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龐大白影落在廳堂木地板上,竟沒踏壞地板。胡白拍拍肚子,說:“各位玩得太過火了。胡白在上頭不說話、不出聲,隻盼你們心中還存著我食勝天這塊招牌,賞我一點麵子,結果不是。哈哈,哈哈!”


    唐彪自然知道食勝天的名號,站定身子,向胡白拱了拱手,說:“胡大廚子開口,誰敢不給麵子。不過,方才情形你應當也見到了。大夥兒好端端地出價,偏偏這家夥淨是搗蛋,亂開價錢。”


    “誰說我搗蛋來啦,咱們不都將錢帶來啦!”衛靖大嚷。公孫遙也搖搖手中那一大包金條,附和著說:“是啊!咱們都照著規矩來,並不是搗蛋。”


    豹子堂一群幫眾立即大罵:“放屁!臭小子亂開價,胡說一通,還跳上桌子,豈不是搗亂?”


    衛靖大聲反駁:“今晚有規定出價一定得出整數嗎?有規定不能站上桌子出價嗎?是你們那光頭先出手打人,才將客人全嚇跑了,他才搗亂!”


    胡白點點頭說:“我在樓上看得清楚,小原村癡情弟弟盡管吵鬧,但他隻是喊價而已。唐彪,倒是你一出手就要奪他眼睛??這未免過分了吧?”


    公孫遙聽得有些迷糊,低聲問衛靖:“他口中的『小原村癡情弟弟』,是指你嗎?”衛靖尷尬得還未能接上話,樊軍已替他說:“是啊!就是他。”


    “拿來!”唐彪打了個手勢,豹子堂幾個幫眾立時拿出一個小箱子,裏頭是價值二十萬銀的黃金元寶。


    本來唐彪帶了二十萬銀,以為不可能有人出價高得過他,事實上他隻要一開場出個五千銀,就無人敢跟他爭了,但他偏要在氣氛熱烈之際,一口氣喊出十萬,來個震驚全場。


    哪裏知道衛靖不買他的帳,硬是和他拚,激怒了這頭驕傲的豹子。


    “揭開你的布袋,看看有沒有你喊的價錢。若沒有,不是搗蛋是什麽?”唐彪冷冷地說。


    公孫遙怔了怔,老實地將布袋揭開,將金條倒在地上,說:“這兒大約十萬,其餘十萬我隨即取來。”


    “還有這等規矩?我闖天門金山銀山,可否明天取來?”豹子堂幫眾鼓噪著。


    “行呐!等下次吧,這次已成交啦!”衛靖喊著。


    “放屁,鑼是你自個兒敲的。”幫眾大罵。


    樊軍掏摸腰間口袋,裏頭還有幾個小元寶,是他剩餘的擂台賽賞金,但和這次價碼等級相比,卻相差太遠,扔出來隻是自取其辱。


    他哼了一聲,朝著唐彪怒喊:“別囉嗦了,今兒個便是成交了,錢咱們一定付得起,如果付不出,也是咱們和雲來樓的糾紛,與你闖天門有何關係?人人都怕闖天門,就我樊軍不怕!你不服氣,明年神兵大賽時,等我打完秦孟先,便輪到你!”


    “樊軍說得好!”衛靖早已豁出去,早忘了自個這趟來湖之行是為了避禍保身,他對著唐彪吼:“別以為闖天門當真大過天!我操你個闖天門!”


    公孫遙聽身旁衛靖和樊軍這麽說,隻覺得熱血沸騰,心想天底下不是隻有他公孫家敢對抗闖天門,低聲呢喃:“我也不怕??且我要去殺你們幫主??”


    “好!好!”唐彪不怒反笑,拍了拍手,轉頭看著胡白,說:“這些好家夥都不將闖天門放在眼裏。胡大廚子你怎麽看?大家都知道在雲來樓背後撐腰的是你食勝天胡白。那姑娘我買下了,你說句話,我便領人離去。”


    “不論如何,你都得離去。”胡白攤了攤手,淡淡地說:“這癡情弟弟最後喊價時,你打了他,卻不加價,就是放棄了。他付不付得出來,是他和雲來樓的事,你請回吧!”


    胡白這麽說時,二樓的食勝天人馬都擠到欄杆旁,往下頭瞧,數來也有四、五十個,不在豹子堂之下。


    唐彪冷冷地瞧了胡白一眼,將刀收回。豹子堂幫眾也立即將兵刃收了。


    唐彪走過胡白身旁之際,略停了停,說:“食勝天果然氣勢不凡,名聲遠播,財力雄厚,還有一批武廚子,可稱得上是地方一霸了。”


    胡白抿著嘴,笑咪咪地不答話。


    “和闖天門比起來如何?”唐彪冷冷地問。


    “食勝天像貓兒,闖天門是獅子,貓兒和獅子,沒得比。”胡白微笑著說。


    “你知道就好。”唐彪點點頭,領著豹子堂人馬離去。


    “太好了!我買下於雪姐姐了!”衛靖見所有競爭者都已離去,大喊一聲,左顧右瞧卻找不著溫於雪,望見她在二樓,便要上去。


    小縵等一票姑娘賊兮兮地笑,紛紛將溫於雪往樓梯口推去,和衛靖碰上,小縵便說:“恭喜你啦,癡情弟弟,你這於雪姐姐,今晚隻服侍你一個人,你滿意了吧?”


    “今晚??”衛靖一怔,問:“我不是已經買下她了嗎?於雪姐姐應當屬於我的了吧,我要將她帶回小原村去。”


    紅舞雲領著姑娘在後頭跟上,聽了衛靖的話,斥罵:“你將你溫姐姐當作豬牛一般,買了就扛回家宰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衛靖連連搖手。


    小縵又說:“小衛,你隻是標得她的初夜,不是買下她的人!就算你要買她的人,也已經晚了一步??”


    “什麽?豈有此理!”衛靖忿忿不平,卻見溫於雪眼眶雖然紅潤帶淚,但神情卻有些欣喜,不再是先前的愁苦冷漠了。


    “哈哈,哈哈!”胡白拍了拍肚子,也走上樓來說:“你那於雪姐姐,現在是我的人啦。你求求我,我便將她賞給你。”


    小縵搶著說:“胡大廚子方才替溫妹子贖了身,你求求他,叫他一聲胡老爺子,才能將你朝思暮想的情人帶回家。”


    紅舞雲見衛靖鼓漲著臉,神情僵硬,知道他性子倔強,哈哈一笑,轉頭卻斥罵著胡白:“胡大廚子,你來雲來樓這麽多年,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剛剛你開口,便犯了我的大忌,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胡白抬起巴掌,在自己臉頰上輕拍兩下,說:“我隻是和這位弟弟開個玩笑罷了。溫姑娘隻屬於她自己,不屬於任何一個男人,哈哈!”


    原來紅舞雲早知道溫於雪心有苦衷,並不是真的願意在這酒樓工作,倒和雲來樓多年來的經營之道不相符。


    紅舞雲嘴上沒提,隻是冷冷旁觀,瞧這癡情姑娘能不能看透她那相好,自個有所覺悟;


    加上有個小原村癡情弟弟無刻不來湊這熱鬧,當真像是當年的胡白。


    隻是當年的胡白已經財大勢大,每日上她所屬酒樓包場時,自是氣概萬千,瀟灑多了。


    紅舞雲並未阻止這初夜出賣,隻是想瞧瞧在最後一刻,那些自以為癡情的家夥,能變出什麽花樣。


    她邀了胡白前來看戲,稍微提點一下,胡白便知其意,早準備好大筆銀兩,若溫於雪即將被賣出,胡白便出價壓場。


    “反正我和小紅相熟,喊喊價也不吃虧,替溫姑娘贖身,這功勞應當歸屬小紅才是。”胡白見衛靖一雙眼睛滾著淚水,感激地瞧著他,便這樣解釋。


    紅舞雲冷笑一聲,說:“我不敢居功,是你自個兒逞英雄要扛下的,贖身一萬銀,連同溫姑娘的初夜價應當也是你出,一共是二十二萬麽千麽百麽十麽。”


    “好,我出,我出!這點錢算得了什麽?”胡白摸摸肚子,埋怨了衛靖兩句:“都是你,將價碼喊這麽高幹嘛?”


    天寒地凍,雲來樓裏卻是暖呼呼、喜氣洋洋。


    大夥兒起了一陣哄,溫於雪打算明日啟程,和衛靖一同返回小原村。


    樊軍拍拍皮裘背心,不再理睬大夥兒,自顧自地往外頭走。溫於雪趕緊上去,恭謹地向他道謝:“樊大哥,真的很感激你。”


    樊軍點點頭,淡淡地說:“行走江湖,助人急難,本沒什麽。你以後張大眼睛對人,別再看走眼了。”


    “好漢子,咱們聊聊!”胡白見樊軍要走,趕緊追了上去,他也是個武癡,方才見樊軍突然殺出,竟能和豹子堂二當家殺了個不分軒輊,早已有意結識。


    “衛兄弟,時候不早了,咱們快回去吧!”公孫遙喊著,由於胡白已扛下了這筆錢,他便將那堆黃金條塊重新包起,拉著衛靖要回劍莊,此時已經入夜。


    衛靖盡管得寵,但多日來將劍莊門禁視若無睹,早已讓一票資深學長們在背後指指點點。


    衛靖還拉著溫於雪說話,她想起什麽,回房拿了個娃娃給他,是個女娃娃,和先前衛靖那男娃娃正好湊成一對兒。


    衛靖拿著娃娃,這才心滿意足地和公孫遙離去,還埋怨地說:“都是那臭丫頭,偷了我另一個娃娃,不然現在兩個娃娃擺在一塊,多好看呐!”


    ************


    兩人回到衛家劍莊,翻牆進了院子,公孫遙帶著黃金和綠鐵劍,怕讓人見到了不好解釋,便偷偷摸摸地埋在院子裏的樹下,還擔心著不知該如何和其他人說明他們這麽晚才回來,衛靖還帶了一身傷。


    “大伯!大伯!我被人打得好慘!”衛靖拉著公孫遙大聲嚷嚷,闖入了衛長青書房。


    衛長青身旁站了兩個男人,身上還背著行囊,像是剛從外地趕路回來的差使。


    衛長青聽到衛靖的叫喊,向那兩個差使揮揮手,要他們出去。


    衛靖不等衛長青說話,便先聲奪人地說:“大伯!我找著家鄉那姑娘了,原來她在城裏迷了路,碰上壞家夥,要將她賣給酒樓。我和張遙出外差時正好碰上,這才救了她!”


    “是嗎?”衛長青靜靜地瞧著衛靖,聽他說完,沒過問當中矛盾,甚至沒過問衛靖身上的傷。


    “大伯,那位姐姐今晚在客棧裏過夜。你放我幾天假,明兒個我得送她回去,她母親想煞她了,要是再見不到她,恐怕要苦出病來了。”衛靖誇張地說。


    “正好??”衛長青靜默半晌,點了點頭說:“我正有些話想和你爹爹說,晚點我寫封書信,你明日一並帶回去交給你爹爹。”


    衛靖沒料到大伯這麽輕易便答應他的要求,和公孫遙走出書房,在大院裏一連翻了十來個觔鬥,隻覺得前些日子的苦悶陰霾,一下子全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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