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米鋪的大門終究是關上了,房盛頭也不回的離開。


    韓桐這個身兼縣丞、縣尉之職於一身的主簿對此毫無辦法。


    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眾百姓呆愣在米鋪門口,茫然無措。


    “混賬,混賬!!”韓桐氣的渾身發抖,內心之中隻覺萬分起來淒涼,看著那些百姓饑腸轆轆的樣子,更是心如刀絞。


    在這個時代,地方大族的勢力極為強大,不僅有自己的私人部曲,有的甚至還鑄造鎧甲和兵器,一聲令下就能拉出數百人的隊伍。


    把縣衙給圍了都不是什麽難事。


    因此,絕大部分情況下,自身不夠強大的縣令,都要跟當地大族進行合作,才能正常行使自己的權力,從而治理地方,或者在暗地裏撈錢。


    如果地方大族聯合起來不配合,縣令也隻能被架空,甚至可能連普通的胥吏都使喚不動。


    而這個時候,有不少百姓已經開始求房家。


    “一千二百文就一千二百文吧,起碼不餓肚子了。”


    “貴就貴吧,別直接關門啊,我家還等著米下鍋呢,老婆孩子等著吃飯啊!”


    “房齋主,求求你開門吧,我們願意花錢,一千二百文也可以啊!”


    ……


    ……


    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有的是真心想買,有的隻是借此來抱怨韓桐,普通百姓可不敢明著抱怨縣主簿。


    韓桐也聽得出這些百姓的言外之意,但他並不責怪這些百姓,隻覺得自己實在無能,隻恨這些地方大族太過囂張。


    “現在怎麽辦,真去找縣尊匯報此事?向縣尊狀告房盛無視縣衙法令,哄抬米價,請縣尊嚴加懲治自己的堂兄?”


    想到這裏,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世上有幾個做官的能大義滅親,能對自己的親族動手的?


    屈指可數!


    而且,從這位縣令之前幾年的表現來看,也絕不像這樣的人。


    “不過,今天的這次談話……”韓桐又想到了之前的感受,這位縣令今日似乎與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難道真的是幡然悔悟了?


    又做了片刻思想鬥爭,他決定還是再相信一次這位縣令,大不了自己辭官不幹了,當個江湖遊俠去!


    於是韓桐快步離開人群,往縣衙方向而去。


    ……


    韓桐雖然離開了,但房氏米鋪前的人卻越來越多,全都吵嚷著讓米鋪重新開門。


    然而,米鋪裏麵的人仿佛完全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似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大門依舊緊閉。


    此時,年僅八歲的陸沁和母親王氏也在人群裏。


    她們也是聽說官府已經沒有了糧食,急急忙忙拿著魚肉換的錢來買糧的。


    可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母親,什麽米鋪不開門呀?”陸沁低聲問道,有些蠟黃的小臉上滿是疑惑。


    在她的認知裏,拿著錢來到米鋪就可以換成糧食了,這是世界正常運轉的基本規則之一,就好像人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一樣正常。


    “因為他們心黑。”王氏看著大門緊閉的米鋪,輕輕搖了搖頭,拉著陸沁的小手便向外走去,低聲道,“咱們再去其他店看看,說不定還有店沒漲價呢。”


    雖然房家、溫家、李家、高家的米鋪是合陽縣最大的,但也沒有把其他規模較小的米鋪擠死,還是存在一些小門小戶的。


    和王氏有著類似想法的人也有不少。


    與其在房家米鋪這裏幹耗著,還不如去其他米鋪碰碰運氣。


    可當王氏帶著陸沁來到一家小米鋪之後,卻發現這裏雖然開著門,但價格居然比房家、溫家的那些大米鋪還離譜。


    一石一千四百文!


    還限量出售!


    接連走了幾家店,基本都是這個價。


    誰要低價售賣,很快就會被同行組織人手搶購一空,然後繼續高價出售。


    “這個世道真是……”王氏無奈地歎氣,忍不住看向淮水方向,心裏不禁更加悲苦擔憂,“城裏都這樣缺糧了,阿恒那邊還撐得住嗎?”


    可她對此毫無辦法,隻能在心裏給陸恒祈禱,希望他能平安回來。


    隨後王氏又看了看身邊已經有些麵黃肌瘦的女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向一間米鋪走去,高價買了一鬥米,花了足足一百五十文。


    不是她不想直接買一石,實在是買不起。


    太貴了!


    ……


    房氏米鋪裏。


    房盛聽著外麵的喧鬧聲,心情逐漸暴躁,恨不得直接派人出去把這些賤民給砍死。


    隨後,他將那米鋪掌櫃喚來,沉聲道:“阿二,你給我去房潛家問問,他給那主簿的命令是什麽意思?


    “這麽好的發財機會,居然不讓我們漲價,我們房家得少賺多少錢,他到底有沒有腦子?不必客氣,你就直接用我的原話問他。”


    “是。”阿二恭敬地行禮道,然後起身告退,從後門溜了出去,直奔房潛的家宅。


    “房潛啊房潛,你這是突然改性了不成?”房盛的臉色陰沉,看了看房潛家所在的方向,冷笑道,“你若是真不識好歹,想給這些賤民做主,那我們就隻能換個人當縣令了。”


    當今天下地方割據,各節度使麾下的州縣長官很多已不是朝廷派遣,而是節度使或者州刺史自行任命的,也就必須考慮當地大族的意見。


    這也是房潛能在自己家鄉當縣令的原因。


    對於房家、溫家、李家、高家這樣的地方大族來說,隻要跟州刺史的談好利益分配,換掉一個縣令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


    韓桐急匆匆地來到房潛家,依舊是沒有門房和待客仆從。


    可這次他已經不再關注這些,徑直去了客堂,卻發現前方已經在這裏了,裏麵還坐著一名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的少年。


    而且縣令房潛對這名少年的態度頗為恭敬,甚至可以說有些卑微。


    難道是什麽大人物的子侄?


    州府來的?


    還是出身大世家大宗門?


    韓桐心裏湧現出不少猜測,但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行禮道:“拜見縣尊。”


    “這麽快就回來,是遇到困難了吧。”房潛一語道破了韓桐的遭遇,然後起身向他介紹陸恒,“這是我最近結識的一位大俠,陸恒,陸大俠。”


    大俠?


    韓桐聞言心裏一驚,按照江湖上不成文的習慣,登天第七關和更高境界的武者多有義舉才會被稱作大俠。


    世上竟有如此年輕登天第七關?


    不可思議!


    “拜見陸大俠。”韓桐心裏雖然震驚,但禮數還是很周全,態度恭敬的向陸恒行禮。


    “嗯。”陸恒隻是微微點頭,並未多言。


    現在的場麵,當然是他安排的,為的就是讓自己有一個可以在明麵上行走的身份,不至於一直生活在暗中。


    “縣尊,下官有要事稟報。”韓桐在行禮之後,又對房潛道,“方才下官去了房氏米鋪,發現他們聯合溫家、李家、高家將每石米定價一千兩百文。


    “這樣大幅抬高米價,百姓根本就買不起,下官前去警告,他就直接關門,言糧價一日不漲,就一日不開門,讓百姓無糧可買……”


    “……”房潛聞言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陸恒。


    “真是自尋死路啊。”陸恒冷笑一聲,對房潛道,“閣下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幫忙,很快就會處理好的。”


    “陸大俠願意幫忙?這可真是太好了!”韓桐則是眼睛一亮,心裏大喜,他都沒注意到房潛的臉色,滿心裏隻希望百姓能盡快吃到價格稍微正常點的糧食。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了叫喊聲。


    “房潛,我家主人讓我來問問你,給那個主簿的命令是什麽意思?這麽好的機會居然不讓房家漲糧價,房家得少賺多少錢,你到底還有沒有腦子?”


    這是房盛的仆從阿二來了。


    韓桐聽到這聲音當即心頭火起,這些本地大族未免也太囂張了,房潛自己也是氣的臉色鐵青,枉自己還想著維護房家。


    “哪裏來的狗吠?”陸恒則是直接抬手向前一指,殺生劍氣迸發而出,瞬間就洞穿了阿二的腦袋,當場將其斃命。


    噗通!


    阿二的屍體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溜圓,直到死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韓桐目瞪口呆,嘴巴忍不住張大,無比震驚的轉頭看向陸恒。


    這,這是不是有點太直接了?


    “還等什麽?”陸恒瞥了一眼韓桐,淡淡道,“走吧,帶我去你說的那幾家米鋪,讓我看看他們是怎麽抬價的。


    “順便看看他們的腦袋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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