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將他拖拉到角落,想趕他出去。


    但衛靖卻不肯走,隻是呆呆地問些瑣事:“雲來樓的工作是什麽?當真是陪客人睡覺嗎?於雪姐姐她??”


    “你摔昏腦袋了嗎?”她見衛靖手掌破皮,拿了手巾給他擦,又替他倒了杯水,說:“你乖乖坐在這兒,別開口說話。等會兒回了魂,趕緊滾吧。你現在裝著癡情,過兩年又是一個樣子,男人都這樣,老娘我見多了,哼!”


    那姑娘說完,便到別處忙去。


    胡大廚子的朗笑聲不絕於耳,走到麵對著大廳空敞處的一張矮桌旁坐下,四名隨從分立他身後。


    幾位姑娘端來一壺茶和幾碟小菜。胡大廚子挾著小菜吃,連飲三杯茶,一邊吃一邊笑。


    突然樓上腳步聲輕響,是雲來樓的女主人,被稱作“紅姐”的紅舞雲,聽見姑娘通報,緩步走下樓。她一身豔紅衣裳,裙角飄飄,朝胡大廚子走去。


    紅舞雲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瞧著胡大廚子,後者也笑。


    兩人嘴上沒說話,兩雙眼睛卻像是在說話。


    紅舞雲走近矮桌,抬手一揮,紅袖袍子絲帶飛揚,拂過胡大廚子的鼻端。


    胡大廚子微微閉眼,深深吸著那陣香氣。


    大廳兩側的姑娘已準備妥當,拿起擅長樂器,奏起樂曲。


    紅舞雲一句話也沒說,身子隨著樂曲微微擺動,翩然起舞。


    衛靖在角落看著,隻覺得樂曲動人,紅舞雲的舞姿絕美,人和紅衣合為一體,清揚飄逸,像是紅蝶起舞,又似鳳凰飛翔,時間像是停住了般。


    衛靖瞧著,越是感傷,慢慢咀嚼著溫於雪說的那句話,喃喃自語:“於雪姐姐要和陳大哥過一輩子,不是和我過一輩子??”


    衛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往門外頭衝。


    樂曲戛然而止,紅舞雲站定身子,一身紅裳似火,漸漸止息。


    “怎麽了?”


    “那小子從哪兒冒出來的?”


    一群姑娘愕然低聲問,胡大廚子卻不以為意,哈哈笑了出來,大力鼓掌讚道:“好!好!紅舞雲就是紅舞雲,舞藝一年更勝一年,毛孩子躲著偷瞧,都感動得哭了!”


    胡大廚子這樣說,倒是化解了尷尬。


    紅舞雲也微微一笑,卻不再跳舞,親自替胡大廚子斟了杯茶,向幾個姑娘問了些話,便獨自上樓,換過幾個姑娘來到胡大廚子麵前,跳起另一支舞。


    胡大廚子一麵看、一麵吃、一麵飲茶,連連點頭。


    ************


    “你這小子怎麽又來啦!每天瞧咱溫妹妹兩眼也過癮嗎?”小縵笑著將衛靖攔下。


    “我喜歡,不行嗎?我又不是不給錢!每次你都攔著我,煩不煩呐!”


    衛靖瞪著她,這幾日衛靖總是迫不及待接下外差,一早便出了劍莊,將劍莊發下的飯錢拿來搭乘馬車,到雲來樓,隻為了見溫於雪一麵。


    至於這雲來樓裏的酒菜飯錢,就是衛文交給衛靖的旅費了。


    雲來樓上下大都知道了衛靖這小子,因此也隻酌收他一銀,以免害他連回小原村替溫於雪報信的車費都沒了。


    這天他出門較晚,來到雲來樓時已是黃昏。


    “小原村癡情弟弟又來了,姐妹們快別怠慢,他一生氣就會罵人!”小縵是最初和衛靖雞同鴨講,又替他向溫於雪傳話的大姐,這陣子天天見到衛靖上門,也有些熟了。


    她哈哈笑著,朝裏頭喊,隻聽見裏頭一堆姑娘起哄應著:“知道了!”


    “他又來啦?”


    “你幹嘛這樣聲張,真討人厭!”衛靖又羞又惱,恨恨地埋怨小縵兩句,擠了進去,走到一張桌前,掏出一銀放在桌上。


    “你就是『小原村癡情弟弟』?”紅舞雲飄然而來,揮袖卷去那一銀,有趣地瞧著衛靖。


    衛靖怔了怔,見雲來樓的女主人親自接待,有些受寵若驚,回過神來,又恨恨地問:“誰是『小原村癡情弟弟』?到底是誰這樣講我?”


    紅舞雲掩嘴一笑,點點頭:“不錯,天底下像你這種男人多些,也是不錯。希望你別變。”


    “你說什麽?”衛靖還不明所以,紅舞雲已經離去。突然一隻大手按住他的肩膀,有道渾厚男聲傳來:“終於讓我找著了,媽的,『小原村癡情弟弟』果然就是你!”


    “樊軍!”衛靖回頭,見那男人??正是樊軍,隻見他臉上多了條長長的疤,自右眉劃下,爬過高挺鼻子,直到左下顎。衛靖驚訝地問:“你的臉??”


    “嗯,這樣好看多了吧,媽的。”樊軍冷笑數聲,招來一個姑娘吩咐了幾句話,將自己在別桌的酒菜,並上衛靖這一桌。


    他坐下來吃幾口菜,拉了衛靖坐下,這才說:“咦?那晚你沒瞧見嗎?”


    衛靖這才回答:“那晚我隻見你將魯雄打倒在地,便被那臭丫頭拉走了,後頭的事都不知道。”


    “好銳利的雙勾。”樊軍的手指沿著臉上刀疤劃下,說:“是秦孟先砍的。”


    “你和他誰打贏了?”衛靖迫不及待地問。


    “他斬了我一刀,我用拐子打斷他右手骨,卻沒分出勝負。”樊軍聳聳肩,挾了幾粒花生配酒。


    “沒分勝負?怎麽會沒分出勝負?”


    “雷南員外出來製止,他連刀都拿出來了,氣勢可強啦,不像你先前瞧著那一副土財主的模樣。他的身手絕不在無雙堂副堂主之下。或許是無雙堂太過喧賓奪主,惹怒了他吧!”樊軍述說著當時經過,雷南見場麵愈發激烈,生怕再打下去恐怕要變成群毆亂鬥,隻得親自壓陣。


    當時無雙堂本來豪氣萬千地來,但無端殺出樊軍這頭攔路虎,一個副堂主被打得倒地不起,另一位副堂主被打斷手骨,氣勢已然覆滅。


    雷南終於出手,現出他的傳家紫金刀,勢若猛虎,再也沒人敢吭一聲,群豪們也紛紛倒向雷南。


    秦孟先盡管斷了手骨,心中怨恨,卻也是個識相的家夥,連忙打圓場,反倒替雷南安撫起群豪,指揮著手下發錢,笑咪咪地將一堆銀票奉到樊軍手上。


    “你沒瞧見秦孟先發錢給我的樣子,好似厲鬼在笑。”樊軍嗬嗬笑著說:“他悄聲和我說話,要我在神兵大賽時,再和他打一場。這人絕不是好武,他是嗜殺、嗜血。我還真有點害怕。”


    “什麽?那神兵大賽你去不去?”衛靖好奇地問。


    “當然去!”樊軍砰一聲拍了胸膛一下,朗聲說著:“我不信他殺得了我。”


    “這才是英雄好漢!屆時我也會去,隻是??應當無法和你合作了??”衛靖拍手說,將自己投靠大伯,屆時隻能以衛家劍莊學生的身份觀戰。


    “呿,真是掃興!”樊軍哼了哼:“無妨,反正找個對手,屆時我便找他私下約戰吧!”


    小縵端著衛靖的菜肴上桌,說:“小原村癡情弟弟,紅姐說一銀吃不飽,吩咐咱們替你加菜,你慢慢吃,別太癡情了。”


    “這綽號一定是你替我取的!我操??”衛靖氣惱得要起身理論,小縵已經嘻笑著走開了。


    樊軍一把將他拉回座位,哈哈大笑地說:“你別嫌這外號難聽,要不是她們這樣叫你,我還真找不著你!”


    原來擂台賽結束之後,吳不修擔心闖天門私下尋仇,霸王客棧也停業了數日。領著樊軍、張三龍、虎哥等一幹在擂台賽上得了賞金元寶的漢子,呼朋引伴,上了別處酒家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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