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西州天山北麓,盡是茫茫的蒼白,延綿的軍隊裹著禦寒的棉衣,扛著長兵、旌旗,踩著淺淺的腳印朝著小山的緩坡行進。


    半山積雪的大雪山從視野間向後而去,斥候的快馬在山道間飛奔,借夜蘭國的崗哨喝上一口熱水,繼續傳遞前方的消息。


    十七這天,大軍下了天山,夜蘭國伊塔絲女王帶著一眾女臣,和拜娜妮在天山腳下擺出盛大的儀仗。


    行進的軍隊,多達二十餘萬,不可能全部都能下山,韓信統領的主力尚在有一大半還在山中行進。


    眼下,蘇辰讓夏侯淵接掌前軍四萬餘人,接受夜蘭國的糧食、飲水的補給,然後前往夜蘭國城外的軍營進行休整。


    距離上次親自領軍經過西州,伊塔絲過來見駕已經是將近三年的事了。


    這仗一打,三年的時光就這麽過去了。


    經過西方蠻族入侵,西域變遷,伊塔絲女王麵容已顯了老態,將近三年的時間裏,配合夏國重建西域治理地方的重任落在她身上。


    不再像當年頭腦那麽簡單。


    在凱旋的夏國天子麵前,她穿著簡單,頭上也沒有夜蘭國繁瑣的發飾,隻是將長發簡約的挽了發髻,插上玉簪固定。


    她下車朝騎馬而來的蘇辰就要跪下,後者抬了抬手:“不用行跪禮,這三年,你們在西域做的不錯。”


    “伊塔絲不敢居功。”美貌的夜蘭國女王躬身低頭,“若不是大夏天兵殺盡西方蠻人,西域怕是沒有幾個活人了。伊塔絲費盡心血,又算得什麽。”


    大抵是跟大夏的官員接觸久了,話語多有夏國特色。


    當然,聽在耳朵裏,還是讓人舒服的。


    蘇辰隨即叫上伊塔絲換乘了一輛寬敞的馬車,一起返回夜蘭國。伊塔絲落落大方,與天子同乘並沒有顯得戰戰兢兢。


    她在途中說了一些關於西州重建的戰事,並將這些年的情況做了簡單的匯報。


    “今日不談,往後你來燕京,好好跟朕說。”山腳的地勢依舊很高,蘇辰端坐夜蘭國的馬車,從高處俯瞰下方的平原,戈壁的枯黃與綠洲的豐水綠蔭交織錯落,延綿到遠方落日的大山那邊。


    “朕剛回來,不想聽政事,西域有西州都護府,今年那邊當值的將領是誰?”


    “宇文將軍。”


    話音剛落,跟隨儀仗兩側的隊伍裏,宇文成都騎著戰馬,在人堆裏朝蘇辰拱手行禮,身旁還有幾個夜蘭國的女官,神色間與他頗為契合。


    這宇文成都來到此間倒是如魚得水了。


    蘇辰這麽說或許有些誇大,但夜蘭國女子為尊,對男女之事頗為主動,以宇文成都的那性格……又豈會白白浪費。


    蘇辰隨即朝他招手,後者急忙促馬擠開身旁的女官,來到馬車左側,在馬背上方再次躬身行禮。


    “宇文成都,拜見陛下。”


    蘇辰坐在椅上笑道:“宇文將軍……在這裏可還習慣?”


    “還行,異域風情尤為舒坦,就是陛下西征不帶我,可是覺得我統兵之能不及其他將軍?”


    “放肆,你什麽語氣跟陛下如此說話?!”秦叔寶在右側的隊伍裏衝出來,他年輕時候就是火爆脾氣,隻是後來體弱多病臥床之後,性情才變得溫和。


    眼下身體無恙,年輕力壯,火氣自然又回到巔峰時候,對前隋的宇文家,他是第一個不爽。


    “我和陛下說話,與你何幹?論武藝,我比你強不知多少……”


    宇文成都也不是吃素的,他性格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配上他那威武俊朗的身材樣貌,簡直就是天降神將。


    壞的時候,乖張跋扈,但不得不說還是體恤下屬的好將軍。


    此時宇文成都剛才的話才說到一半,一個小山似得的身形出現在秦瓊、尉遲恭一行人身後,碩大的陰影將秦瓊和尉遲恭連帶馬匹都遮掩下去。


    背對陽光的李玄霸目光仿若有電,他雙手提著擂鼓甕金錘,甕聲甕氣的看向宇文成都。


    “剛才你說你武藝強?”


    宇文成都瞥了一眼那壯碩的不像話的身軀,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抬手用力擺了一下。


    “我豈會說那般話,玄霸,你可是聽錯了。”


    周圍眾將跟著笑起來,但聲音終究小一些,不像軍中那麽肆無忌憚。


    畢竟這裏還有不少夜蘭國人看著,讓人看了笑話,終究丟的是夏國朝堂的臉麵。


    一個時辰之後,快要到夜蘭城,宇文成都護送到這裏,便帶著都護府的兵馬先行南歸,返回那邊的駐地。


    蘇辰下了馬車,看向已經不同麵貌的夜蘭城,城牆上飄蕩著夏國的黑底白龍旗,城樓下方,則是益州兵馬整齊列隊,分成兩側站立。


    先行回來的關羽張遼張飛,則城門相迎,齊齊下馬拱手:“臣等恭迎陛下!”


    蘇辰點了點頭,上前拱手還禮。


    “三位將軍在前開路辛苦。”


    說著,與眾人一起入夜蘭城,兵馬則陸續入駐由關羽三人先行建好的軍營休整,等到韓信諸葛亮等人後續兵馬過來,已經是九月末尾,待重新踏上歸途,已經是十月份的事。


    過詹密國、鐵勒國進入蒙古草原,速不台專門過來請示蘇辰,讓麾下騎兵先回各自部落。


    華夏之學的熏陶,以及將近三年的西方同仇敵愾的征戰,蒙古騎兵基本已經贏得蘇辰的信任,不再是當年的西戎人了。


    隻是出來十幾萬人,能歸家的隻有十萬出頭……有四萬多人隻剩骨灰裝進壇子裏被族人帶回來。


    大軍回來的消息,此刻傳遍了北方、中原,茫茫草原上,都能到處看到並州、中原鹿州、北方各州的人在草原上翹首以盼。


    就連雷銅也領兵在其中,一邊維持秩序,一邊望著禦輦的到來。


    視野之中,禦輦沒來,先來的是雄壯健碩的黑色大馬踏著步子越眾而出,上方是帶著笑容的天子。


    “雷銅!”


    那邊,雷銅一掀披風單膝跪了下來,拱手齊聲:“拜見陛下!”


    “起來。”蘇辰也下了馬背,托起他雙手,說了幾句勉勵的話,雷銅就被張飛從後麵一下抱住。


    “哈哈,老雷,俺可是想死你了!”


    從蘇辰那學來的口吻,張飛一開口就把雷銅嚇的直哆嗦。


    隊伍又行了一陣,關隘的輪廓已經在眼前了,齊幼虎領著城中軍民在外恭迎,還專門準備了米漿喜迎王師。


    多年前的齊保國盲從北宮野開關放西戎人進來,這樣的罪孽同樣連累齊家上下被流放雲瑱充當勞役。


    幾年過去了,他們也都回來。


    隻不過沒收了家業後,眼下隻是普通百姓,站在人堆裏,望著騎馬而來的蘇辰,他們當中或許有人懷恨在心,有人戰戰兢兢不敢抬頭,有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在赫赫武功的大夏天子麵前,不過滄海裏的一小滴浪花。


    入延塘關。隨後就是李典的隆陽郡,返回燕京的途中,李典在旁將那日定安叛亂原原本本的講述給蘇辰聽。


    蘇辰默不作聲,望著車外的風景。


    耳中是將士們興奮的喧嘩。


    ……


    燕京,塵煙如長龍騰舞天際,城門樓裏一個個騎兵奔行而出。


    狄仁傑、荀彧、李白領著文武拱衛太子和皇後出城,房雪君不顧太子攙扶,站在車輦,眺望著隱約能見到的龍旗,眼中已有些濕潤。


    不久,先行而來的一支騎兵傳達皇帝的命令,他們出征時甲胄鋥亮鮮明,如今全部暗沉無光,布滿刀劍劈砍的痕跡。


    旗手握著龍旗在風裏撫動,其餘騎兵,縱馬繞行在文武前方空地,放聲大吼:“西征軍凱旋,陛下凱旋,眾同袍英靈……凱旋!”


    聽到這話的文武眾官,紛紛躬身,就見先來的是數支步卒隊伍,他們護送馬車改造的靈柩,裏麵是整齊堆放的骨灰壇。


    狄仁傑上前,看著將士們一副副斑駁刀痕的甲胄,又看向車裏重疊的骨灰壇,頓時緊抿了雙唇,他花白的頭抬起深吸了一口氣。


    “殺敵勇否!”


    “勇!”周圍護送靈柩的兵將和騎兵齊聲怒吼。


    後方跟著過來的兵馬在聽到這聲嘶吼,緩緩停了下來。蘇辰站在祖柩車上,遠遠的朝那邊的一道道身影,拱起手。


    狄仁傑抬手相拱,無言的與蘇辰對揖。


    旋即,他轉身讓人取來酒水。


    一輛輛轅車拉著酒缸而來,狄仁傑麵對這支百戰之士,托舉酒碗,聲音高亢:“西方蠻人殺我大夏西州,屠戮百姓,諸君遠征凱旋,當飲大夏美酒,以慶凱旋。”


    他將酒水緩緩傾倒在一個個靈柩前。


    聲音響徹。


    “諸位兄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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