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雪飛降,朔風觸麵如刀;銀素蒼茫,飛雪落地似箭。


    時辰已經快到戌時了,零星的雪片變成了鵝毛,睢陽城已經入眠宵禁,白日的嘈雜早已落寞,偶爾會有幾聲狗叫,想來是那匆匆歸家的路人,驚了誰家看門的黃狗,盡忠職守的老黃狗扯開嗓子朝外狂吠,又驚了入眠的主人,主人被吵的有點火,便朝著老狗咒罵幾句,得了主人的回應,黃狗覺得好似受了賞賜,放低嗓門再叫了幾聲,這才心安理得的入了窩,開始趴著假寐。


    墨升的茅屋此刻越發的冷,但是茅屋中的兩個人,此刻都是熱血沸騰,在他們的世界裏,天也不在地也不存,宇宙萬物隻剩對麵的那個人。張巡給墨升行了大禮,墨升好不容易才勸住,兩個人重新入座,都是整理各自的心情,思量了幾天的言語,從這一刻開始慢慢鋪開。


    “張大人覺得睢陽可守否?”


    墨升再落了一子,先占了個先機,靜等對方答複。


    張巡沒有立刻回答,思量了好一會,語氣平穩的反問了一句。


    “先生覺得可守否?”


    墨升被張巡的反問將了一軍,他原本想,張巡要麽說能守,要麽說不能守,就是沒猜到張巡會不做答複,反而把這個問題有點賴皮的踢回了自己這邊。如果是平時,墨升已經沒了繼續交談的興趣,這種市井間的戲耍話,是很噎人的,但是墨升知道,張巡不是在調笑自己,對方眼神真摯,語調平穩,是真的在請教他。


    “可守,卻不好守!”


    墨升回答的很幹脆,還沒來睢陽城的時候,墨升已經在圖紙上推演了無數次如何守睢陽。睢陽的地理位置,水源交通,人口守備,城池高低,附近的山河分布等等這些硬的條件他都了然於胸,來到睢陽城後,他又仔細研究,從城內人口層次基數,糧食物資消耗,甚至是城內各個水井的位置,他都做了詳細的記錄,結合自身所學,製定了詳細的守城策略。萬事俱備,隻差人心。


    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墨升不怕城牆低矮,隻怕人心難測。在墨升看來,守一座城最要緊不是有無天險可靠,有無高牆可依,而是有無赤誠之師。牆低可以加蓋,人心如果低了,是怎麽也蓋不起來的。


    墨升選擇守睢陽,也是墨者行會研究製定的。叛軍來勢洶洶,朝堂又安逸太久,非攻已是不可為,隻能選擇墨守了。墨家數十位族內長者,數百位如他一般的守城人,數千位遍布天下的探子暗哨,每天海量的訊息匯聚到族內,叛軍的行進路線,朝堂裏軍隊動作,哪座城池哪些人已經投降,哪些人公然反擊,哪些人還在搖擺不定,都經過周密的匯總計算,他們甚至能準確地預算到,哪座城能在哪個時間被攻破,哪些人又在什麽時候要做叛徒,對於那些做了漢奸的,他們派出了精銳的刺客,隻要時機允許,便要雷霆出擊,那些決然回擊的,他們也派出了成熟的守城人,希望能出一份力,至於那些舉棋不定,隔岸觀火的,身邊自然也有墨家的人盯著,一切按計劃行事。墨者本心,為天下耳。


    睢陽地處江淮門戶,睢陽城若破,江淮不保,江淮不保,大唐亡矣。所以無論朝堂還是叛軍,都對睢陽誌在必得,墨者行會自然明白睢陽城的得失存亡如何重要,更關鍵的是睢陽是老祖宗墨子的祖地,漢時七王之亂就是在梁國睢陽被阻,他們墨者的先輩也曾參與了守城保衛,現在輪到安祿山叛亂,睢陽也不能有失。所以對睢陽,墨者行會是格外重視的,聽聞朝堂新皇帝下了告令,將名相之後許遠點為新的睢陽太守,又抽調了很多軍械物資增援,隻是人馬實在短缺,朝廷格外開恩,準許許遠自行招募人馬。許遠本人臨危受命,為了不辱祖上聲名,他變賣家財,招攬軍士工匠,準備拚死守城。墨者行會研究妥當後,便派出了老成持重有勇有謀的墨升趕往睢陽城,囑咐他們一行人要極盡所能,拚死相助許遠和睢陽城。


    墨升一行人星夜兼程,隻用了四天便趕到睢陽城外,墨升作為首領,他將手下十數人分做三路,一路隱於外城官道,時刻探查各路軍馬動向,一路隱於城外河道,提防水路來軍,一路喬裝打扮,化成工匠難民進入城內,一來摸索熟悉城內布置,二來排查敵軍探子內應,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墨升自己也給許遠遞了信物,表明了身份來意,一來確是實心守城,二來也是揣摩許遠等人的心思。畢竟天道輪回,人心難測,許遠領受皇恩,積極備戰,大張旗鼓的背後究竟是惺惺作態還是舍身忘死,打著擒賊旗號的投降派,沒有一百總有八十,所以墨升和他的人在這座城冷眼旁觀,靜待變化。


    許遠的心思墨升還沒摸明白,憑空又冒出來個張巡,張巡的底細墨升不是很清楚,天下的節度使兵馬使太守將軍裏,沒有這一號人啊,自從知道張巡要來睢陽,墨升便立刻安排手下人搜查張巡的資料,第三日張巡的情況就差不多明了了,墨升看了關於張巡的資料後,久久不能平靜。


    天下英雄,能比張巡者,萬裏無一!


    這個默默無名的人,竟如平地一聲驚雷起,聲威浩大。


    墨者行會能量是很大的,幾乎當世所有的皇室內院,名臣能將,奇人異士,文人騷客,他們無所不知,就連不為俗世百姓知曉的神鬼仙妖,山精水怪他們也是多有了解,畢竟在普通人的眼裏,他們這些高來高去的修行人本身就是那些怪異群體裏的一員。但張巡這樣的卻委實不很清楚,非是他們消息不靈通,而是張巡太不顯眼。已是天命之年,卻還是個小小的縣令,雖然出身很高,進士及第,但宦海浮沉了二十餘年,卻仍是個小小的綠袍芝麻官,這樣的人千千萬萬,哪裏有那麽多筆墨人力來記錄研究,倒是他部下有一個將軍聲名顯赫,被當世人稱為“天下第一箭”,雖然這個“第一”在他們方外人看來無足輕重,可畢竟也是世俗第一,不容小覷。


    南霽雲這個天下第一墨升是了解的,窮苦人家出身,偶有機緣進了一個隱門,因為自身天賦極高,又肯吃苦,學了一身了不起的本領,學成後出師入伍,因為武力非凡也有謀略,因此青雲直上,做到了一方將軍,很有“萬人敵”的氣概,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了不得一個人物,卻在這亂世甘心追隨一個小小的真源縣令。


    張巡的密報資料很厚,越往後看,墨升越是激動,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縣令竟有如此輝煌的戰果。資料顯示,張巡此人博覽群書,通曉戰陣軍法,誌氣高遠不拘小節,平生結交的都是一些理想遠大寬厚仁義之士,厭惡唾棄那些庸俗阿臾之徒,這也是他明明出身高絕,卻偏偏不被朝廷重用的緣由。能當眾把當朝第一人的楊國忠說成“是方為國怪祥,朝宦不可為也”的人還能安坐一縣之令,也是老天保佑了。張巡當了縣令倒是治績優良,他體恤百姓疾苦,多有良善舉動,對付惡霸鄉紳,一個膽色足到連當朝宰相都敢嘲諷的主,殺起那些為禍鄉裏的臭魚爛蝦還真是牛刀小試。就這般輾轉了二十多年,由於實在不善官場經營,雖有大才,卻一直不受大用,直到安祿山反叛,張巡潛伏的崢嶸這才慢慢展露出來。


    天寶十四載冬,三鎮節度使安祿山終於還是等不來玄宗的死訊,七十一歲的人了身體還倍棒,據說每夜還要和拐來的兒媳婦楊玉環飲酒尋歡。安祿山原本的反心是沒有那麽大的,皇帝老兒雖然瞧不起他,但自己是個蠻人,如果不是恩人張守珪將軍,自己早都可能在偷羊的時候,被人抓住宰了,哪來的後來當兵為將,一步步爬到了三鎮節度使。他手下十幾萬虎狼之師,距離自己的偶像,武功第一人的王忠嗣也不那麽遙遠。隻是隨著權勢的擴張,心裏的欲望也開始慢慢膨脹,他天生就不是一個善人,他鑽營結黨,迎上昧下,扭曲的渴望著權勢,他喜歡揮手間人頭紛飛的場景,迷戀下屬軍士看到自己那畏懼的眼神,陶醉那些大權在握之人對自己低頭奉承,欣賞就連自己兒子看到自己時的唯唯諾諾,他討厭玄宗和楊玉環對自己骨子裏的鄙夷,憎恨那個奸詐肮髒窩囊卑劣的楊國忠,他害怕被人搬弄是非捏造流言,恐懼著自己如偶像那般慘淡落場。


    安祿山愛過恨過,也曾想做個留名青史的名臣大將,他想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名臣傳裏,想讓老百姓對自己流芳百世。隻是每每想到王忠嗣那如山一般雄偉的勢力,就因為皇帝的猜疑,頃刻間便山崩石裂,土崩瓦解,昔日輝煌霸氣的帝國第一人,竟落了個那樣的淒涼慘淡。他恐懼自己也會被那樣對待,所以他要更多的兵馬勢力保護自己,他要更大的生殺之權,他要做自己的主宰,所以他隱忍,他把臉裝到褲襠裏,他把小自己十七歲的楊玉環認了母親,他在滿朝文武的宴會上像個小醜一般跳那胡旋舞,被人扒個精光扮成嬰孩洗身子,充滿恥笑的言語他都裝在了肥厚的肚子裏,等待著有一天,好一個一個沾著血回敬給這些人。


    李隆基是個愚蠢的聰明人,他喜歡我裝出來的忠誠,盡管他知道我是裝的,但他願意信,我就願意講,至於那個做了工具的太子爺李亨,你爹一天宰過三個親兒子,你聰明點還能多活幾年,雖然你知道我是你爹養出來對付你的那條狗。可那也要等到你爹死了,你才能當爹。


    李隆基賞了我很多好東西,對我出奇的信任,我試探說想當宰相,他也欣然同意,甚至恩準我來他的後花園,朝堂上那些對我這個蠻夷殺人誅心的奏本密信,他也全都一力壓下,反而給了更大的地盤,囑咐我幫他守好邊疆,說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哈哈哈哈,一個連親兒子都不信的人,會信我這個蠻子。不過你雖然是個冷血的人,但對我還是真不錯的,你當我是你養的狗,我感念你的恩情,等你死了,我再咬死你的子孫後代,你死了啥也不知道,也不算我忘恩負義,很有良心吧!


    安祿山隱忍著,煎熬著,他熬死了舉世無敵的王忠嗣,熬死了斷了天下讀書人路的李林甫,他期盼著那個比自己大了十八歲的老皇帝快點死,他一天又一天的熬啊,熬得他自己都快崩潰了,那個老家夥還是硬硬朗朗,楊國忠那條狗總是在人前亂咬,一會在皇帝耳邊說我謀反,一會又派狗腿子來登門調查。以前當我狗的時候,在我腳底下搖尾乞憐,什麽貨色我能不知道,沒想到靠著個婆娘竟然爬到了我的頭上,這樣不學無術的玩意兒也能當宰相,可恨的是這個玩意兒就是個癩皮狗,就喜歡咬著我不放,難怪人說,投了新主子的狗,咬起舊主子來格外的賣力。前幾日身在京都長安的兒子女兒來密信,說楊國忠這個狗玩意竟然還帶人抄了我長安的宅子,斬了訪客李超一幫子人,他奶奶的,打狗還要看主人吧,這樣的日子啥時間是個頭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不等了,王忠嗣已經死了,李林甫也死了,他手裏的人馬養了那麽多,再加上這些年一直暗中與他秘密往來的世家門閥。試問當今世上,誰能擋我安祿山,幹脆現在就反他娘的了,等老子殺到長安,定要砍了楊國忠的狗頭做夜壺。


    安祿山果然是無敵的,王忠嗣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夢魘,他知道隻要王忠嗣一日不死,他一日也睡不安穩,那個山一般偉岸的身軀,是他注定跨不過去的天塹。對於這個皇帝硬加給自己的政治敵手,他隻能暗中耍手段,用計謀,對付這個坦坦蕩蕩的真英雄,隻能用下作的陰招。他知道這世上能除掉王忠嗣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皇帝李隆基,正好他很懂李隆基這個人,陰狠毒辣,從不信任任何人,他的兒子,他也是想殺就殺,隻要他覺得這個人對自己有威脅,管你天王老子,都得是個死。


    所以他用了皇帝教會他的那一招,努力的讓李隆基覺得王忠嗣很強大,強大到沒有人能抵擋,安祿山在他麵前就是個雀。


    王忠嗣這個養子是永遠不會造反的,李隆基很明白這一點,天下人都很明白這一點,但是養子不會造反,親生的可就不一定。玄武之變的故事可是他的祖宗幹出來的,親爹親兄弟算個啥,擋著我就都得去死,他們老李家骨子裏的東西,可是不會變的。他自己能當上這個皇帝,腳底下踩著的自家人血肉屍骨可一點也不比祖宗少。兒子們是自己生的,他什麽德行,兒子們也差不多。王忠嗣這個養子很忠誠,很能幹,但是他跟太子的關係是不是太好了。那個做了好些年太子的親兒子,會不會盼著自己早死,或者等不及自己早死。雖然兒子很多,可是已經宰過幾個了,不好再動刀了,天下人的嘴可不好堵,既然太子不好殺,那就卸了他的胳膊,忠嗣我兒,不是為父心狠,隻怪你太了不起。


    王忠嗣到底還是鬱鬱而終了,安祿山自己出了一點力,李林甫出了一點力,武惠妃出了一點力,太子再澆了一把火,皇帝便下了刀。王忠嗣不明不白的死了,安祿山的心病去了一大半,另一半也在他的祈禱中應驗了,那個將他一手拉起來,又令他夜不能寐如鯁在喉的李林甫也死了。王忠嗣的拳頭,李林甫的嘴,是除了皇帝以外他最怕的兩樣。此後再沒有人能讓他安祿山寢食難安,楊國忠、哥舒翰、夫蒙靈察、李光弼、郭子儀、封常清、高仙芝、仆固懷恩、陳玄禮,哪個也不是他的對手,天下還不是唾手可得。


    誰能想到我一個偷羊苟活的胡蠻賤種,也會有問鼎天下的一日。


    安祿山如很多人預料的一樣反了。盡管大家都知道安祿山遲早要反,可真的得了消息,很多人還是措手不及。慌了,將軍們有點慌,大臣們有點慌,王子們有點慌,郡縣們有點慌,玄宗皇帝卻一點都不慌。王忠嗣早都提醒過他安祿山野心勃勃,李林甫也說過,楊國忠更是天天在耳邊念叨,但他全沒在意,一個卑賤的胡人死胖子,真的反了,還不是反手可滅。


    所以太原郡上奏章說安祿山造反時候,皇帝陛下是沒在意的,他以為又是楊國忠韋見素幾個人惡心安祿山編造出的造謠中傷,隻是到了十一月十五號,上書的人越來越多,說的也是有鼻子有眼的,李隆基這才確信安祿山真的是起兵造反了。不過到底是見慣風浪的人物,李隆基不慌不忙,他在華清宮召宰相大臣們商議謀劃。這時候的楊國忠滿心眼的暢快,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看吧,我就說安祿山要造反,你們偏不信,這下真的反了吧,我的眼光很準吧。得意歸得意,事還是要辦的,皇帝陛下開了金口,問他怎麽辦,楊國忠心思活絡眼光更是自以為的獨到狠辣,行禮麵聖回答著皇帝的問話:


    “回陛下,臣以為反者隻是安祿山本人,所部將士並不願意隨其叛。過不的幾天,叛賊自會敗滅,陛下不必太過憂擾。”


    玄宗也覺得楊國忠說的沒錯,諒你個死胖子也不成不了啥大氣候,隻是前幾日被楊國忠咬的狠了,發發脾氣而已。雖然知道無關緊要,但樣子還是要做的,那就派大將軍畢思琛領兵至東京洛陽,金吾將軍程千裏到河東諸郡,各募兵數萬,隨團練兵以拒叛軍。


    十一月十六日這天,正巧邊令誠極力推薦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入朝覲見,玄宗知他二十來年鎮守邊軍,打的外敵哭爹喊娘,算的上是一號人物,據說跟高仙芝還有個“帝國雙璧”的稱號,便問其討叛方略,封常清很自信,誇誇其談頭頭是道,玄宗聽得也很高興,十七日,李隆基即任命吳王李祗為靈昌太守兼河南都知兵馬使,以封常清為範陽、平盧節度使。令封常清即日乘驛馬趕赴東京洛陽募兵,與畢思琛共同對抗安祿山人馬。封常清也是雷厲風行,不過幾天就募得六萬人馬,然後斷河陽橋,統合河南全部兵馬為守禦安祿山大軍做好了準備。


    可是身在華清池,泡著溫泉正享受的皇帝陛下沒等來安祿山的腦袋,自家戰敗的奏報倒是像這幾日飛舞的雪片一般,這可讓他麵子很受傷。國事要緊,皇帝陛下萬般不舍溫暖的山泉和酥軟的楊玉環姐妹,隻好先從華清池回到了大明宮。皇帝回到長安第一件事,就是將安祿山留在長安的兒子女兒先給宰了泄憤,然後吩咐底下人務必將那幾個腦袋給我送到安祿山麵前。殺了人,聖明天子還是覺得麵子掛不住,突發奇想,不如來個禦駕親征吧,這樣多少能挽回點天家顏麵。於是乎,玄宗恢複往日霸氣,大手一揮,臘月初七,玄宗下製,朕要親帥兵馬征討安祿山叛軍,朔方、河西、隴右諸郡兵馬除留守城池外,其餘由節度使率領,全部集結出發,限二十日趕到長安城。


    臘月十六日,玄宗在朝堂上與大臣商議親征之事,下製命令太子監國。麵對滿朝文武,玄宗玩了一招推心置腹:


    “朕在位快五十年了,倦於政事,去年秋天就想傳位給太子,隻因水旱相仍,朕不願意以餘災遺子孫,想等災情好轉。但沒想到逆胡安祿山叛亂謀反,朕當親征,讓太子監國。事平之後,就傳位於太子”。


    楊國忠是知道陛下要親征的,開始覺得陛下隻是言語一番,做做樣子,沒想到今日在朝堂上,竟然玩起了真的,這可使不得,一幹臣子聽的驚恐萬狀,磕頭請願皇帝陛下不可啊,社稷要緊啊,保重龍體啊什麽的。楊國忠更是膽戰心驚,他知道此時求皇帝沒用,當即便與韓、虢、秦三夫人相謀,使三夫人勸貴妃銜土請命於玄宗,讓他顧念憐惜美人,原本信誓旦旦的玄宗陛下,看著楚楚可憐的美嬌娘,又是大手一揮,此事就此作罷吧!


    身在真源縣的張巡自然不知道也不配知道朝堂上這些大事,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墨升的講述讓他五味雜陳,對於皇帝的所作所為,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判,隻得沉默不語,墨升主講他主聽。


    張巡是真源縣令,隔壁的令狐潮是雍丘縣令,反賊將領張通晤率軍攻陷了宋曹等州,譙郡太守楊萬石投降了叛軍,而張巡所在的真源縣正好是在譙郡的轄地內。楊萬石投敵後,推薦張巡為長史,並令其率兵向西接應叛軍。張巡得知上司的叛變和對自己的“愛戴”,羞憤難當,他率領吏民大哭於真源玄元皇帝祠,然後撕碎委任公文,痛斥燕匪,起兵對抗叛軍,張巡此舉響應的也有了千餘人。


    一麵是雷霆萬鈞的數十萬虎狼叛軍,一麵是吊兒郎當的天下共主,張巡領著的這一千多人,就好比那城頭的旌旗,隨風飄零,前途渺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滾滾洪流吞噬。張巡不知道他能撐多久,隻知道不忘本心,盡力而為。


    墨升的資料裏有張巡寫過的一首名為《聞笛》的詩,可能會說明點什麽吧!


    岧嶢試一臨,虜騎附城陰。不辨風塵色,安知天地心?


    門開邊月近,戰苦陣雲深。旦夕更樓上,遙聞橫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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