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小院拆了大棚。


    傅璟佑忙得一身汗,把塑料膜都卷好收起來後,打水進屋洗澡。


    陸淼好講究,他一直伴在一側,天長日久,便也跟著講究起來。


    唐梅見怪不怪,不過見他收拾清爽提著挎包往外走,還是問了一句:


    “上哪兒去啊?小寶一會兒就回來了,她知道你今天下午沒課,沒見著你人肯定要問。”


    傅璟佑隨口應答:


    “家裏還剩下不少貨,要趕在五一學校開始義務課之前弄出去,我出去看看情況,後麵沒多少空閑搗騰了。”


    倒貨是假,去醫院是真。


    收拾利落也是為了後續做準備,免得身上有創口了,回頭夜裏清洗不便……


    唐梅點頭,仔細囑咐他:


    “你小心點,實在不行先擱家裏撇著算了,安全妥當要緊。”


    “知道了。”


    傅璟佑頷額出了院子。


    這次沒騎自行車,他去了巷子後街的公交站牌,等來公交直接上車。


    陸淼下午回來,進房就聞見淡淡的碘伏酒精味,疑惑放了東西問:


    “你傷哪兒了?”


    傅璟佑窩在炕上看書,聽她話驚了一下,感慨她好敏銳的感知力,卻也坐起身來應答:


    “沒,就是劃了個小口子。”


    怪不了陸淼敏感。


    剛進來看見大棚沒了,屋裏卻有了消毒水的味兒,八成是忙的時候弄到哪兒了。


    她坐炕沿往傅璟佑身邊挪:


    “弄哪兒了?我看看?”


    傅璟佑伸了手,掌心好大一條血痕,傷口整齊得就跟刀刃劃出來的似的。


    看著血印子的顏色,劃得還不淺。


    “怎麽這麽不小心?”


    陸淼一下皺了眉頭,捧著他手仔細檢查有沒有留下什麽髒東西在裏麵:


    “你自己塗的碘伏嗎?去醫院看了沒有?”


    “去過醫院了。就是拆架子不小心弄的,木頭片還挺利。”


    陸淼擠著眉心,嘴唇微微噘起。


    對他的馬虎表現出了不高興:


    “醫生怎麽給你看的?裏麵有渣子什麽的嗎?給你挑出來了沒?”


    “都弄了,拿那個什麽生理鹽水衝的,那會兒衝得很幹淨,有沒有異物一眼就能看見……放心吧,沒留東西在裏麵。”


    他回答得像模像樣,陸淼聽了眉間深蹙,捧著他手輕輕吹著。


    半晌之後,囑咐強調:


    “下次注意點,這麽深……”


    傅璟佑知道她是心疼,笑著摸摸她頭發:


    “明天就好了,別擔心,嗯?”


    陸淼瞪他,哼哼道:


    “是,我還不知道你嗎?皮糙肉厚又吃不了細糠,山豬一個!”


    傅璟佑彎彎唇角,深邃眼眸望著她,隻笑不說話。


    陸淼被他看得沒脾氣,瞪了他好幾下。


    事後還是溫和下來,讓他繼續看他的書,別的什麽也不要他管了。


    傅璟佑應了聲,罕見地沒有多動。


    不過陸淼挺著肚子進出走動時,他一直有特別關注。


    一旦察覺有強人所難、她弄不了的地方,他還是往炕邊挪,下炕給她弄得明明白白。


    ……


    隔天周末,傅璟佑少見的沒往外麵跑。


    陸淼墊著枕頭,舒坦地倚在火炕一側的窗戶邊穿小珠子玩。


    他坐在旁邊看書,偶爾聽她咕噥幾句。


    聽她說學校有人模仿她,也做了發卡頭繩在悄悄賣,傅璟佑合上書本道:


    “那你這還好賣嗎?不好賣就幹脆不弄算了,也掙不了多少錢……你月份大了,要注意眼睛休息,先前醫生也說了,這些都是跟以後掛鉤的,現在好好養著,以後才能有副好身體、好眼睛。”


    陸淼點頭:“我知道,我這不是喜歡弄嗎?也不是非要掙這個錢。”


    心情為主。


    再說,這才幾分利潤?


    外麵現在慢慢開放了,掙錢的路子多了去,隨便一個都比這靠譜。


    她心裏有數,傅璟佑便點點頭,沒再多說。


    陸淼繼續跟他八卦閑嘮:


    “我賣一毛,她們賣八分,確實有不少人去買她們的,但是我從同學手裏看過她們做的。”


    她神秘一笑,說:


    “看著吧,那些人回頭還得跑我這兒來買。”


    “怎麽說?”


    “做工、用料、搭配,這些都是區別。”


    陸淼見他不懂,嗔怪看他,數著手指舉例解釋:


    “我用的東西是你費勁大老遠背回來的。”


    “像發繩吧,就算是邊角料做出來的,可那料子在黑市上賣也得賣七八毛一尺呢,跟她們用的百貨大樓幾分錢一尺的處理布肯定不一樣。”


    發繩和大腸發圈看著精巧,其實做法相當簡單。


    買一個回去,拆開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幾分錢的利潤,陸淼看不進眼裏,別人可不一定。


    有人效仿,陸淼一點也不驚訝。


    她早就預料到了。


    學得去做法,學不去審美。


    如她和孩子爸爸說的那樣,做工、用料、搭配都是區別。


    百貨大樓處理布賣得便宜。


    而處理布之所以是處理布,並不是質量不好。


    是它料子薄,個別地方會有點瑕疵。


    比如中間走線歪扭一段,或者染色不均等。


    這些不算什麽大問題,做成衣服都能穿,自然也影響不了做發繩。


    隻不過偏薄的料子容易卸邊。


    做一根好看的發繩,本質上用不了多少料子。


    一尺布料裁成多段,想要盡可能減少浪費,不僅考驗針腳功夫,還講究慢工細活。


    那些人要是認真仔細,倒也能把這個小生意做穩,當個日常進項。


    畢竟她們雖然賣得比陸淼便宜,可把用料考慮進去,實際利潤其實是要比陸淼高一些的。


    當然,那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陸淼上回從同學手裏看過。


    她們買的大腸發圈布料卸邊嚴重,不用刻意掰開走線口看,隱約就能看出幾處細小的脫線開口。


    剛買就這樣,又能用幾天呢?


    這時候的在校學生,手裏都不寬裕。


    把人傷了這一回,以後再想求得人信任、想賺人家口袋裏的錢,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有這些人做反麵教材,她有什麽可愁的?


    這幾天發繩和小發卡的需求量少了,反而更好。


    她能抽出空閑,研究點新東西給女兒。


    用透明魚線穿了一小串小珍珠,陸淼將其纏繞成圓形花蕊的模樣,和鉤針五瓣花固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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