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靖帶榆琴進門來到內院後,隨即有許多人向衛靖打招呼,衛靖也一一點頭、或笑著打招呼,亦有不少人注意到榆琴,他們瞪大著雙眼,像是見到什麽不可置信的物事。


    司馬家以宗主為首,下有七位當家,再下便為食客,其中在司馬家總舵有居所者,地位比其他食客更高些,通常是有卓越才能,或得到當家、宗主推薦者才能入住。


    這座四合院乃五進院落,房間甚多,宗主與大當家居於正房,衛靖與任千芸分居東、西廂房,其餘四位當家有家可歸,隻在需要時暫居此地,剩下的正房與廂房空著以備不時之需,一眾食客分居耳房,仆役、幫廚等則居後罩房。


    此時一名中年人迎麵走來,臉上留著八字胡,年紀約莫四十上下,笑臉迎人對衛靖道:“老二,怎麽突然回來啦,吃過飯沒有?”


    不等衛靖答話,便即注意到榆琴,問道:“這位姑娘是?”


    衛靖笑道:“大哥,她是榆琴姑娘,乃是一位琴藝精湛的能人,我想推薦她入司馬家。”


    榆琴隨即欠身施了一禮:“見過大當家。”


    那大當家笑道:“在下司馬愚,姑娘不必多禮,能得老二如此看重,必有過人之處。姑娘甫到此處,想必人生地不熟,難免不安,老二,你先帶她下去好生休息,入門一事晚些再與我細說不遲。”


    榆琴見他爽朗大度、笑容可掬,隻覺此人頗是親切,便答道:“多謝大當家。”


    衛靖點頭道:“好,安頓好琴姑娘後我再去找宗主。”


    這時兩名漢子的對話傳入衛靖耳中,其中一名道:“喏,說好的二兩銀。”


    伸手便將銀兩交給對方,另一人接過銀兩,隨即笑咪咪地對著衛靖道:“多謝二當家!”


    衛靖正覺奇怪,他打賭贏了又何必謝我?


    這人乃是居於此地的食客左思源,是精通易容術的高手。左思源笑道:“我曾與章兄打賭,看二當家第一位帶回的食客是男是女,這可讓小弟僥幸了一回。”


    榆琴方才正自不解,為何大當家見麵便說衛靖看重自己,原來衛靖說可以帶自己入門,卻沒說他從未帶別人入司馬家。


    衛靖沒好氣地道:“那這二兩銀可得分我一些才成啊?”


    左思源笑道:“二當家饒了我吧。”


    說罷後便即開溜,那姓章的漢子隻是苦笑,對衛靖微一點頭打個招呼,便即跟著去了。


    原來七位當家雖有權帶人入門,但行事卻各有風格,有幾位當家交遊廣闊,有幾位卻獨來獨往,甚少帶人入門,衛靖成為二當家不過三年,也不特別愛與人交際,因此榆琴乃是他第一位帶來之人。


    此時衛靖正要帶榆琴往西廂房而行,卻見一名白須青袍老者,神色肅穆,自正房走向內院。衛靖一見到他便內心暗叫不妙,搶先道:“宗主,這位是榆琴姑娘,她此回…...”


    話還沒說完,那司馬宗主便道:“離兒,你可回來啦,有話稍後再說不遲,咱們先打一場。”


    榆琴一時愕然,衛靖更是萬般無奈,一旁司馬愚也同情地看著衛靖,像是在說:“你就認了吧。”


    一旁眾人聞言大是興奮,宗主大戰二當家,那可有好戲看啦,紛紛隨兩人往後院而行。


    司馬愚在榆琴身旁悄聲說道:“宗主最愛與老二比劍,每當老二遠遊返家,見麵第一件事便是先打一場再說。”


    榆琴微笑道:“是了,我正想著衛公子為何不讓司馬宗主說話。”


    司馬愚笑道:“老二先聲奪人,哪知宗主還是技高一籌。”


    到得後院,司馬愚、榆琴與十數名食客、仆役,正站在一邊觀看宗主與衛靖兩人之決。隻見司馬宗主一手持劍過頂,指向衛靖,一手捏個劍訣,朗聲道:“離兒,此回全力出手便是!”


    衛靖也持劍立一個門戶,然後答道:“是!”


    但心中卻想:“哪次不是要我全力出手?”


    見衛靖擺好架式,宗主一劍刺出,徑往上路而去,衛靖側身避開,隨即還刺一劍,使的是流星劍“飛星趕月”。


    隻見宗主身法奇特,搖搖晃晃閃過了那劍,隨後長劍連劃,那來劍忽左忽右、時快時慢,似是一名醉酒之人拿著劍亂揮亂比,然而這般看似亂揮的劍法卻甚是犀利。


    衛靖一邊擋架一邊後退,他心知此乃宗主拿手的一路“東風醉劍”,此劍法他也曾在百裏家見過,卻隻有其中幾式。


    衛靖心念一動,在醉劍的空隙中織起層層劍網,那醉劍每每揮到一半便給擋下,宗主“嗯?”


    了一聲,劍鋒轉為自下而上,宛如將地上樹葉片片用劍挑起,乃是一招“醉裏挑花”。


    衛靖不為所動,隻是跟著對手劍路再織劍網,宗主醉劍連挑,卻仍是攻不破劍網,眼見有機可乘,衛靖劍網一收隨即快劍疾點,宗主心想:“又是此路劍法。”


    司馬宗主與衛靖多次比劍,亦曾見過點水快劍,當下腳步騰挪,在狂風驟雨般的快劍中來去自如,此乃醉劍身法“長醉不醒”,眾人見衛靖劍如疾雨,宗主卻似在雨中漫步而滴水不沾,已有人開始大聲喝采。


    衛靖見狀,快劍化點為剌、撩、劈,那姿勢宛如畫師在畫紙上恣意揮灑,原來他見宗主步法隨心所欲,未有固定章法,自己便也率性揮劍。


    宗主見此時對手劍無定蹤,自己倘若再隨心而動,幾招間便會撞在對手劍上,心念一轉,長劍直上直下,劍路大開大闔、豪邁奔放,正是醉劍“對酒當歌”,此時兩人手中之劍終於燦爛交擊,金鐵交鳴之聲叮當作響。


    宗主打得興起.一陣突發奇想便道:“姑娘,可否給我們奏一曲?”


    兩人酣鬥之間,宗主說話竟平靜如常,絲毫未有波瀾,可見其功力甚是精純。


    榆琴方才見兩人劍聲大作、似有節拍,心中忽有所感,同時宗主出言邀曲,便即席地而坐,將背上“鳳鳴”取出,玉手騰挪間悠悠琴聲伴劍而來。


    原來兩人此時所用,皆是瀟灑快意的劍法,兩人劍意激蕩,在場眾人隻覺一股沛然之氣撲麵而來,已然忘了喝采。


    而榆琴琴藝精湛,對周遭氣氛甚是敏銳,當即在這股浩然劍氣刺激下,靈感乍生。


    隻聞琴音暢快悠揚,與劍聲似有應和,琴劍交融之下,眾人已分不清是琴聲引領劍鳴,還是劍鳴牽動琴音,許多人此時才發現,司馬家不知何時來了一位美貌琴姬。


    兩劍再鬥十數招,此時琴音漸漸遠去,兩人忽地收劍後退一步,同時琴聲也終於平息,不可再聞。


    眾人如夢初醒,竟自無話可說,隻覺琴劍之音仍在耳際,隻有司馬愚當先撫掌大歎:“好!當真精采之極、高明之極!”


    精采的是劍鬥,高明則讚琴音。眾人聽到大當家之聲,方才回神,紛紛鼓掌叫好,此時有人大聲問道:“最後是誰贏啦?”


    隻見衛靖笑而不語,司馬宗主負手持劍,緩緩道:“此回比劍,咱們未分勝敗。”


    神情仍是如方才見麵時莊嚴而不可侵犯,但聲音卻略顯高興。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二當家與宗主居然打成平手?”


    另一人道:“我看是宗主未出全力!”


    又一人道:“二當家是不是比以前更厲害啦?”


    還有人問:“那彈琴的姑娘卻是何人?”


    此時衛靖方才收劍走向宗主,司馬宗主則對榆琴道:“姑娘臨場譜曲,琴音卻仍是悠揚動人、意境高妙,老夫拜服,姑娘可願留在司馬家,作一個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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