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啊,若你倆其中一個死了,另一個還活著,便將屍首拖回來給我,我會開個好價錢!”老板最後仍這樣吩咐。


    “你幹嘛擺出一副咱們死定了的模樣?你要屍首做什麽啦?”


    “你別小看這副臭皮囊,很多東西都可以作成藥!用不完的還能賣到隔壁,不然,你以為你倆剛剛買的鹽餅從哪兒來的?”


    “喝!”衛靖愕然,不禁看看手上拎著的小包,裏頭裝著鹹餅、涼茶等食物。


    突然聽得一聲大喝,隔壁賣餅的老板提著掃把,氣呼呼地趕來大罵:“藥老雞,又在胡說八道,想將我的客人全給嚇走是不是?”


    糧食店老板邊罵,邊對衛靖說:“你別聽他胡說八道,咱賣的食物都是正常材料,好吃又營養!”


    樊軍在江湖上打混得久,感受得到這其貌不揚的藥店老板流露出的自信神氣,知道他必定有些本事,便上前向藥店老板拱了拱手:“在下樊軍,我和這臭小子都是外地人,若有失禮之處,請前輩多多包涵,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衛靖嘿嘿冷笑,低聲嘲諷著:“哼哼,這野蠻鐵拳頭怎麽學起公孫遙說話啦,學得不三不四,要拍馬屁怎不說神醫呐?以他人屍首做藥,不會良心不安嗎?”


    “我藥三雞可不是什麽神醫,隻是個賣藥的。以人屍首做藥想來是不高尚,但若能救人一命,不高尚又如何?”自稱“藥三雞”的藥店老板冷冷瞧著衛靖,又對樊軍冷笑數聲:“你們在底下若是小傷小痛,用我的藥便成;要是傷重了,拖回來找我還有得救,有什麽馬屁到時候再拍也不遲。要是我治不好,也會花錢買你屍首,連棺材本都省了,哈哈!”


    衛靖聽藥三雞所言,像是有些道理。


    這地底下資源有限,若真能以屍製藥,且有妙效,何嚐不是功德一件。


    但衛靖嘴上便是不服,反問:“呿,要是咱們不傷不痛,生龍活虎回來,你又如何?”


    藥三雞冷冷地說:“了不起說聲恭喜。記得到時藥瓶子別亂丟,用完了退還給我,下次打你九折。”


    衛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樊軍一把揪住後領,提著往前走。


    地下二層彌漫著死寂氣息,偶爾出現的民居商家,臉上神情都冷冰冰的,沒什麽生氣。


    幾個孩童笑著跑來,其中一個手上抓了隻五色斑斕的大蜘蛛,跑在最前頭,後頭幾個叫著:“是我發現的!”“是我先發現的!”“拿去賣給三雞叔!”


    衛靖在小原村時雖也善於捕蟲捉鼠,卻從未見過這麽大隻的蜘蛛,讓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地下二層的岔道不似地下一層那般繁複,兩人加快腳步找了一陣,又跟上前頭幾位采草人。


    兩人心想,既然這些同行排擠外人,便不再主動問話,隻是默默跟在後頭。


    又過了半晌,在一處彎道出現另一處出入口,不但有往下的長道,也有往上的通道。


    “這兒能通往地下一層呐!地圖上怎麽沒有?”衛靖將地圖拿出來,橫豎看了半晌,心想,屆時上去可要在地圖上做個記號。


    幾位采草人魚貫而下,衛靖和樊軍也跟在後頭,經過許久,終於來到地下三層。


    地下三層再無民戶商家,許多通道尚未完工,有些長道的盡頭還堆積著一捆捆參天木柱。


    兩人遠遠跟著采草人行走許久,轉入一條幽暗信道,這信道扭曲彎拐,不像其他人工挖鑿的長道那般筆直平坦。


    一行人漸漸往前,兩側通道壁上出現些青苔,泛著螢熒光芒。


    衛靖伸指在青苔上一抹,抹下一層晶瑩青苔細看幾眼,在鼻端聞嗅一番。


    他見樊軍走在前頭,便用沾著青苔的手指在樊軍背後寫個“王八”。


    樊軍懶得理睬衛靖,自顧自地四處瞧看,隻見蜿蜒小道逐漸寬廣,四麵八方都有不同的天然通道,交錯繁雜如同蟻穴,一叢叢臭草便生長在各個角落,濃厚的臭草氣息令衛靖忍不住掩鼻。


    約莫十幾位采草人,各自盤據在自己的地盤,檢視四周臭草,將生長得茂盛的摘下,留下較小株的任其繼續生長。


    衛靖在樊軍後背上的“王”字隻寫了一劃,指上青苔已盡,想再沾點,遠遠見壁上青苔忽明忽滅,且團團蠕動。


    正覺得奇怪,靠近一看,可嚇得頭皮發麻,低呼怪叫,惹得樊軍提著油燈跟過來瞧,也不禁深吸口氣,虎目大張。


    數尺內的土壁上擠滿了奇形怪狀的黑色蟲子,有的小如蚊蟻,有的大如巴掌。那些蟲子或是啃噬著牆上的青苔,或是自相殘殺著。


    衛靖連吞口水,驚愕得全身皮肉都發麻。


    在小原村時,他最喜愛抓些怪蟲嚇唬女孩子,但眼前這片蟲海數量之多、形狀之異,早已超乎孩童戲耍的範疇,到達惡心恐怖的境界了。


    他和樊軍後退數步,遠離牆邊,瞧著自己腳下。腳下沒有青苔,蟲子也少了些。


    “你背上有一隻!”衛靖猛一見到樊軍背後竟也伏了隻怪模怪樣的大黑蟲,正大口吃食樊軍後背上的青苔。樊軍怔了怔,想反手去打。


    “別用手打!說不定有毒??”衛靖隨地撿了塊小石頭,想挑去樊軍背上的大黑蟲。


    但大黑蟲六足鉤得死緊,衛靖也不敢大力,生怕弄爛了擠出汁水,更加惡心。


    “操!這黑家夥馬步紮得比你還穩。”衛靖突然想到什麽,取出向藥三雞買來的驅蟲藥材,湊上燈火點燃,再對著大黑蟲鼓嘴一吹,藥味襲去,大黑蟲瞬間落下,砸在地上彈了兩彈,不住地抖動。


    “這藥有用!”衛靖捏著驅蟲藥材,在自己和樊軍周身熏了數遍,見藥材燃燒極慢,幾乎不曾變短,心想還有五枝應當足夠,這才放心了些。


    兩人摸索一陣,開始靠近臭草。


    一個采草漢子瞧了,氣衝衝地吆喝起來,揮手趕人:“喂!喂!你們打哪兒來的?這是我的地盤,滾到別的地方去!”


    衛靖指著那幾株臭草說:“怎麽,這草又沒有主人,誰采都行不是嗎?”


    “別的沒有,我這幾株就有。”那漢子捏起一片葉子,將油燈提近,說:“你自個瞧瞧。”


    衛靖湊上去,果然見到葉子上刻著“郭店鋪”三個字,無話可說。


    心想,這些草或許是這漢子照料長大,攤了攤手,說:“好吧,我新來的,不明白這些規矩,大叔能否教教我?”


    “教你個屁,趕快滾遠點!”對方推了衛靖一把。


    一旁還有個年紀長些的漢子,背上已經背著一簍臭草,拍拍樊軍肩頭說:“兄弟,這兒的草都有勢力範圍之分,小心別惹上麻煩,我當初就是不知道規矩,吃足了苦頭。”


    “那??還有哪兒能采草呢?”樊軍問。


    那漢子指著身後曲折彎拐的遼闊深穴說:“越往裏頭,人便越少,草也越多,但蟲蛇什麽的怪東西也越多,得當心點。”


    那漢子說完,又拍拍樊軍的肩,挑著臭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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