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軍歸來,前軍入燕京,後軍尚在西戎草原。


    不過眼下燕京內外,或者整個燕州都在這天處於分外的熱鬧氛圍裏。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人的影子,賣吃食的小販,看著蒸籠裏、鍋裏的食物不停的減少,臉笑的都快恢複不了原狀。


    四周街邊仍有許多人從城裏其他方向擁擠而來,本就秋老虎的天氣,眼下更熱了。


    密密麻麻的身影擁擠,一顆顆腦袋翹首以盼,盯著南城門方向。


    “什麽時候進城?”


    “應該是快了,文武百官還有皇後太子也在城外,陛下回來肯定要說上幾句。”


    “聽說咱們也犧牲了好些將士。”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唉,就是不知誰家要掛白幡了。”


    “不過,能把西方蠻夷的皇帝砍了,也算沒白死。”


    “也就這樣想了。”


    北方之都軍事、政治的中心,但並沒有達到極限,廣袤的土地依舊是城池擴建的基礎、


    未來的十幾年,恐怕將會超過中原鹿陽、吳州盛康的巨城。


    在曆經諸葛亮、荀彧,以及眼下狄仁傑的開墾下,北地燕州的底蘊在蘇辰離開的這將近三年裏,商貿和人口已經隱隱趕超兩座巨城。


    繁盛的貿易帶動了北地的商戶,大量的商鋪、食肆、酒肆、城外的作坊都以驚人的速度擴展膨脹。


    到得西征軍凱旋的消息提早三日傳開,今日天還沒亮幾乎全城的人都動了起來。


    新任京兆尹趙素堂將府衙一千名差役、捕快全部派到街頭維持秩序,甚至還向刑部那邊調了一批人手過來幫襯。


    這才將城南的街道,勉強維持不亂。


    不過,一兩千人的衙役、捕快在人山人海麵前,仍是不夠用的。


    一國之都,從來不缺大門大戶人家、達官貴人,家中親人早早就遣了仆人在城南的街道兩側酒樓茶肆包了雅間。


    隨後主家邀上幾位交好的雅客,煮一壺酒水,或泡上一壺茶餅,便與好友聊上幾句道聽途說的西方稀罕事。


    ……


    與嘈雜的城中街道相比,南邊的城門之外,一支支軍隊驚起沉浮,沿著隆陽郡那邊的官道匯聚過來。


    抵達城門的兵馬,此時紛紛給戰死的英靈讓道,讓手捧骨灰壇的同袍先行,先入城,再出東門至豐碑林交由家眷,然後將其名諱一一雕刻碑林裏供奉。


    城中百姓先是喧嘩:“入城了!!”


    緊跟著掀起的聲浪又安靜下去,無數的身影,無數的視線落在甲胄斑駁刀痕的士兵懷中的骨灰壇上。


    上一次天子征討東海倭寇凱旋,也是讓陣亡將士的屍骨先行。


    這次捧著骨灰壇的隊伍很長,呈三列從南門進來,過了幾條街都還未看到隊伍的尾巴。


    安靜之中,頓時響起了嗡嗡嗡的嘈雜。


    “這是死了多少將士?”


    “最少五、六萬?”


    “胡說,陛下手中五支精銳之師,不過十萬餘人,要是亡了五六萬,那西方賊兵,得有多厲害?”


    “或許陛下是將西戎人、生奴人、西涼那邊的羌人、南方的越兵也都算進去了。”


    “各族都死了一些,那就湊得出這個數目,不然全是精兵,這仗就沒法打了。”


    過得一陣,帶著靈柩的隊伍沉默的走完,嘀嘀咕咕的嘈雜聲裏,街邊的一眾百姓便聽城門那邊的街道傳來整齊且沉重的腳步聲。


    陽光傾瀉下來。


    無數視線交織,黑色的潮水湧進了城池,在街道上蕩開。


    那是呈三列如長龍般的隊伍,重重的腳步裏,甲葉在皮襖下麵發出碰撞的聲響。


    並州、益州、青州、幽燕、唐軍、秦軍,穿著不同的甲胄,手提盾牌,腰間懸掛環首刀,士兵神色肅穆的直視前方,從百姓視線裏徑直走向皇城。


    經曆西方不間斷的廝殺,每個士兵身上都有是殺氣騰騰,壓得看熱鬧的百姓呼吸都不順暢。


    也有不怕的,一個少女在人群朝快要走到麵前的士卒揮手:“兄長!明日告假回家,娘給你做了好些好吃的!”


    隊伍裏,目不斜視的年輕士卒,還是忍不住斜了一下眸子,看到朝他喊話的少女,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進城的兵馬,不到一營的數量,其餘將士則回到軍營休整,甚至還給一些情況特殊的士兵快速批假,例如久別的小夫妻。


    其他人則在前麵的回來後,才會陸陸續續的批假,讓士兵輪換回家省親。


    不久,馬車入了皇城,蘇辰忽然叫住駕車的士卒,讓車架停了停,在旁邊皇後疑惑的視線裏,蘇辰走了出去,讓吳子勳給後麵跟著的眾將士傳話。


    “三日後再開朝議,都回去好好休整。”


    “朕也要好好歇息幾日。”蘇辰回頭也朝準備跟著他入宮的蘇諶說道:“諶兒也不用跟來。”


    蘇諶看了眼母親,彬彬有禮的拱手,他本想將這次抓到叛亂者一事告知父皇,想得到父親的稱讚,順便還想那位嶽將軍推薦到父皇麵前。


    可惜父皇征戰近三年,必然是勞累了。


    “是父皇,孩兒先告退。”饒是人小,但有嶽飛、荀彧這樣的人物在旁教導,算上之前的遇襲,蘇諶明顯成熟許多,像一個小大人。


    後麵的一眾將領,自然明白蘇辰也是人,需要跟枕邊人耳廝鬢摩一番。


    一個個笑了笑,便拱手告辭,紛紛結伴散去,有的索性徑直去了酒樓,更多的還是回到各自府邸。


    城中項府靜謐宜人,陽光燥熱劃過窗欞,透過縫隙照在房內。


    煩人的蟬鳴聲裏,虞姬哼著南方小調,為搖床裏一個兩歲小童扇著蒲扇。


    外麵陡然響起丫鬟的一聲:“夫人,將軍回來了。”


    搖晃蒲扇的手一抖,虞姬緩緩站了起來,扇子也不自覺的掉到腳邊,她反應過來,略提裙擺快步走出寢房。


    她站在簷下癡癡的看著前方。


    那進入後院的月牙門口,熟悉的身軀紮著發髻,提著破城戟,牽著烏騅馬正咧嘴朝她笑著。


    虞姬抬起手背擦了擦滑過臉頰的淚珠,跟著男人笑起來,用略帶哽咽的聲音輕說:“大王……你又把烏騅騎進後院了。”


    亦如當初那般溫柔。


    ……


    煙波樓裏氣氛古怪,幾個鶯鶯燕燕的女子嚇得臉色發白,隨後被趕出了房間。


    “女人還是家裏的好,外麵的少沾,來來,先喝酒!”


    張飛拉著郭嘉,叫上李白衝進了最近的一家酒樓,趕走兩人叫來的妓子,轉頭讓老鴇送來十壇好酒。


    苦的李白、郭嘉隻能被麵前的黑漢不停灌酒。


    “哪有來青樓,光喝酒的!”


    老鴇心裏埋怨了一句,但也不敢說出來。


    ……


    長街之上,趙雲與關羽分別返回府邸,他是清淨幹爽的人,家裏沒有多少奴仆,府內也沒有多少奢華的擺件,唯有後院妻子那裏,才有上好的木料打的梳妝台。


    推開寢房的門扇,一道身影迎麵撲了過來,環住趙雲的頸項,整個人都吊在他身上。


    又是好一番纏鬥!


    ……


    呂府上,呂布讓發妻為他卸去了甲胄,高興的抱起兒子,叫上坐在護欄上晃著雙腳的呂玲綺,然後牽上嚴氏的手。


    “走,為夫帶你們到街上走走,看西征軍進城!”


    呂玲綺在護欄上做了一個鬼臉:“我們跟著母親都已經看……”還沒說完,忽地跳到地上,挽著母親的手臂,將嚴氏推到父親身邊:“女兒在家裏帶弟弟,娘,你跟父親出門逛逛吧。”


    “鬼機靈!”


    戰場殺伐之將,此刻笑的溫柔,還在呂玲綺腦門上輕敲了一下。不過隨後,一家人還是整整齊齊的走出府門,乘著馬車到燕京最繁華的西市逛街,聽說到了晚上,那邊還有燈會可看。


    ……


    皇宮後苑。


    李望秋捏著手帕,在師妹的皇後寢宮外麵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她跟蘇辰要說感情多深,那不一定,但想男人是肯定的。


    寢宮裏的聲音有點小,不知道在幹嘛。


    所以她更急了。


    走廊上偶爾吹起幾縷涼風,擠進微微關上的窗欞縫隙,房內是靜謐的燭火輕輕搖晃。


    脫去繁瑣鳳袍的房雪君,從宮女手裏接過溫水,將水盆溫柔的放在床邊,她睫毛一眨一眨的看著躺在龍床上閉目養神的男人。


    隨後擰幹毛巾為他擦拭臉龐、頸項、雙手,又溫柔的將靴子脫下,為蘇辰洗腳。


    這些本該是宮女來做的,但房雪君不讓她們來。


    做完這一切,還拿了一把小剪為熟睡的丈夫修剪亂糟糟的胡須。


    偶爾,柔弱白皙的手停了停,房雪君愣愣的看了會兒,隨後輕輕在胡須裏幾根白須拔了下來。


    她修整好丈夫的胡須和發髻,手中已經有不少白發和白須,不知為何,房雪君鼻子有些發酸。


    “陛下,什麽事都一定要親力親為嗎?都要你一個人做完嗎?在外麵打仗一定很苦……”


    看著被丟在地上的天子寶甲,手指摸著上麵刀劍劈砍的痕跡,雙唇微抖,淚水噠的一聲掉在甲葉。


    龍床上,蘇辰躺在那兒,早已疲憊的熟睡過去。


    知……知……


    窗外,枯黃的柏樹葉正脫離樹枝飄然落下,這是最後的深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華夏列祖列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語破春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語破春風並收藏我的華夏列祖列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