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你今天放學能晚點回家麽?”


    孫少棠期艾地問。


    孫少棠是穀天宇的同桌,或許是女生發育地早得緣故,她的個頭比穀天宇還要高一點,一身天德公學的百褶裙黑色製服,臉上有雀斑但不多,一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子貼著女孩的右邊臉頰直到心口,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知性之美。


    “怎麽了?”


    穀天宇察覺到孫少棠的情緒不高,這段時間她總是心不在焉,沉默寡言,偶爾眼圈還會發紅,似乎是哭過一樣,穀天宇主動找她搭話也會被搪塞過去,以前她一直是個很有活力的女孩,性格開朗,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


    “我,我不想回家,放學以後你能陪陪我麽?”


    “……”


    穀天宇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是同桌,但其實並不像同學之間流傳的那樣,是戀愛關係。


    孫少棠家境尚可,平時會向天宇分享一點零食和小玩意兒。穀天宇也會替孫少棠做筆記和錯題集,穀天宇性格有點孤僻,在班上人緣不好,孫少棠處處維護他,課外活動也主動邀請他一組。


    兩人之間或許有一點少男少女之間懵懂的好感,但是都沒有捅破窗戶紙。


    直到放學,穀天宇和孫少棠和往常一樣一起走出校門。


    “我們去哪兒?”


    穀天宇問。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回家。”


    孫少棠低著頭,她氣色不太好,憔悴的讓人心疼。


    “那,坐一會兒想想吧。”


    “好。”


    兩人坐在了馬路邊的長椅上,頭上高聳的路燈放亮,兩邊商鋪的玻璃櫃裏傳來了邪馬尼的鋼琴曲,一張卷煙的金色錫紙被風吹得滿地打轉兒,正好落到穀天宇的腳邊。他隨手拾起來,擦掉上麵的灰塵,在手上擺弄了一會兒,把錫紙折成了一個愛心形狀,遞給了孫少棠。


    孫少棠眼裏恢複了一點神采,她接過紙愛心,兩隻大拇指在紙上摩挲著:“你還會疊這個啊。”


    “我大哥教我的,他以前還用白紙給我疊手槍來著,用橡皮筋固定住,可以射子彈那種。”


    “是每天早上,和你在公園裏晨練的那個麽?”


    “那是我二哥。你心情好點麽?”穀天宇不願多談。


    孫少棠低下頭:“我爸爸跑掉了。”


    “什麽?”


    穀天宇一時難以理解女孩話裏的意思。


    孫少棠坐在長椅上,蜷縮著身體:“他丟下我和媽媽不管了,一個人跑了。”


    “為什麽?”


    “我爸爸是做股票生意的,他和我媽吵架的時候說什麽心釉指數,沽空……我聽不懂,我媽說他破產了,欠了很多錢,叫我不要叫他爸爸了,她給我找了一個新爸爸,很高很瘦,那個人笑起來我有點害怕。”


    穀天宇對孫少棠的媽媽有印象,那是個滿身動物皮毛和珠寶的女人,說起話來陰陽怪氣,也許是隻對自己陰陽怪氣,總之,穀天宇對她印象不好。


    孫少棠抱住自己的肩膀,臉色有點難看:“昨天晚上,那個叔叔摸我的臉,我有點害怕。”


    穀天宇皺起了眉頭。


    “我和媽媽說我不喜歡那個叔叔,但是她完全沒當回事,我媽媽今天要出去打麻將,我現在根本不敢回家。”


    穀天宇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對方,穀家的日子過得雖然艱難,但彼此和睦友愛,母親,大哥二哥,大姐都是講道理且自尊自愛的人,穀天宇從來不覺得自己出身不好,甚至他很慶幸自己出生在穀家。


    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穀天宇被所有家人愛著。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


    一個幸福的人,怎麽會知道如何紓解不幸的人的痛苦呢。


    “天宇,你能不能陪我回家啊?”


    “什麽?”


    ……


    周大春坐在紫精牌兒的轎車上,整理了一下領帶,他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舒心。


    周大春不善拳腳,做人涼薄又好色,沒什麽弟子擁戴,但卻能從江寧的青皮混混裏脫穎而出,成為龍皮太保雄闊海的幹兒子,博得鬼皮的綽號,原因無他。


    他夠醒目,腦子好用,識文斷字,算術也好,無論多艱澀的賬目,經周大春的手立刻清爽無比。打人他不行,洗錢他就懂。這幾年又學人炒股,居然真讓他琢磨出幾分門道,賺了很多錢,現在龍皮會一多半的賬目都是他打理,足見雄闊海對他的信任。


    兩天前,周大春的幹哥哥佛皮的屍體被人在巷子裏發現,死狀淒慘。他加派了了自己身邊的人手,日夜不離,連上廁所和搞女人都要帶在身邊。另一方麵,周大春連佛皮的屍體都還未收殮,就立即派人接手了逸園狗場的生意,現在的鬼皮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龍皮會就快變成鬼皮會了。


    “仕途”得意,情場也不差,周大春愛跳舞,老早就在舞場勾搭上一個有夫之婦,兩個人這段奸情維持了有一年,最近她男人炒股票賠了個精光,沒等別人追債就跑的無影無蹤,周大春幹脆和這個女人結了婚,雖說這女人帶了個拖油瓶,但姿色也不差,還是天德公學的女學生。


    那風騷女人一直沒什麽腦子,她丈夫丟下一屁股債,她哪離得開自己?哪一天她不在家,先把她女兒給幹了再去做她的工作,要是來個母女侍一夫,自己這輩子也算沒白活。


    一想到這兒,周大春的小腹頓時升起了一股邪火。


    有個小指頭上紋著飛龍刺青的西裝小弟急匆匆地跑過來,車上的周大春不耐煩的打開車窗。


    “大哥,雄爺又再問佛皮老大的死查得怎麽樣了?”


    “甘霖娘!催命啊!”


    “因為吉祥老師說,電解液的味道最多維持個一兩天,對方還不能洗澡,再找不到凶手,恐怕……”


    “我把狗場的狗全撒出去,結果找出來幾十個人,我能怎麽辦?我幹脆到巡捕房舉報,佛皮被幾十個大老爺們在巷子圍毆致死好不好?”


    周大春壓根也不打算找出凶手,自然推三阻四。


    “別理他,回家。”


    前麵的司機笑容鹹濕:“大哥,回哪個家啊?”


    “最近的那個嘍!明知故問。”


    周大春笑罵了一句,他從盒子裏掏出一小包藍色晶體,用錫紙燙化,貪婪地吸了一口,整個人打了個激靈,瞳孔也變成了蔚藍色一片。


    這是閃米特人研發的新藥,用了天人帶來的植物成分,包治百病,現在已經在邪馬尼上市銷售,連兒童止咳也用它,國內還沒得買。


    嘶~


    這玩意兒可比鴉片酊帶勁多了!


    “開車開車!”


    他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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