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中,我摸索著走到他麵前,俯下身將那冰涼的一團抱在懷中,他的肩很寬,塊頭比我壯許多,因為常年練劍,蘇少衡身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抱在懷裏像捂不化的鐵。


    我們年少相識,三年同窗,一起練劍,惺惺相惜,我明白他隻是想要推開我,不叫我摻和他家的那堆事情,就像他遣散的那群家仆一般。


    鎮遠侯獨子是如何慈心仁厚啊。


    我說:“換過生辰帖,我們就算是夫妻了,侯府也罷,鄉野也罷,我都隨你去。”


    我跪立著,他的鼻息就打在我的脖頸間,聽我說完,懷裏冰冷的那一團終歸沒有推開我,而是軟了下來,任由他自己靠著我。


    從前我沈婉生來就是注定要忍氣吞聲的角色,爹不疼,大娘子不愛,兩個姐姐欺負我時,連我的娘親也從未站在我這邊。


    我夜裏捫心自問,蘇家教我認字讀書,還許我習武,讓我練得一身能夠叫我依仗的本領。侯夫人溫和,引我真正的活一回,蘇少衡溫暖,給我從未有過的偏愛。


    我雖是茫茫人海中絲毫不起眼的一個,卻也想報答蘇家上下的恩情。


    趁著蘇少衡不備,我一掌將他打暈,綁了個五花大綁,靠著一身蠻勁一個人將他扛到了後山藏起來。


    然後我就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般繼續做我那聽話乖巧的沈家三小姐。我隻在半夜偷偷溜上山給蘇少衡送一次飯食。


    蘇少衡話少了很多,而我本來話也不多,於是,清涼的月光下,隻有我喂蘇少衡喝粥的碗勺碰撞的聲音。


    還是蘇少衡先忍不住了,喑啞地開口:“為何綁我?”


    我低頭舀粥:“皇帝一定會斬草除根,得暫避風頭。”


    “沈空青,我便知你從不是傻的。但你可知此事可能會連累沈家?”


    “若有那日,我便棄了族姓,我的事,與沈家無關。”


    我抬眼看他,夜色中,少年的眼神微愣,月光下竟像是閃著淚光,隻是那淚光被隱去的太快,叫我分不清那是否隻是月色朦朧。


    我才發現,蘇少衡不一樣了。


    像我一直在變化一樣,我慢慢變得堅強自信。蘇少衡卻從一個驕傲的眼裏永遠含笑的少年郎變成了隱忍,悲傷,痛苦的孤子。


    可我堅信他還是他,他仍是那個善良寬容的蘇少衡,蘇家的寬厚還是刻在他的骨血裏。


    我的少年時溫吞恭敬,他的少年時驕傲恣肆,但我們的少年時都悄然過去啦。


    看著眼前的少年,我鼻子一酸。


    而後一月的某日,我照例踏著月色站在後山時,卻發現蘇少衡走了。隻留下沙石間用木枝寫的一段話。


    “慶元七年,沈氏女嫁蘇家郎。守王土,護邊疆,戰沙場。慶元七十七年,沈氏女死,蘇家郎隨其後。”


    “此生不成,隻望來世。”


    風一吹,便隻剩一堆淩亂的沙石。


    我也曾想過與他一生一世。


    之後我便病了,這一病便是三年,病後我心中鬱鬱不安,又休養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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