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幕沉沉,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偶爾還有幾縷雨絲從罅隙中飄進來。


    秦孟商將卡牌收好,用帕子沾了酒在周令祈的額頭、腋窩、腹部擦拭了幾遍,等他呼吸稍平穩了些,又給他灌了碗蔥白生薑水。


    見他昏昏沉沉睡過去了,起身去後屋把那隻雞捉出來,準備宰了拿來燉湯。


    她思來想去,覺著是那鍋兔肉的問題,第一天晚上傷成那樣都沒發燒,偏偏開了葷就病了。倘若到了夜裏還沒退燒,就得去鎮上請大夫了。


    想到這裏,她默默把山雞放了回去,扭頭去煮了鍋粟米粥。


    外麵大雨瓢潑,屋裏到處濕噠噠的,堂屋開始漏雨,灶台也開始積水。


    什麽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是這樣。


    這邊正煮著粥,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動靜。抬頭看去,一群披著蓑衣的漢子冒雨著大步往東邊去。


    東邊是河,這會兒下雨河邊濕滑,水流也急,不會水的人一般在這時候靠近。瞧那些人急匆匆的模樣,似乎是出了什麽大事。


    秦孟商有點好奇,走到門口,看見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從雨裏跑出來,嘴裏喊著小禾兒小草兒。


    緊隨而來的男人一巴掌抽在她臉上:“方桂蘭,孩子要是出了什麽事,老子就把你送回桐花村!讓你爹娘瞧瞧他們養了個什麽狠心的東西,連自己的女兒都舍得虐待!”


    方氏跌倒在泥水裏,衣服濕透了,捂著臉哭道:“我哪知道讓她倆去割豬草會出事,村子就這麽大,還能走到哪裏去?”


    說完,又開始哭自己命苦哭陳家偏心,看不起她就算了,連帶著她生的兩個女兒也遭偏見。


    後腳趕來的裏正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抖:“我何時虧待過小禾小草了?家裏七個孩子,除了在書院念書的正哥兒,吃穿用度都是一樣的!這幾年收成不好,但孩他奶每個月還是會去鎮上割二斤豬肉回來,那肉是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幫著找孩子的村民聽到陳家每個月還能吃上肉,心裏不由一驚,他們連白飯都吃不起了,陳家居然還能吃上肉?


    不過這話也就是在心裏嘀咕,現在孩子不見了,又下著大雨,萬一掉進河裏被衝走了,可就麻煩了。


    大家一起找,村裏男人在家的,能動的都來了,婦人沿著田埂小路找。


    兩個孩子一個八歲,一個三歲,個小,興許是見著下雨躲在哪個草垛樹洞裏也說不準。


    方氏還坐在地上哭,雨水糊了滿臉,好不狼狽。


    沒人敢去扶她,知道要下雨還讓孩子出去割豬草,這是親娘能幹出來的事來嗎?虧得陳老太太被留在家裏了,要是聽見方氏那話,非扒了她一層皮不可!


    秦孟商看著這雨越來越大,要是再找不到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這年頭養孩子不容易,真叫水衝走了,也怪心疼的。想幫著一起找,可家裏還有個病人,也脫不開身。


    狠心收回視線,看見堂屋裏漏雨越來越嚴重,怕水流進廂房打濕了地鋪,便幹脆將地鋪收了起來。


    剛收拾好東西,一滴雨滴在後頸,仰頭看,房梁上正慢慢凝著小水珠往下滴。


    “……”


    秦孟商木著臉扯了個盆過來接雨,偏偏漏雨的地方還是在床尾,盆沒地方放,隻能舉著。


    現在看來修屋頂這事兒必須盡快提上日程,兜裏這點銅板是離買瓦還差點,加上河堤那點工錢也不夠,得想個能長久生財的法子......


    秦孟商心裏琢磨著賺錢的方子,不經意低頭,才發現床上的人醒了。


    “殿下,你醒了。”


    目光交錯,周令祈沉默著垂下眼簾,沙啞著聲音問:“你端著盆不累麽?”


    她其實沒站多久,但他這麽一說,手腕還真有點酸,“那你往旁邊挪點,我把盆放上去。”


    周令祈聽話地往裏麵挪了挪。


    秦孟商得了解脫,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有點燙。去把剩下的酒拿了來,跟他說要用酒再擦一遍身子。


    周令祈垂著眼瞼沒動,神色冷清,蒼白的膚色透著一層薄粉,鼻尖還殘留著細小的汗珠,像是大夢一場,醒來後塵埃落定。


    既然不說話,那就是沒意見。


    先前給他擦過幾次身,秦孟商很熟練地把衣服解開了,看到他肩上的傷,不由得皺眉。


    當初那場刺殺來得突然,官府雖然找大夫處理過,但後續治療沒跟上,傷口愈合得很慢,若是一直拖下去,恐會更嚴重。


    帕子沿路向下,正要繼續,一隻手拽了她的袖子,似乎沒什麽力氣,隻扯了一下,便耷拉下去。


    “這個,你拿去當了,買糧食、修屋頂應該夠了。”


    周令祈攤開手心,裏麵躺著一塊小巧的玉墜。


    上好的羊脂玉,瑩白溫潤,刻著福祿安康的紋樣,隻因年歲久遠,紋路被磨平了些許,但勝在手藝精巧,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兩人一路被流放過來,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都被搜刮幹淨了。


    秦孟商記得這塊玉墜是周令祈出生時,宣皇後送他的,至今二十年,他從未離過身,其重要性不可言說。


    “這是皇......母後留給你的,你真要當了?”


    周令祈輕輕“嗯”了一聲,一個多餘的字也沒說。


    前世哪怕他要死了,他也沒舍得當了這塊玉墜,可看見秦孟商在昏暗漏雨的屋子忙碌,心裏莫名不是滋味。


    他明明恨秦氏的背叛,卻始終沒有殺她。


    原以為所有的一切會沿著前世的軌跡進行,可這一次卻生了變數。


    將玉墜交給她,並非全然因為心中那點異樣,還是試探。若她還和前世一樣,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若她留下……


    周令祈沒再繼續想下去,隻將玉墜塞給她:“拿好。”


    秦孟商覺得他奇怪,想到漏風漏雨的屋子,沒說什麽,將玉墜貼身收好。


    雨小了,屋外傳來方氏欣喜的哭聲,兩個孩子被爹抱著,沒讓她那個當娘的沾手。


    先前有人在河邊發現了小草的鞋,大家都以為孩子掉河裏了,陳老三抓著方氏要拚命,好在有個婦人及時過來報信,說是兩個孩子在山腳下廢棄的牛棚裏躲雨。


    孩子找到了,大家也就散了。


    三歲的小草兒沒被嚇哭,乖乖抱著爹的脖子,反而是大點的小禾兒看到爹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老三心疼壞了,回去逮著方氏大吵一架,囔囔著要送她回娘家。陳老太太也氣得不輕,聽到方氏造謠說她要賣了孫女,抄起掃帚就往她呼。


    方氏成了陳家的罪人,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也不敢還手。


    最後還是裏正說了句別嚇著孩子,一家人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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