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遙有些遲疑,站在原地。


    衛靖上前兩步,握著八手的手都出了汗,不知這怪人有何目的。


    那人指著公孫遙彎折的手指,淡淡地說:“我替你將手指推推。”


    “多謝前輩。”公孫遙吸了口氣,緩緩往前走去。


    衛靖擔心公孫遙安危,卻也無計可施,對方身手太厲害了,甚至遠勝樊軍,若他有意加害自己和公孫遙,想逃也逃不了,他隻得隨口說:“這位大叔,你剛剛那一招折彎大鱷嘴巴,可真是厲害,我從來沒有見過力氣這麽大的人。”


    那人隻看了衛靖一眼,並沒有答理他,見公孫遙伸過手來,便一手托著,一手抓住他腫脹二指,盯著公孫遙眼睛,淡淡地問:“你身懷武藝。”


    公孫遙感到手指劇痛,強忍著說:“是,在下自幼習劍??”


    “嘿嘿,那這點痛你應當受得了??”那人冷笑了聲,手一使力推拿,隻見公孫遙身子一震,臉上神情僵硬,但並未叫出聲。


    那人點點頭:“看你細皮嫩肉,倒有點骨氣。”


    公孫遙顫抖地將手抽回,隻覺得手指傷處雖仍疼痛,但已無方才彎折時骨節錯位時痛得那麽強烈,那人果真替他推好手指。


    他恭謹地向那人鞠了躬說:“多謝前輩。不知前輩可知道這地底長穴有無出路?”


    那人伸了個懶腰,四處打量一番,說:“我隻記得,我動身前往地下來湖時,那時正是深秋??對了,現在是何時節?”


    “嘩!秋天,那是半年前的事,現在是春天??至少也四個月了。”衛靖驚愕地說。


    “春天?那或許尚未錯過??”那人眼睛閃了閃,又問衛靖:“你們打哪來的?”


    “我們從來湖市中心下來的,在地底大約待了十來天吧!我以拉屎的次數估算日期,應當相去不遠。”衛靖這麽答。


    “十來天??”那人思索半天,又問:“你們下來所為何事?怎不從原路出去?”


    “我們是從地下三層未完工的通道掉下來的,那洞口有數層樓高,爬不上去。”衛靖指著遠處石壁一片苔蘚說:“呐,像那兒一般高,而且石壁連著深水潭,十分陡峭,全無落腳處。”


    “你們又是怎麽下來的?”


    “我們騎著馬,馬躍到遠處的淺灘上,但自然便跳不上去了。”


    “你們的馬呢?”


    “讓剛剛被你折彎嘴巴的家夥吃了,你也算是替千裏報了仇。”衛靖這麽答,看看公孫遙,公孫遙想想也是,便又向那人行了個禮。


    “帶我去那裏吧,我爬得上去。”那人哼了一聲,見兩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便冷笑問:“你們不信嗎?”


    “不??若能遊水至石壁邊,憑前輩手力,或許真能抓著石壁上的銳角,直直攀上??”公孫遙想起方才被這人抓著腦袋,他那雙手猶如鋼爪鐵勾,連數十尺巨鱷都能甩動,這麽推論,這人能憑臂力攀岩也不算稀奇了。


    “還是你們怕我到了那兒,便拋下你們?”


    衛靖答:“大叔,你臂力大,但我們沒你這力氣,我們花了許多天才走到這兒,可不想走回頭路。”


    “我就算背著你們兩個,也爬得上去。”那人邊說,邊走向衛靖,揪住他後領催促:“快帶我去,我可不想錯過那活動。”


    “錯過那活動?大叔,你可是要去闖天門神兵大會?”衛靖怔了怔,和公孫遙相視一眼。


    那人突然停下動作,轉頭冷冷看著衛靖。


    衛靖讓他的眼神嚇著了,趕緊解釋:“大叔,咱們是從來湖市下來的,來湖市春天的時候,隻有這場活動最熱鬧,你武功這麽厲害,除了闖天門的神兵大會,我想不出你還想會要參加什麽活動??”


    對方點點頭,鬆開手,緩和了口氣問:“既然你們聽說過闖天門神兵會,那麽你們可知道神兵會是否結束了?”


    “這??難講。”衛靖讓人這麽問,有些心虛,不敢答神兵會已讓他們鬧得天翻地覆。


    公孫遙卻說:“前輩,你若要參與神兵會,恐怕白走一趟。神兵會上出了些亂子,大揚府上起了火,神兵會應當已經中止了??”


    那人眼睛瞇起,看著公孫遙,突然想起什麽,便問:“你說你自幼習劍,你們也去過神兵會了??”


    公孫遙點點頭,衛靖卻暗叫不妙,此時那人又問:“你們應當見過闖天門李幫主了吧,他可安好?”


    公孫遙低頭不語,衛靖接過話答:“他好得很,挺有福相,動不動就愛和人比劍。大叔,你也是闖天門的人,還是你也要趕去替李靡李幫主祝賀?”


    衛靖問這話時,手心發汗,心想若這人是闖天門幫眾,或是與闖天門關係友好的幫派中人,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和公孫遙大鬧神兵大會一事。


    那人神情卻有些茫然,不解地問:“你說什麽?李靡李幫主?”


    “是啊,李幫主啊??”


    “闖天門幫主不是李晟嗎?他讓位給兒子了?”那人驚愕地問。


    “李晟去世許久了??現在是李靡當幫主。”


    “他死了?死多久了?”


    “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那人突然仰頭狂笑不止,笑聲雄烈,更兼幾分哀淒。


    衛靖給嚇退好幾步,轉身拉著公孫遙要逃,嚷嚷著:“不妙,他又要發狂了。”


    “李晟——李晟——我的好哥哥,當時你想不到吧!你為了那張位子,幹出什麽事來,位子還沒坐熱,你就死啦!你當初欲除去我,派出這麽多好手,我仍活到今天,而你卻死啦,哈哈哈!”


    衛靖和公孫遙聽那人邊笑邊吼,不約而同低呼一聲,說:“這人是李嶽!”


    他這麽一笑,便笑了好久,接著他坐了下來,像是歇息般,卻仍然“嘿嘿、嗬嗬”地笑個不停。


    衛靖和公孫遙不知如何是好,隻能遠遠看著他。


    衛靖曾在小馬車上聽老車夫說過李嶽的事跡,卻不明白這當年闖天門第一好手,為何遠離闖天門,成了今天這副落魄模樣。


    李嶽躺倒在地上,繼續地笑,突然他不笑了,睜開眼來看著潭洞底端倒映著的黯淡波光。


    又過了好半晌,李嶽才起身,見衛靖和公孫遙戰戰兢兢地看著他,才說:“走吧,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出去。”


    衛靖和公孫遙相視一眼,隻得跟在李嶽身後數尺。


    他雖跛了腳,但行動仍十分快捷,數步一跨就越過一座淺灘。


    兩人跟了半晌,見李嶽都自己找路走,完全不需要他們帶路,且走的方向並非兩人先前來路,衛靖便問:“李??李嶽大俠,你不去神兵大會了?”


    “你知道我是誰?”李嶽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衛靖。


    “你剛剛自己說的??你稱呼李晟『好大哥』,李晟隻有一個弟弟,叫作『李嶽』。我曾聽一名車夫說過,闖天門李嶽曾經空手打死一頭牛,但我沒想到,你連這麽大隻的鱷魚都能空手打死。”衛靖想鱷魚逃脫時雖然未死,但嘴巴被折成那樣,必然無法吃東西,看來是活不成了。


    “是有這麽一回事,我曾經打死頭牛沒錯,但我可不是什麽大俠,隻是個落魄的流浪漢罷了。”李嶽冷笑兩聲,又說:“我不去神兵大會了,我老哥已經死了,隻可惜我沒能見他最後一麵。”


    李嶽邊說,突然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我雖說帶你們出去,可是你們也別開心得太早,我這腦袋有些問題,不知什麽時候會發狂,那時候我是六親不認的,你們方才也見識過了吧!”


    衛靖和公孫遙連連點頭,都不禁摸摸脖子,方才被李嶽掐住的地方,還疼痛得很,當時若非李嶽擒住他們還欲問話,否則他們的頸子已經斷了。


    李嶽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問衛靖:“你也學過武藝?捱了我兩腳,說話仍那麽大聲,倒不簡單。”


    衛靖搖搖頭,揭開衣服,露出裏頭的鱷皮甲冑,說:“我穿了甲冑,所以能捱你幾腳,但仍然痛得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鑄劍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四月的尾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四月的尾巴並收藏鑄劍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