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安吉爾由於窗外“插播”的新聞而對另一則“預言”感到困惑,就連同樣身為“預言大師”的貝爾納黛也皺起了眉頭。


    她不像是意外,而是有些困惑,因為她也“預言”到了同樣的未來,隻是覺得不該告訴其他人?


    安吉爾看了一眼表情微微改變的“神秘女王”,而後又將目光投向克萊恩,詢問道:


    “為什麽是1368年?那一年有什麽特殊性嗎?”


    “他沒有說,但提到了凡是擁有預言能力的人都確定末日將在那時到來,就連‘知識與智慧之神’也在聖文之中提到過,當然,那時會有拯救者出現……”


    拯救者……難道不是七神,不是這些站在序列頂端的神靈,而是祂們之外的某些人?


    安吉爾突然想到“橘光”希拉裏昂在回歸靈界前轉述的“紅光”威尼坦對自己的預言,想到了《格羅塞爾遊記》中苦修士斯諾曼的夢境中,他念誦的經文中所提到的“末日來臨時的光”。


    很可惜,後者是一位她想起來都感到晦氣的天使之王。


    但這是否意味著,在第三紀遠古太陽神仍然統治世界時,在靈界出現、七光誕生時,就出現了末日的預言?


    她不禁又看向貝爾納黛,期待這位預言大師給予解答。


    “確實有這樣的預言存在,而且很早之前,追溯到第五紀元初期,就有相應的末日預言在暗中流傳,越接近那個時刻,時間就越精確……”


    在幾人的注視下,貝爾納黛輕聲解釋著。


    “……當然,預言是可以改變的,隻不過人們所做的努力,往往隻是讓結果更加靠近預言所述的未來。”


    “比如這次戰爭?”安吉爾追問道。


    她想起了不久前這位“神秘女王”曾說要來貝克蘭德處理一件重要的事,而且和她晉升序列2的“賢者”有關。


    “沒錯,我晉升序列2的儀式,要求我阻止一場涉及高層次力量的災難……我預見到貝克蘭德擁有我期待的機會,因此早在多年前就做了相應準備,在今年魯恩王國積極備戰時,我就猜到了這場災難或許是世界範圍的戰爭,因此努力做出了一些改變……但沒想到,發起戰爭的居然是弗薩克,現在就連費內波特和大地母神教會也參戰了。”


    貝爾納黛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無奈,回答道。


    畢竟阿蒙的那位兄弟謀劃了千年,還涉及七神在相鄰途徑上的互相提防、敵視,喬治三世還打算趁亂成神。別說序列3,一位天使能做的事也有限……安吉爾也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有些懷疑這場費內波特王國已經參加,很有可能把整個北大陸卷進去的世界大戰是否就是“末日”來臨前的跡象之一。


    國家之間的衝突或許不會,但隻要神靈真正下場,神降或直接掀起神戰,那可就難說了……


    “可是,大地母神教會不是在魯恩有教堂嗎?風暴教會排斥永恒烈陽和知識之神,黑夜與戰神水火不容,但並不禁止大地母神傳教……”


    安吉爾身旁靠後坐著的特莉絲疑惑地開口詢問道。


    貝爾納黛瞥了她一眼,並未因為剛才她自稱要成為邪神的神降容器而區別對待,淡然地回答道:


    “‘大地母神’很喜歡巨人,神眷者中有很多弗薩克人,相比態度不明,且和費內波特王國有裂土之仇的魯恩,祂恐怕更傾向於與弗薩克合作……而且在三神的默許下傳教,又哪有重創魯恩王國,逼迫風暴、黑夜和蒸汽讓步,直接讓魯恩成為自己的教區方便呢?”


    這麽說來,費內波特在入侵倫堡等小國後,恐怕不會止於這點利益,而是很可能聯合弗薩克,從南方迪西海灣那片接壤區域夾擊魯恩王國,這會讓勉強維持平衡的局勢瞬間崩潰,甚至連因蒂斯都可能加入這場盛宴,一起瓜分魯恩的利益,畢竟永恒烈陽教會和風暴教會互相看不順眼,蒸汽教會也可能保持中立,又或是傾向於因蒂斯……


    越是深想,安吉爾越覺得北大陸的局勢將會變得更加混亂,而這正是喬治三世和那位存在想要的結果。


    最終,我們唯一能做的,還是隻有設法阻止喬治三世的圖謀,而且還要找準時機,既要在祂試圖舉行儀式登臨神座時,又不能造成太大的影響,否則“黑皇帝”駕崩,王室一片混亂的時候,魯恩可能沒法抵抗其他國家的入侵,會讓更多平民在戰火中死去。


    是不顧後果解決喬治三世,還是坐看這位魯恩的皇帝成神,讓戰火燒向其他國家,這種怎麽選擇都有違本心的矛盾充斥著安吉爾的腦海,直到四人的討論臨近結束,貝爾納黛再次看向她說道:


    “趁著弗薩克和魯恩的海軍對壘之際,狂暴海上的海盜們再次活躍了起來,但‘五海之王’納斯特·所羅門的旗艦卻神秘失蹤,魯恩海軍的一艘鐵甲艦也離開了編隊不見蹤影……我懷疑他們去尋找‘幽靈帝國’了。”


    安吉爾心中一凜,點了點頭回答道:


    “我會試著聯絡王室那位女公爵,打探一下消息。”


    這件事她原本打算放在解決喬治三世的事後,但既然王室和“五海之王”都有所動作,她自然也不能閑著,否則等於是把那艘傳說中的幽靈船讓給這兩方勢力。


    而無論是喬治三世麾下的天使獲得一份序列1的“秩序之手”,還是納斯特·所羅門試圖跳轉到“仲裁人”的序列2,都不是安吉爾樂見的結局。


    ————


    離開“金色劇場”後,安吉爾徑直來到北區,直接鑽入了聖賽繆爾教堂祈禱廳內的彩繪玻璃,在無人注意時離開鏡中世界,身影於角落勾勒而出。


    幾乎是立即,一道目光就從祈禱廳最後一排座椅處投來,準確地落在安吉爾身上。


    那是一位身穿黑色馬甲,內套白襯衫的黑色短發年輕人,他膝蓋上攤開著一本《夜之啟示錄》,頗有書卷氣的容貌不屬於安吉爾記憶中的任何人。


    但那雙深棕色的眸子流露出的情感讓她立即認出了對方就是克萊恩。


    悄然靠近,似是隨意找了個空位般坐在對方身旁,安吉爾待聖壇旁的主教念誦完一段聖文,信徒們低頭祈禱之時,才低聲說道:


    “為什麽約我來這裏?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們見麵的風險很大。”


    她的聲音在恢複寧靜的祈禱廳中有些突兀,但哪怕是坐在前一排的信徒也沒有絲毫反應,在他們眼中,這兩位信徒同樣低頭祈禱著,從任何方向看都是這樣。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有些憂慮,畢竟查拉圖在暗中虎視眈眈,“紅天使”態度也不明朗,說不定阿蒙的分身都趁亂來到了貝克蘭德,兩人最好不要在塔羅會以外的任何地點見麵,以免被同時盯上,一網打盡。


    要不是剛才在“金色劇場”時克萊恩按照約定的手勢給出暗示,她才不會來到這裏。


    “抱歉……”


    克萊恩經過偽裝的聲音和平時有些不同,安吉爾用了一秒才發現對方並未為了約自己來教堂見麵而道歉,而是為今晚的另一件事……


    “你終於發現今天的‘扮演’有問題了?如果我當時反應過激,又或是‘神秘女王’也被阿蒙光顧過,以至於第一時間不顧確認真偽就動手,你準備怎麽收場?”


    她雙手抱胸,右腿架在左腿上,氣勢陡然提高了一截,理直氣壯地訓斥道。


    “起初我是覺得,需要在行動前盡量提高實力,最好能晉升到‘古代學者’,但進度又很緩慢,受限於查拉圖的窺探,我隻能不斷更換地點,稍作扮演就立即離開,所以確定今天的會麵後,就想到了利用阿蒙的特征做一次欺詐和恐嚇……”


    克萊恩的聲音依然低沉,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但事後回想,我確實有些越界了,雖然在平時的扮演中沒有傷害普通人,但對親密的同伴,對你,又少了一些道德上的約束……唔,這也可能跟上次與‘紅天使’惡靈的交流有關,受到了祂位格上的影響,有些膨脹了……”


    他很少為自己的行為找外界的理由,而且“紅天使”雖然實力不如第四紀,但曾為序列1的位格擺在那裏,確實可能在“挑釁”或者說“背叛”的層麵影響到僅為序列4的克萊恩,反倒是他能自己發現這一點,已經非常難得……再說,他也提前做了一些預防措施,比如把單片眼鏡戴在左眼,比如用了我們約定的手勢……安吉爾腦中閃過諸多念頭,剛想說些什麽,克萊恩又再次低下了頭,說道:


    “對不起。”


    再這樣道歉下去,會不會對他的心理有影響,比如在我麵前的自信心,或者其他事的主動權……安吉爾嘴角抽動了一下,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周圍“鏡麵幻術”的掩護下,笑得肆意,笑得魅力四射,讓克萊恩那有些陰沉的表情逐漸退去,最後甚至跟著一同笑了起來。


    他也注意到,以兩人目前的關係,對方需要的並非道歉,而是坦誠。


    對不起……他在心底再次重複道,卻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安吉爾一把抱住,鼻腔被熟悉的體香充斥,雙臂則被難以掙脫的力量緊緊束縛。


    “等等,你不是說這樣很危險嗎……”


    克萊恩壓低聲音,試圖用言語掙紮一下。


    “在女神的教堂裏,又是鏡中世界,沒人能看到……”


    安吉爾在他耳畔用細微的吐息說道,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祈禱廳的最後一排座椅之間,那如同玻璃碎裂的哢嚓聲也被再次開始的布道所掩蓋。


    聖壇上方,深黑為底,群星簇擁緋紅之月的黑夜聖徽恰好被窗外的月光照亮,閃爍著神秘、幽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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