子上。


    那麵色蒼白的掌櫃看也沒看,但是趙負雲的動作卻像是全在他的感知裏,隻聽他說道:“莊家的產業足夠大,靈田足夠多,祖上的東西,她保不住,這蒼州府裏世家都想咬一口。”


    “就這?”趙負雲有些不滿的說道。


    “就這,你想聽更具體的,就不是這個價。”麵色蒼白的掌櫃的說道。


    “你盡管說來,少不了你的靈石。”趙負雲說道。


    “你要問,那我自然是要收靈石的,詳細的給你講一講,收十塊靈石。”病怏怏的掌櫃說道。


    趙負雲又拿出十塊靈石放在櫃台上。


    “你要從哪裏聽起?”病怏怏的掌櫃說道。


    “從頭說起。”趙負雲說道。


    “那就有得說了,莊家的祖上是隨著繼武帝一起征戰過的,立下了戰功,在蒼州得賜一片靈地。”


    “這既是對於莊家的賞賜,也是讓莊家代表周王室繼續鎮守這裏,畢竟蒼州就是當年叛亂重災區,所以,這麽多年來,莊家一直很興盛,做為一個修行世家,當家中再無能夠獨擋一麵的修士出現之時,便是沒落的開始。”


    “這麽多年過去了,莊家曾經的功勞又還有誰記得呢,但是本地的一些世家可是記得,莊家如日中天之時,對於其他世家的打壓,那個時候,連府衙裏的事,莊家都可以做一半的主。”


    “所以當莊家沒落之時,那麽自然就牆倒眾人推。”


    “大約十餘年前,莊家最後的希望,莊賢歌響應‘道子新政’,想要行險一搏,當一個出頭鳥,讓朝廷再想起莊家來,但是他卻死在了外麵。”


    “莊家在大家的眼中,就隻是一塊大肥肉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莊心妍卻掙紮著撐了這麽些年,倒是讓很多人意外,不過,她也算是撐到頭了,因為她拜的幹娘前些天渡劫失敗了。”


    “幹娘?”趙負雲這裏插嘴問了一聲。


    “對,她拜了一個幹娘,就是盤蛇山中的白娘娘。”病怏怏的掌櫃的說道。


    這個答案讓趙負雲很意外,他從來沒有想過,在之前那一座城中看到的那條灰白大蛇渡劫的情形,居然與莊心妍扯上了關係。


    “這些年,一直都是白娘庇護著莊家的靈田,而白娘娘也就是莊家的保家仙,任何想要進入莊家去的人,都會被白娘娘所抵擋。”


    “而且,城外的鼠患以及各種獸害,有白娘娘在,也不會有多大的損失。”


    “但是自從白娘娘被逼迫的不得不去渡劫後,不光是白娘娘要死,莊家自然也難存。”病怏怏的掌櫃說道。


    “那白娘娘死了嗎?”趙負雲回想著,那一條巨大白蛇乘風雨而上天空的情形問道。


    “應該沒有,若是死了,現在早已經被找到了,它的屍身一定會被發現,現在仍然沒有找到,那就是沒有死,應該是躲了起來,但是肯定是受了傷的,然而找到它隻是遲早的事。”


    “府衙之中已經請了鐵口直斷王一問入盤蛇山之中占卜,白娘娘的蹤跡應該就在這幾天之內能夠找到。”病怏怏的掌櫃說道。


    “也就是說要救莊家,最好就是把那個白娘娘也救下來?”趙負雲說道。


    “這隻是一個方麵,還有一個人是關鍵。”病怏怏的掌櫃的說道。


    “誰?”趙負雲問道。


    “這個人的名字,你最好不要知道。”掌櫃的終於將手從火爐上拿回來,看著趙負雲嚴肅的說道。


    “這個人是誰?”趙負雲再問道。


    “十塊靈石。”掌櫃的說道。


    趙負雲沒有說話,而是再從腰帶之中拿出十塊靈石放在櫃台上。


    “這蒼州的世家隻是想分了莊家的產業,但有人看上了莊心妍的血脈,不過,現在這個人入了盤蛇山之中找那白娘娘,也是為了那白娘娘身中的靈蛇血脈。”


    這個病怏怏的掌櫃將手縮回羊皮毯子下,他看著趙負雲的雙眼,似要看到趙負雲的心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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