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的天變化莫測,烏雲籠罩著天,寒風刺骨的吹,許巷遲站在路邊等待打的車,她戴著藍色的口罩,卻遮不住那雙腫了的眸子。


    坐上車後,她往白虎山去,一路上都很熱鬧,張燈結彩的,喜氣洋洋的,車裏也放著恭喜你發財諸如此類的春節歌曲。


    許巷遲的眸子空洞著,軀殼好像鎖不住靈魂一般,垂著眸子。


    司機和她搭話,她一句不回答,久了,司機也沉默了。


    許巷遲隻覺得腦袋疼,疼到神經在爆破著,臉忍不住的顫抖,腦海裏來回的閃著淩星往的臉。


    以及她與淩星往的畫麵。


    淩星往的笑,淩星往的沉默,淩星往的注目。


    這一切都成了泡影,都成了一場偌大的海市蜃樓。


    許巷遲都開始覺得,她是不是正在做一個噩夢,進入了一個沒有淩星往的世界,隨後她開始掐著自己的手,慘白的手慢慢出現一道道紅痕。


    疼傳入神經,但她在逃避這個疼痛。


    為什麽不是夢,為什麽不是夢,為什麽不是夢?


    到了目的地後,許巷遲付了錢,司機開著車離開了。


    白虎山附近很荒涼,春節就更沒有人了,光禿禿的山上長著一排排整齊的靈魂。


    許巷遲拉起沉重的腦袋,吃力的抬起下頜往上看,山挺高的,她沿著指示牌進去了,上山的一路上都很安靜。


    許巷遲覺得,隻是她聽不到他們在聊天,所以這一切才如此的安靜。


    想聽的話聽不到,不想聽的偏入耳。


    她一邊走,一邊看著名字,越往上爬,越覺得喘不上氣,她好像已經忘記自己是一個命不久矣的“孤獨”患者了。


    情緒不激動的時候,感受不到痛意,可一旦有了情緒,身體就開始激烈的反應起來。


    好像在警告她,你已經病入膏肓了,不要輕舉妄動。


    約莫爬到半山腰偏上的地方,許巷遲看到了淩星往的名字。


    愛子淩星往


    許巷遲的腳步立刻停下,往前走了走,看到了放在旁邊的花,許巷遲的眸子頓時閃過愧疚的表情,自言自語道:“抱歉啊,來了也沒有給你帶一捧花。”


    隨後許巷遲看了一下周圍,發現有一些狗尾巴草,許巷遲就地取材,摘了幾個蹲在淩星往的墓前,不一會兒做了一朵狗尾巴草花。


    就在許巷遲想著把這朵“花”放在哪的時候,看到了旁邊的石頭下壓著一個信封,用塑料袋包著的。


    許巷遲抽出那個信封,打開塑料袋,便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白色信封,正麵寫著。


    “遲來的愛,比草都輕”


    “先離場的說抱歉,後落幕的享人間”


    字是顫顫巍巍的,許巷遲打開信封,裏麵放著一張信紙,但這封信紙隻寫了三行,到第四行的時候隻有一個“言字旁”


    第一行“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人間別苦)


    第二行“人間無正色,悅目即為姝”(鼓勵)


    第三行“你去即無妨我共誰”(讓她另尋良人)


    許巷遲這次沒有落淚,因為她覺得,冥冥之中,淩星往好像與她有關係,想著,許巷遲將信紙舉過頭頂,三行下麵都是字的印子,印子的內容是。


    許巷遲。


    冬日草在寒風裏卷了又卷,微弱的暖陽努力的迸射出光芒,落在許巷遲的臉龐,落在她手上的信紙上,落在她落寞的心上。


    這封信是留給她的。


    是讓她死了這條心的最後留言,可淩星往你走了啊,叫她怎麽去死心呢?


    她蹲坐在墓碑前,將信折起來,塞回信封包上塑料袋放回那個地方,她寧願這輩子都沒有看過這封信,然後離開,去找他。


    她要當麵和淩星往把沒說清楚的事情說清楚,她要當麵說。


    山上光禿禿的,沒有隻綠,但是向陽,就像生命沒有了軀體但又靈魂在飄蕩,順著來時路,許巷遲往山下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


    就在快到山門的時候,一個來人擋住了她的去路,許巷遲沒有抬頭,但是來人認出了她。


    “許......許巷遲?”


    許巷遲聞聲抬起頭,一個女生的形象落入她的眸子,是薑孜。


    但和她夢裏的薑孜不一樣,準確的說是這個世界裏一直陪著淩星往身邊的那個女生。


    看到許巷遲烏糟糟隨意飄揚的發型,蠟黃的臉和病白的唇角,薑孜看得出來許巷遲現在的情況很差,差到風一吹就倒了。


    許巷遲緩緩抬起眸子,對上薑孜的目光,許久沒有說話,繼續往下走,走到薑孜身邊的時候,一把被薑孜止住了。


    許巷遲的眸子依舊看著地麵,沉默如同安靜的湖麵,她沒有什麽想要和薑孜說的。


    薑孜有些怒聲的說道:“你怎麽來了?”


    許巷遲淡淡的回答著薑孜:“來看看他。”


    薑孜聽到她的回答覺得有些可笑,冷哼一聲道:“現在來看他,之前那些年呢?人間蒸發了?”


    聽到薑孜的冷嘲熱諷她沒有反駁,因為薑孜說的對,她人間蒸發了這麽多年。


    因為她知道,淩星往考上了那麽好的學校,又那麽好的家庭,以及優越的一切,他肯定過得很好,況且他們隻是在高中的時候有過一點點約定和回憶。


    淩星往在新的生活裏理應把她忘記的,理應再遇良人,就像薑孜這樣的,和他門當戶對的,而不是她這樣的。


    但她沒想到淩星往會一直記得他們的約定,去了凝見,去學了心理學,學到了研究生,在即將畢業的日子裏,去了梅花山。


    他一直信守承諾,一直守著約定,而她卻因為一次的失敗推開了他。


    聽到薑孜的冷嘲,許巷遲的嘴角莫名的微微揚起,眸子依舊低垂著,說道:“是我失約了。”


    “才造成這樣的結局。”


    “所以,我會以我的方式去贖罪的。”


    說完,許巷遲甩開了薑孜的製約,徑直的往山下走,薑孜聽著許巷遲的話,總覺得不對勁,許巷遲想要幹什麽?


    薑孜沒有繼續上山而是跟著許巷遲,往山下走,她要看看許巷遲想要做什麽去贖罪。


    許巷遲一路走,坐上出租車,和司機師傅說道:“去環海公園。”


    江橋市依山傍海,到了港口的環海公園便可以看到免費的海景,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也就是這麽來的。


    很快到了環海公園外麵,許巷遲付了車費下車,往裏麵走,薑孜從後門一輛出租車下了,站在環海公園外大門看著許巷遲走進去。


    薑孜臉上閃過疑惑,大冬天來環海公園幹什麽?


    冬天的風本就刺骨寒冷,海岸邊的更如尖刀刺入肌膚,一會兒見,太陽有藏匿在雲層之中,烏泱泱的天空,密不透光。


    今天是大年初一,環海公園外幾乎沒有人,畢竟春節期間,大家都喜歡往各大廣場去,或者是去南方旅遊。


    南方的海與北方的海雖然是同一片海,但是帶來的風是不一樣的。


    在冬天裏,溫暖與寒冷,當然是溫暖更勝一籌了。


    薑孜猶豫一會往裏走,許巷遲雙手揣兜往沙灘走,越走越靠近海水,靠近冬日刺骨涼的海水。


    許巷遲想起了淩星往帶她來的時的場景,在記憶裏也是這片海,那時海水溫柔,愛人在懷。


    可到如今,一切都沒有了。


    淩星往不在了,她也等不到夏天了,海水刺骨了。


    許巷遲往裏走著,海水往上漲著,她感受到冰水先吞噬她的絨褲,冰針一點一點的紮入她的肌膚,那一瞬間她還覺得有些溫熱。


    海水快淹沒許巷遲的小腿肚時,薑孜進來了看到了許巷遲,薑孜眸子瞪大感覺跑過去,去喊許巷遲:“許巷遲,你tm的想要幹什麽啊!!!”


    “你瘋了啊,快上來啊!”


    許巷遲聽到了薑孜的聲音,但此時的她已經不想聽到了。


    她繼續走,薑孜見她根本不搭理她,怒罵道:“和淩星往一樣的倔種。”


    說著薑孜趕緊扔下包,往海裏跑,許巷遲見薑孜來了,加快了腳步,但她的體力最終是有限的,根本無法與薑孜比,被薑孜三五下的拉回了岸邊。


    她們兩個人的下半身衣服都濕透了,薑孜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許巷遲,但看到許巷遲那無神的目光,薑孜沒有開口說她,環視了四周,拿起包,拉上許巷遲往旅館走。


    薑孜寸步不離的看著許巷遲,打電話麻煩老板替她們買兩身冬裝,老板答應了。


    洗完澡換完衣服的兩個人在暖氣大的火熱的套房裏坐著,許巷遲沒有說話,薑孜抬眼看了一眼許巷遲,想說的話也提到嘴邊終止了。


    又過了一會兒,薑孜沉聲開口道:“你是想去找他嗎?”


    許巷遲聽到後,沒有其他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態度,隨後薑孜笑了,雙手抻在大腿上,看向許巷遲,說道:“你這不是贖罪,你這是加深罪孽。”


    聽到薑孜這麽說,許巷遲下意識的抬頭想去反駁,但是薑孜沒有給她機會,繼續說道:


    “你是戀愛腦吧。”


    “沒有勇氣去赴約,又想為了喜歡的人去死。”


    “你有想過你的父母家人嗎?”


    “淩星往就這麽值得嗎?”


    “你問過淩星往的意見嗎?”。


    聽到薑孜絲毫不留情的罵著,許巷遲的沉默被薑孜打破了,抬起頭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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