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湧嘯,江流脈動。


    桅杆上積雪簌簌震落,好似呼吸的不是梁渠,而是整方天地!


    坐壇不到半刻鍾。


    天人合一!


    藍繼才不敢拖延,回頭喊人。


    藍袍方冠同僚跳到望鬥之上,揭開陶罐,三拍罐底。


    嘭嘭嘭!


    一團灰蒙蒙的霧團緩緩騰出,如有人披穿縹緲白紗,自罐口掙紮爬出,暴露在外的瞬間,不斷有煙霧潰散,隱入虛空。


    藍袍同僚立即抬高罐底,希冀小人自然墜落。


    然事與願違。


    正當灰霧小人探出腰身,將要落到天壇之中,忽似覺察危險,恢複了少許神誌,拚命躬身,往旁邊閃躲。


    小人大半個身子冒出罐口,拔蘿卜般左右挪動,眼瞅要脫離罐子。


    藍繼才高喊:“莫大人!”


    話音未落。


    恍若有無形的大手自上空生出,強硬地抓住小人,三兩下撕個粉碎,一股腦地塞入壇內。


    登時。


    整個宗師殘餘如同被擠入磨盤,生生研磨成粉末精光,化作天壇養分。


    楊許等人耳畔響起尖銳的爆鳴,修為較弱的向長鬆等人流出鼻血,個別軍漢更是當場暈厥。


    “回去!”


    楊許讓徐子帥把幾位師弟抬走。


    轟!


    吸收了宗師殘餘的天壇白光大作,磅礴精芒筆直衝天,洞穿層雲!


    不遠處的商船望見此景,驚疑不定。


    如此異象。


    莫非有至寶橫空出世?


    天壇之上。


    梁渠盤膝閉目,五心朝天。


    玄妙厚重的武聖氣息包裹全身,好似體內多出一個獨立支架,有意識地控製住了他的一舉一動乃至呼吸。


    僅僅數息,便將他輕易帶入某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梁渠能感受到,自己隨時可以擺脫體內“支架”控製,但那顯然背離了坐壇初衷。


    轟隆隆!


    耳畔、心頭皆有雷鳴滾滾。


    無形的脈動隨呼吸進行,由內而外,由外及內地改變周身筋骨,浸潤每一寸細微之地,不斷震顫,生長。


    此時此刻,隆冬時節,天地反化熔爐,瘋狂地煆燒他的血肉魂魄。


    神魄,氣血,精神。


    三塊材料生生地砸融一體。


    神強氣生,氣生精漲,精漲神強,循環往複,節節攀升。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無盡的圓融之意湧上心頭,磅礴駭人的血氣霸道生長。


    梁渠背後如有大手推動。


    直至某個刹那,整個人仿佛不再局限於軀殼之中,冥合了天地,知曉了萬物之理,輕鬆跳脫桎梏,進入到前所未有的大自在境!


    恍惚中。


    他把握到了“天地脈絡”,自身之“本”與天地相印證,飛速膨脹。


    大江大河收攏變窄,高聳山脈拋到身下。


    大風、大雪、大霧、大地,一切的一切都被目光洞穿。


    梁渠極目眺望,視線無限拉遠,仿佛能見到萬裏外的義興,雲霧飄渺的廬山。


    天下地上。


    無處不感知,無處不洞悉。


    莫大的掌控欲由心而生,繼而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目光再放遠。


    各色祥雲流光。


    滾滾的冰霜蔓延北境,濃厚的大霧包裹南疆,陰鬱的黑氣繚繞江淮大澤之上。


    氣機!


    天地氣機!


    然觀望之間。


    梁渠眼前忽有小人跳出,撲麵抱緊。


    滿臉血汙的地痞,赤身裸體的龍女,悲鳴哀嚎的大蛇,鮮紅,玉白,墨綠……各類色彩雜糅,一股腦地塞進視線之中。


    氣血不受控製的擾動。


    魔影!


    眼前天壇顯然不止為梁渠一人用過!


    魔影好似一隻隻大手,拚命拽住想要往上升騰的梁渠。


    不等梁渠動作,淡淡金光升騰,龍虎二氣自行躍出,咆哮撕咬,將麵前黑影統統撕扯粉碎。


    視線一空。


    精神再度拔高,神怡心曠。


    “原來這就是天人合一。”


    梁渠喃喃。


    個人與天地融為一體,風從江麵上來,吹出十萬八千漣漪,洞若觀火。


    一切陰謀詭計無所遁形。


    焉能不知有奸人暗害?


    徜徉無盡,就在精神要飄至天外,一股厚重的吸力自大地上來,重新將梁渠拉回地麵。


    睜眼。


    夜空群星閃耀,潮水輕拍船身。


    萬籟俱靜。


    感知中的一瞬間,竟然從白天領悟到了黑夜?


    梁渠張開手掌。


    一切未變。


    自己仍舊是天橋圓滿,暢遊天地的感覺蕩然無存,仿佛先前一切隻是一場美夢,且夢境中的經曆正以匪夷所思的進度遺忘淡化,直至某個臨界點,堪堪停下,留存一個淡薄印記


    但即便如此,梁渠心滿意足。


    比之天人感應,人與天地相合,萬物與我為一,單單神魄與氣血交融實在太過簡單。


    隻要想,他今晚就能起屋建樓,突破狩虎!


    “藍先生,過去了多久?”


    “十七個時辰,天剛黑。”


    不止一天?


    梁渠思索。


    “如何?記住多少?”


    藍繼才掏出一份冊頁詢問。


    梁渠閉目,以自己腦海裏僅存的感受為對比,眉頭緊皺。


    “三成半?”


    “三成半?”


    藍繼才重複一遍。


    梁渠稍加思索,確定點頭:“藍先生,此數是多還是少?”


    “多,為晉升大武師坐壇的人沒幾個,你上一個就是死在南疆那位,按他說,第一次為兩成半,你比他要多一成。”藍繼才認真地往紙上記錄。


    狼煙入狩虎坐壇的對比太少,沒法橫向比較,然橫向不行猶有縱向。


    為尋求洞開玄光,以獲晉升臻象契機的大武師坐壇,頭回有三成亦相當少見。


    倒不奇怪。


    梁渠能突破大順紀錄的,本為先例,當為人中龍鳳。


    “頭回坐壇有個一二成印象即算不錯,足夠神魄和氣血相融,你要繼續嗎?”


    “能繼續?”


    梁渠反問。


    “能,此次坐壇,聖皇一共給予八份宗師殘餘,按照你的消耗,能用上差不多三次。


    袁遇文一次就行,朝廷估計你也如此,但依舊準備有數份,所以剩下來的,大可看作是給你的獎勵。”


    “藍先生有何建議?”


    “我建議繼續,頭一次靈光抓取越多,神魄與氣血融合愈順利,晉升越猛。


    旁人突破狩虎能起一麵高牆,你少說三麵,個中道理同四關破奔馬,積累深厚者連開數竅相通。”


    梁渠眸光大亮。


    “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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