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狂風卷著暴雨衝刷著受塵埃沾染的城市,雲層壓下,一切好像被重新設置了。


    醫院病房裏,靠裏麵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唇色皮膚病白,骨瘦如柴的女孩,藍白條的床褥蓋著身體。


    下一秒,女孩的眸子張開了,眸底充滿了空洞沒有一絲色彩,病床正上方的病人信息單上寫著:


    許巷遲


    26歲


    腫瘤科


    還沒等許巷遲反應過來,一個穿著淡粉色護士裝的年輕女性拿著單子進來了,看了一眼許巷遲,表情有些沉重:“下午安排了化療,這是單子”


    說著,護士把單子遞給了許巷遲,許巷遲緩緩的抬起手,去接單子,隻覺得渾身沒勁,連抬個手都覺得會累。


    拿穩單子之後,許巷遲低眸掃了一眼,部分細胞癌的名詞映入眼底。


    許巷遲的腦海現在是翻江倒海的,她不是把檢查單子揉了嗎?那之前的一切呢?都是一場夢嗎?


    見許巷遲有些懵懵的表情,護士小許巷遲許巷遲看了一下,本來想說一些安慰的話,但又說不出來,之後就出去了。


    許巷遲轉過頭看了看旁邊的病床,也躺著人,一個用著氧氣罐,一個沒有,都是閉著眼睛的,她們都的腦袋上都發著光。


    她嚐試去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慢慢的挪著身體,坐到床邊,腳緩緩的塞到拖鞋裏麵,單手抻著床頭櫃,用盡全身解數的站了起來。


    還沒過一分鍾,胃裏便翻江倒海起來,酸意順著咽喉上來,刺激著扁桃,眼周發著酸澀,眼皮腫著。


    她往衛生間去,出來之後,艱難的往床邊挪著走,步子很小且沉重,上了床之後,她繼續躺著,手機在枕頭旁邊。


    她的腦海是一片混亂的,因為她分不清到底那一邊是夢每當她想要證明自己現在這樣是在做夢時,她的腸胃總在翻江倒海的動作,好像是在提醒她,這不是夢,這就是現實的。


    如果與淩星往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的話,那她醒了,淩星往呢?


    她真的覺得這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她的夢居然滿足了她的遺憾,但為什麽不讓她在這場美夢之中離去呢?


    她為什麽還要醒來。


    想著想著,她嚐試著睡著,可這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可能是因為睡得太久了,她好像睡不著了。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屏幕亮了起來,上麵彈出一條消息:


    梅市男大學生因救人竟被匪徒數刀殘害,詳情點開查看......


    許巷遲側過臉,拿過手機,手蹭到了那條新聞,指紋解鎖之後,跳轉到了那個頁麵。


    首先放出的是一張麵帶笑容的藍底證件照,是淩星往無疑了。


    那溫柔的笑容直接刺激了許巷遲的瞳孔,她的瞳孔下意識的長大,難以置信的往下滑了下去。


    寫了大學生的大概信息,畢業於凝見大學,國家心理學方向研究人才,研究生就讀於梅大。


    她做了一場夢,一場關於淩星往的夢。


    難以置信的表情慢慢被靜默替代,許巷遲側著身子,眼睛低著,看著屏幕,手指滑動著,不一會,眼角的淚水順著眼尾落下,沾濕了枕頭。


    她知道她為什麽會做那樣的夢了,她在之前就看過這一條信息,所以她才會夢到自己去了梅花山。


    因為知道遺憾已成,所以心存後悔需補,她才會做那樣的一個美夢。


    那一刻,她知道了,原來,這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她的癡心妄想。


    淩星往說不定早就不記得她了,畢竟一個學生時代普通的同學,怎麽會讓那樣一個眾星捧月的人記憶許久。


    想著許巷遲的嘴角苦笑著,青春的遺憾,並不是你和我的遺憾,而是她許巷遲一個人的遺憾,一場夢怎麽做得完。


    下午的化療結束後,許巷遲去找了醫生,她想要辦理出院,因為她不想讓自己人生裏麵的最後那一點光陰再被推著走了。


    三個月也好,三年也罷,她要勇敢的活一次。


    出了醫院,許巷遲去了百貨商場選了一身靚麗的行頭,坐著車去了梅花山,春天的天空是澄清的,是和暖的,總會帶著一些綠色的生命跡象。


    她按照夢裏麵的一切,穿著卡其色風衣,牛仔褲,小白鞋,戴著帽子。


    坐上路過梅花山的公交車,眸子看向窗外,視野之中都是一張溫柔的臉龐,他的笑如同春日初陽,撫慰著孤獨清冷的靈魂。


    許巷遲帶上藍牙耳機,裏麵放著關於淩星往的采訪,那個采訪是出事三天前剛放出來的


    男生溫柔平穩的語氣:“心理學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了解的,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擁有不同的心髒,想著不同的心事。”


    “對於內心的了解,有助於幫助我們疏解心裏麵不明了的地方。”


    “我為什麽會選擇心理學?”


    “因為,”


    停頓了一會,男生的聲音再次出現


    “因為我喜歡的女孩,她需要一個理解她的心理醫生”


    聽到這裏,許巷遲的眸子稍微的動了一下,她的記憶裏麵好像出現了一些不應該被忘記的記憶。


    高考之前,她因為心理障礙看過好幾次心理醫生,有一次晚上,獨自一個人回家,路上被一群小混混嚇到了小巷子裏麵,之後她的精神狀態就不太正常了。


    因為高考在即,她沒有和家長說。


    每夜的失眠,心裏壓力的加劇,讓她的皮囊有些喘不過氣。


    她買了回江橋的高鐵票,她決定了,她要馬上回家。


    坐上高鐵後,許巷遲一路向北,此時正值春運,回鄉的人不在少數,大家唱著歡樂喜慶的歌曲,戴著紅色的圍脖和帽子,高高興興的回家過年。


    許巷遲坐在車廂角落的位置,腦袋靠著車窗,眸子看著窗外一動不動的,白淨的脖頸有一條鮮豔的紅色,許巷遲下意識的抬手摸到了紅繩。


    那一瞬間,許巷遲想到了盛喜悅對她說的話,她順著紅繩,摸到了透明白的四孔紐扣,指腹摩挲著紐扣,在想著盛喜悅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還有後來盛喜悅對淩星往說的一句話:“你要好好檢查一下你的女朋友。”


    難道說這個紐扣和淩星往有什麽關係嗎?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整潔的大叔領著一個白色的紙袋,笑著對許巷遲說道:“小朋友,我可以坐這裏嗎?”


    許巷遲點了點頭,一路上旁邊都沒有坐人,應該是無人座位,大叔坐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型,許巷遲的餘光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人。


    從麵容上看,頂多五十不到,但那白了頭的發卻讓他看起來如此的蒼老,好像一顆大雪裏凋零的白楊,枯葉在枝頭顫顫巍巍的搖著,晃著。


    過了一會兒,坐在旁邊的大叔開口說道:“小姑娘這是要去那?”


    許巷遲的眸子一直看向窗外,想了想回答著:“我要去江橋市。”


    大叔聽到後有些驚訝的欣喜,說道:“我也是去江橋市。”


    隨後許巷遲轉過眸子,看向了大叔,那側顏,震驚到了許巷遲,她被晃了神,隨後搖頭和自己說道,隻是太想念淩星往了。


    見許巷遲搖頭,大叔也轉過臉,看向許巷遲,說道:“小姑娘看著眼熟”


    “說明我們有緣分,諾,給你一個紅包”


    紅包薄的像一片紙,選在空了,許巷遲低頭看向紅包,剛想抬頭拒絕,看到了大叔的臉,隨後接了下來,說道:“謝謝叔叔。”


    大叔嘴角顯現淡淡的苦澀的笑容,搖了搖頭說道:“不用謝。”


    到站後,許巷遲拿了行李,剛想和那個給她紅包的大叔說話,轉過身卻不見大叔的身影,許巷遲一臉疑惑的下了高鐵,坐上回家的出租車。


    她家在老城區,房子是多年之前的老房子了,便宜但溫馨,三個人住在一起很舒服,兩個住就顯得有些空蕩了。


    剛到家,許巷遲一打開門就看到了要出門的父親,許爸爸看到許巷遲後嘴角驚喜的笑容,抬手摸了摸花白稀疏的頭發,說道:“遲遲回來了啊,快快快進來。”


    許巷遲點著頭,剛將行李放進門口,許媽媽聽聞動靜就出來了,看到是許巷遲,放下手裏的過程,就走了過來,一下子抱著了許巷遲。


    許媽媽的眸子隨即模糊了,雖然許巷遲每年都回來,但每一年這個時候許媽媽都會忍不住的掉眼淚,兒行千裏母擔憂,在那些平淡的歲月,母親總操心著他們的孩子。


    擔心他們的健康,擔心他們的安全,擔心孩子過得好不好。


    如果可以家長寧可孩子守在自己身邊安安穩穩的活著,也不願意孩子在外麵饑一頓飽一頓擔驚受怕的活著。


    人隻要活著,好好的活著,那就值得,即便平凡的度過短暫的一生,那也值得。


    豐功偉績是一小部分人的責任,而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平淡且無味的,


    拚了命的努力,卻忘記了,努力是為了命能夠不再拚。


    許巷遲感受著母親的體溫,壓抑了很久的淚水從臉頰劃過,到嘴角,墜落在母親的衣肩。


    淚水如同洪水滔天,從許巷遲的心裏湧上血液,模糊了視線。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淚水枯竭後,許巷遲下意識的合起眸子,收緊了抱著母親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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