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江麵寬闊無邊。


    天壇之上,梁渠仰天躺開,張嘴哈出一口熱氣,白霧逆著江風飄散殆盡。


    天空陰沉沉,望不到半縷陽光。


    哪怕驅散烏雲,船隻北上,沒多久又來到新的水域,重新籠罩,全無用功。


    “藍先生,看樣子今日要下雪啊,繼續曬麽?”


    “曬。”藍繼才坐個小板凳,撥開半個番石榴,捏住果皮往嘴裏塞,嘟囔道,“什麽時候下雪,你再什麽時候下來。”


    半個番石榴沒吃完,蒙蒙大雪飄灑。


    正巧。


    梁渠翻身落下,拍散肩膀上的冰晶:“藍先生,坐天壇為何要曬太陽?真有什麽好處麽?”


    接連曬上六天,天壇依舊那座天壇,梁渠依舊那個梁渠。


    修行《身識法》,讓梁渠對自身變化極為敏銳,他未曾感受到坐天壇上曬太陽對自身有任何幫助,索性問個明白,真要有什麽特殊用途,他就驅散大雪,回去繼續曬。


    “沒什麽用。”


    “沒什麽用?”


    梁渠瞪眼。


    藍繼才不假思索:“你不是漁夫嗎?出船捕魚前不拜神?”


    “……”


    “我以前有回去南海夜觀星象,探尋天地異象,途中不小心迷路,漂到一個海島上,正想去尋人問問路,結果發現件趣事。”


    “是何趣事?”


    “島上隻有一個小幾千人的蠻人部族,裏麵島民大多以捕魚為生,且島中央有個內湖,物產非常穩定,隻要去就有魚。


    奈何內湖魚的數量和質量一般,所以漁民有時候需要出海捕魚,維持生計。


    偏出海捕魚之前,島民又要唱、又要跳,還要跪地磕頭,即興念一段祝詞,祈禱上蒼。


    反觀同樣捕魚,島上漁民去內湖,從來不搞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所謂沐浴焚香,不能亂吃……”


    梁渠想到近幾日的夥食寡淡無味。


    不止食物裏不放蔥蒜辣椒,包括調料,醬油都不能放,單一小撮鹽。


    淡出個鳥來。


    “一樣。”


    “明白了。”


    梁渠無言。


    搞來搞去,整個一迷信活動。


    出海捕魚充滿不確定性——有時打到魚多且大,有時就兩手空空,搞不好有遇上風暴的危險。


    去內湖不一樣,安全穩定,島民習以為常。


    故所謂唱跳,同神無關,單純漁民想做一些事情來幹預不確定性。


    屬於此前成功要素的錯誤歸因。


    倒不能算全無用處。


    心理暗示多少加點分。


    梁渠估計,多半以前有坐壇的人為表聖皇恩德,沐浴焚香搞了一套。


    哪知坐壇效果巧合的好,就把成功因素歸功到自己的虔誠上,傳出去,聖皇大悅,慢慢就成為了傳統,後麵人再不停地添磚加瓦,增添繁瑣禮儀。


    花裏胡哨。


    風雪漫天,甲板積上一層薄薄的白霜。


    梁渠剝開凍結在船沿上的薄冰,邊走邊推入江中。


    消什麽風雪。


    回去睡覺。


    隔天。


    風和日麗,晴空萬裏,運河上半抹水霧不見,樓船跨過瀾州,與此前往西不同,拐入港口,一路北上,正航行於航道中央。


    咵嚓!


    薄冰摔落甲板,四分五裂。


    軍漢鏟除甲板與天壇上積累的霜雪。


    楊許、陸剛等人抬頭仰望。


    桅杆上人影晃動。


    藍繼才用柳條沾雪水,撒到天壇中央,其後跳到一旁的望鬥裏,雙指夾出一張朱砂符紙。


    “用食指血,照符紙上的圖案,刻畫到天壇中央,記住,何處起筆無關緊要,關鍵要一氣嗬成,不能有斷,首尾相連。”


    “藍先生放心。”


    梁渠接捧過符紙,靜氣凝神,確定好路徑,用青狼割破食指,一筆勾畫出圖案。


    圖案首尾相連的刹那,血光綻放,因高架結構輕輕搖晃的天壇徹底停擺,仿佛整個木架連作一體,化作一根筆直一體的立柱桅杆。


    壇麵玉質的光芒蒙散。


    不一樣了。


    眼前天壇如從睡夢中喚醒,不再為單純的死物,生機勃勃。


    梁渠先前“坐壇”,絕對和此刻有本質區別。


    “好了,坐壇吧,潛心感受天壇氣機,把握住就能通感。”


    “要多久?”


    “幾個時辰、幾天,全有可能,總之,不會太快也不會太慢,你坐上去感受便是,後麵一切自有人替你操辦,無需操心。”


    藍繼才撂下一句,從桅杆望鬥內翻出,一路滑至甲板。


    再望一眼廣闊江河。


    梁渠斬斷思緒,盤膝坐壇。


    甫入定,同此前坐壇毫無感覺不同,一股渾厚中帶銳利的氣息自壇中生出,包裹全身。


    身、神、心、血,漸坐漸靜。


    江風浩浩。


    所有人不自覺地放緩呼吸,生怕打擾到梁渠坐壇。


    莫說無冤無仇,倘若因誰失誤,阻礙到梁渠突破,聖皇頭一個震怒。


    藍繼才觀望少許,轉身進入船艙,再出來,已經同幾位藍袍同僚一起,懷裏捧兩個大陶罐。


    楊許收回目光,拱手詢問。


    “藍先生,不知可否問上一句,天壇內的武聖真靈是誰?”


    “燕東君。”


    “燕東君?”


    “你們輩分小,沒聽過很正常,死有一百多年,我朝未起家時,燕東君便為太祖好友,一生未娶,孑然一身,尤善使一杆長槍。


    遊曆天下時,曾一槍殺爆過一位同境的北庭可汗,威名赫赫,隻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幾代人下來,塵歸塵,土歸土,記得的老人早死光。


    梁小子平日的傍身靈兵不就是用的長槍嗎?我見他帶上船了,南直隸裏全有記錄,朝廷索性就給撥了燕東君的天壇。


    坐壇者和天壇真靈有部分相似之處,契合性會高上一些,天人感應時亦會久上三分。”


    “原來如此。”


    “燕東君,我倒有幾分印象。”


    龍炳麟出言。


    “你?”藍繼才狐疑,旋即反應過來,“哦對,你是龍人,我想起來,燕東君的長槍名為鱗龍,好似正為江淮龍君所鑄?”


    “族群裏有記載,龍君曾用水鍛法為燕大人鑄造過玄兵,為天下少有的強兵。”


    “難怪……”


    “呼!”


    “呼!”


    寒風漸大,一眾人突然聽到了呼吸聲,此呼吸,初時輕微,幾不能察,未多久,浩浩然壓過江風。


    江麵風浪大作,本平穩行駛的樓船輕輕顫晃,唯獨天壇屹立不動。


    這是……


    徐子帥來到船邊,整條大江浪花翻湧,碰濺出層層水沫!


    “好小子,共鳴如此之快?!”


    藍繼才大為驚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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