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四年四月十二日。


    蘇角連聲喝令:“都加快速度!我等這般拖遝,還如何稱得上是精銳!”


    “快!都跑起來!”


    彭越策馬狂奔而回,肅聲道:“蘇都尉,不能再提速了!”


    “否則乙型輜重車恐會翻倒!”


    “本將知蘇都尉心中急切,可再急也不能因小失大啊!”


    蘇角抿著嘴,不再命令大軍加速,隻是狠狠的一拍馬背:“可恨!”


    “竟未能完成君上之令,辜負了君上信任!”


    曆經半個月的野外求生。


    三天前,蘇角終於領著麾下袍澤們鑽出了密林,並趁夜摸到了武安城周邊。


    蘇角和卦夫親自率領軍中精銳,秉承著必死的信念,謹小慎微、膽戰心驚、大費周章的避開了重重斥候,費盡渾身解數終於抵近武安城下。


    結果一抬頭。


    謔!


    這不是我大秦的軍旗嗎!


    再抓了個斥候準備打探情報,結果舉著火把湊近一看。


    好家夥!


    這人還是個蘇角的舊部袍澤!


    至此蘇角方才知道,他們三萬兵馬準備豁出性命也要拿下的武安城,早就已經落入嬴成蟜手中。


    嬴成蟜甚至已經在武安城內完成整軍,並已率殘餘兵馬繼續向邯鄲城殺奔而去。


    而本該在此戰中承擔最艱巨任務的他們,竟然全程都沒能趕上這場大戰!


    彭越滿心無奈的說:“唉~待我等向主帥上稟此事,主帥想來也能諒解我等。”


    “畢竟我等已在竭力趕路了,不少袍澤甚至因跟不上我軍速度而掉隊。”


    “但誰能想到主帥奔襲的速度竟會如此之快!”


    僅僅耗時半個月,便在沒有驚動任何趙軍斥候的情況下翻出太行山,直撲趙國腹地,這是足以讓任何將領吹一輩子的閃擊奇襲!


    蘇角三部真的是竭盡全力了。


    但奈何,嬴成蟜他不當人啊!


    蘇角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君上悍勇,不是我等可以懈怠的理由。”


    “而今君上身側兵力恐怕僅剩七八萬,邯鄲城卻絕非如武安城那般易取。”


    “君上需要我等!”


    “傳令下去。”


    “君上尤善速戰,若是不想奔襲半個多月卻連一級軍功都撈不到,就給本將打起精神繼續跑!”


    留守武安城的袍澤們斬獲的軍功讓蘇角三部秦軍羨慕到雙眼發紅。


    蘇角的威脅更是讓蘇角三部秦軍像是聽說免費雞蛋即將被領完的老頭老太太一樣急不可耐。


    更關鍵的是,他們很清楚蘇角沒有騙他們。


    以嬴成蟜此戰奔襲的速度,若是去的晚了恐怕真是連殘羹冷炙都吃不著一口!


    一時間,三萬秦軍都鼓足了勁,便是夜色已深也要手持火把繼續奔跑。


    全軍用命之下,蘇角三部終於在次日清晨與嬴成蟜所部順利合兵!


    但當嬴成蟜再次出現在蘇角眼前,一路疾馳追逐的蘇角卻下意識的放慢了速度,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般,在嬴成蟜身前十丈翻身下馬,挪蹭到了嬴成蟜麵前,低垂頭顱道:“啟稟君上!都尉蘇角所部一萬四千九百六十八人,前來合兵。”


    “我部在太行山中拖延了太長時間,未能攻取武安城、斬斷趙軍輜重線。”


    “請君上恕罪!”


    說著說著,蘇角的臉頰已經一片通紅。


    自蘇角追隨嬴成蟜至今已有數載,曆經多次大戰,這卻是蘇角第一次未能完成嬴成蟜的命令。


    蘇角豈能不羞愧!


    見蘇角這般模樣,嬴成蟜也翻身下馬,張開雙臂用力拍了拍蘇角的後背,溫聲道:“戰局陡轉,戰機突現,本將便臨時變更了軍略。”


    “焉能因此而治你部之罪!”


    “依本將估算,你部理應在兩日後方才能抵達邯鄲城。”


    “你部莫不是日夜兼程、一路急行而來?”


    蘇角仰起頭,認真的說:“因速度遲緩而耽擱了軍略,末將慚愧。”


    “君上身周兵寡,末將自當全速來援!”


    彭越也肅然拱手:“邯鄲城之戰,我部願為先鋒!”


    嬴成蟜也大力拍了下彭越的胳膊,朗聲而笑:“來的好!”


    “曆經鏖戰,本將所部可戰之兵已僅剩七萬有餘。”


    “僅以此軍攻邯鄲,本將心中頗為忐忑。”


    “而今你二部來援,本將心中安矣!”


    蒙恬無語的瞥了嬴成蟜一眼。


    將軍您逮著趙軍後部一路嗷嗷狂追、邊追邊咬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但聽見嬴成蟜這話,蘇角、彭越和三萬秦軍將士卻覺得嬴成蟜真的需要他們。


    他們的一路辛勞都是值得的!


    蘇角、彭越、卦夫連同其身後一眾將士齊齊拱手:“我等,願為主帥效死!”


    嬴成蟜暢快大笑:“能得諸位臂助,此戰我軍必勝!”


    而後嬴成蟜麵容轉肅,沉聲道:“我部兵馬曆經陽邑、武安城二戰,即便是仍有戰力的兵馬也大多負傷。”


    “都尉蘇角、都尉彭越二部兵馬雖然一路奔襲半個月有餘,卻終究身上無傷。”


    “於此戰,都尉蘇角、都尉彭越二部將為我軍主力!”


    隨著親兵們將嬴成蟜的話語傳遍四周,三萬急行而來的秦軍將士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擔任主力不止意味著嬴成蟜的信重,更意味著他們將有肥美的軍功可以享用!


    嬴成蟜繼續開口:“令!”


    “輜重營立刻造飯。”


    “都尉蘇角、都尉彭越二部即刻紮營,進食過後立刻休整,好生休養,以備大戰。”


    “不得有誤!”


    三萬秦軍毫不猶豫的齊齊拱手:“唯!”


    懷揣著滿心激動,三萬秦軍就地紮營,準備休息。


    但彭越沒有離開,蘇角也沒有離開,更是振奮的說:“君上,末將雖然一路馳援,但大多時間都跨騎戰馬,並不疲累。”


    “末將請命,領兵攻城!”


    嬴成蟜卻是搖了搖頭:“稍安勿躁。”


    “若是有的選,本將希望能和平解決此番秦趙之戰。”


    嬴成蟜早已不在意此次秦趙之戰,也不在意此戰能對趙國造成多大的削弱,甚至不吝於歸還趙國一些疆域。


    此刻嬴成蟜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立刻!馬上!就現在!


    撕開一條道路,去弄死燕丹!


    蘇角怔然:“和平解決秦趙之戰?”


    大秦都已經打穿趙國防線、兵圍邯鄲城了。


    還要和平解決秦趙之戰?


    但旋即蘇角便心中了然:“君上意欲陣前答話乎?”


    嬴成蟜笑而頷首:“正是!”


    “唯願本將這三寸不爛之舌能說得趙國願借道於秦!”


    懂了!


    全都懂了!


    蘇角不知道嬴成蟜的舌頭究竟有沒有三寸。


    蘇角隻知道嬴成蟜每一次陣前答話之後的結果!


    蘇角當即翻身上馬道:“末將願隨於君上身側,同君上一齊陣前答話!”


    既然蘇角有心,嬴成蟜便也不拒絕。


    翻身上馬後,嬴成蟜朗聲招呼:“家兵聽令!隨本將出陣!”


    領上一眾家兵和蘇角,嬴成蟜驅策戰馬抵近趙王城西城門,朗聲而呼:


    “大秦長安君、秦軍主帥、公子成蟜,請趙王於陣前答話!”


    嬴成蟜身後,一眾家兵同聲高呼:


    “大秦長安君、秦軍主帥、公子成蟜,請趙王於陣前答話!”


    數百人混合而成的聲波傳入趙王城,在城外看來沒能掀起半點浪花。


    但在趙王城內,卻已激起了萬千波瀾!


    趙王遷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一雙小手死死攥住郭開的袖袍,看向郭開的目光滿是驚懼:“秦長安君喚寡人去陣前答話了。”


    “相邦!相邦!”


    “寡人該當何如啊!”


    傳聞說,嬴成蟜的陣前答話帶有鬼神之力。


    趙王偃就是因為與嬴成蟜陣前答話方才落得個英年早逝。


    郭開和趙王太後也都未曾糾正過這個傳言。


    趙王遷能不慌嗎!


    趙佾沉聲道:“秦長安君乃是當世大巫,其‘陣前答話’之咒無有落空。”


    “臣以為,為大王安危計,大王切切不能與秦長安君陣前答話。”


    “可由相邦代大王與那秦長安君答話,以明秦長安君究竟意欲何為。”


    趙王遷抓郭開袖袍的手頓時就更用力了,眼巴巴的看著郭開呼喚:“相邦!!”


    郭開對趙佾投去了好似能殺人一般的目光。


    讓本相去探明秦長安君意欲何為?


    本相看你分明是要本相去死!


    郭開果斷反攻:“本相執掌守城之要,必當隨時觀察秦軍動向,不可輕動。”


    “本相以為,倒是可以由春平君代為答話!”


    趙佾當即搖頭:“本君何德何能,可代大王答話!”


    郭開和趙佾爭執不休,誰都不願代替趙王遷進行陣前答話。


    城外的嬴成蟜卻等的沒了耐心,再次高呼:


    “趙王輕啟戰端,令得兩國生民遭難。”


    “本將卻是為和平而來!”


    “今本將大軍在外,趙王莫不是依舊執迷不悟乎?”


    “唯願趙王當麵,與本將詳聊罷兵休戰之事,速速還兩國以和平!”


    嬴成蟜這言辭懇懇的話語一出,宛若一道寒風般刮過趙王城城頭。


    他來了他來了。


    他帶著和平的談判走來了!


    趙佾失聲喃喃:“上一個被秦長安君以‘和平’之名陣前答話之人。”


    “應是武安君吧?”


    “算算時間,武安君兩日前便已應入邯鄲。”


    “武安君何在?”


    郭開下意識的答道:“武安君至今未歸,且音訊全無!”


    若是尋常的陣前答話,郭開硬著頭皮還敢應對一番。


    但上一次嬴成蟜以‘和平’為名與趙國陣前答話,李牧失蹤,且很可能已經身亡!


    再上一次嬴成蟜以‘和平’為名與趙國陣前答話,趙王偃薨!


    雖然這一切看似都是巧合,但當巧合多了,誰能不信?


    郭開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試一試真偽啊!


    趙王遷的小臉更是一片慘白,一雙小手近乎攥破了郭開的袖袍,帶著哭腔的悲呼:“相邦啊!!!”


    郭開心裏一哆嗦,肅聲道:“本相以為,秦長安君的陣前答話皆是陰謀。”


    “不必理會!”


    “諸位同僚,立刻開武庫、分發兵刃,征城內所有壯丁登城戎衛,征城內所有黔首向城頭運輸輜重。”


    “不得有誤!”


    嬴成蟜陣前答話的請求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城頭所有趙國臣子將領齊齊拱手,領命而去。


    就連趙佾都沒有絲毫異議!


    唯有城外嬴成蟜的目光愈發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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