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左定的命令之後,尤順第一時間就嚇的臉色發白,連連叩頭,因為這一次不是讓他通風報信,而是讓他參與破壞,雖然他一直向左家通風報信,但骨子裏,他還是自認為尤家的人,通風報信是一回事,直接參與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他不敢接受。


    但在左定的威逼之下,最後他還是屈服了。


    於是,他先是給左定畫出長樂堡的地形圖,清楚標出幾個要害的具體位置,並說明守衛情況,那天黃昏,他又接應三個假扮成車夫的賊人入城,暗夜之後,和三個賊人接頭,配合三個賊人的行動,為三個賊人觀風放哨,原本一切順利,不想卻被薛得貴撞破……


    ……


    說道最後,尤順一邊哭,一邊狠狠甩自己嘴巴,老淚縱橫:“我該死,我不是人,我對不起尤家,嗚嗚……”


    此時他交代的地點,已經不再是院中,而是在尤振武的房間裏,尤振武和李應瑞審問,石善剛吳大有在門外守衛。


    “果然是左家!”


    聽完尤順所說,李應瑞義憤填膺。雖然有所預料,但真正聽到背後的主使是左家,他還是不免震驚。


    左家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在堡中殺人放火,都是左定的命令嗎?”尤振武麵色依然冷靜。


    左緒哭道:“鐵匠鋪,馬廄,最後是糧倉武庫,這都是他的命令,至於殺人……少千戶,你要相信我,殺害薛百戶不是我的本意啊,都是他們三個,他們出手狠辣,我無法阻攔啊……”


    “那三個賊人在哪?他們可是左家的家丁?”尤振武問。


    尤順搖頭:“不知。”


    “不知?”尤振武麵色冷冷:“尤順,你一直哭喊讓我饒你一命,但能救你命的,隻有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尤順嚇的一哆嗦:“但我實在是不知啊,他們當天下午進堡的時候,臉上多是煤黑,一直低著頭,我看不清他們的麵目,不過,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們三個講的,好像是河南話。”尤順道。


    聽到此,尤振武和李應瑞都是一驚。


    但更驚的是尤順的下一句。


    “而且,而且,我聽他們三個悄悄說,幹好了這一票,以後就不用再跟那姓崔的了……”


    李應瑞聽了忍不住,驚問道:“你是說,那三個賊人,乃是巡撫大人的親兵?”


    ---榆林是邊塞,當地大部分都是世居於此的軍戶,外地而來的大部分都是客商,以山西人為主,河南人極少,尤其是精悍的士卒就更是不多了,不過卻並非沒有,眼下的榆林城中,卻有一支河南兵,那就是巡撫崔源之的標營親兵,


    崔源之是河南人,就任延綏巡撫之時,曾經在家鄉招募一百義勇,到任之後,這一百人連同舊日的巡撫標營,一起成為了他的親兵。


    在榆林人的眼裏,河南兵是孱弱的代表,一直以來,巡撫標營中的這一百河南兵也十分低調,存在感極低,很多人甚至都想不起,巡撫大人的標營裏還有河南兵,但想不到今日竟然從尤順口中聽到了河南兵。


    如果是,那榆林鎮的靴子,大同鎮的弩箭,就有合理的解釋了,身為巡撫大人的親兵護衛,他們所用都是最好的,能拿到靴子和弩箭,一點都不奇怪。


    尤順跪在地上:“是,他們八成就是巡撫衙門的親兵……”


    李應瑞震驚無比,轉頭看尤振武。


    尤振武的臉色無比凝重。


    一個左家就罷了,想不到居然還牽扯到了崔巡撫!


    怪不得左定敢這麽大膽,到長樂堡來破壞,因為使用撫台大人的親兵護衛,即便是失敗,事情也牽扯不到他的身上,又或者說,因為牽扯到了巡撫,事情就會變的無比複雜,不論崔撫台本人,還是下麵的官吏,都會想方設法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中衛所也必然投鼠忌器,即便是抓到了巡撫衙門的親兵,怕也是掂量一番,不敢輕易上報。


    “他們叫什麽名字你可知道?”壓住驚訝,尤振武問。


    尤順搖頭:“不知,隻知道他們以老大老二老三相稱。”


    “那見了他們,你可能認出?”


    尤順搖頭,哭道:“夜晚天黑,他們臉上又故意抹了煤黑,我實在認不出,”


    尤振武皺著眉頭,問道:“當初在窯子裏,拖你下水那人,他現在還在榆林嗎?”


    尤順搖頭:“不知,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尤振武再問:“你為左家做了這麽多,可知道,他左家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道,我也試探問過,但左德開不許我多問,這一次也一樣,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那左定威逼於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少千戶,知道的我都說了,看在我為尤家辛辛苦苦三十年的份上,您就饒我一命吧……”尤順嗚嗚哭。


    尤振武抬頭:“來人。”


    石善剛推門進入,抱拳:“在!”


    “先將尤順拉下去,嚴加看管。”


    “是。”


    “再去請三爺來。”


    “嗯。”


    石善剛單手提起尤順,就拖了出去。


    “少千戶,饒了我吧。”尤順依然在哭喊。


    等尤順被帶出,房間裏靜下來之後,李應瑞看著尤振武,麵色嚴肅:“原來左家針對你尤家,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並非是因為咱們和左緒的那點事情。”


    “是啊。”尤振武沉思:“為了探聽尤家的事情,左家不惜重金買通尤順,又在堡中縱火殺人,用的還是巡撫大人的親兵護衛,左家,倒真是神通廣大啊,隻是,左光先究竟想要幹什麽?為什麽煞費苦心,甚至不惜觸犯律法,也要破壞我製造自生火銃的大計?我尤家和他左家,好像沒有這麽大的仇怨啊。”


    “不管左家要做什麽,允文兄,此事得立刻上報巡撫衙門,隻有通過巡撫衙門才能抓到那三個賊人,也隻有抓到那三個賊人,才能確定左家的罪行!”李應瑞道。


    ----隻靠尤順的一張嘴,沒有其他的佐證,是無法給左家定罪的,但如果加上三個賊人,左家想要抵賴也是難了,但三個賊人是巡撫親衛中人,尤其尤順並不知道他們三人的姓名,無法正麵指認,隻能全麵調查,但如果全麵調查,就非是通報巡撫大人不可。


    隻是,自己的衛隊中人,居然成了破壞長樂堡的賊人,不知道即將致仕的崔源之崔撫台聽聞之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表情和心情?


    懷疑,抗拒,甚至以為中衛所在給他潑汙水?


    還是義憤填膺,立刻就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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