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眼珠子頓時就瞪圓了,向來喜歡在朝堂中裝睡的他竟是直接破口大罵:“枉本將以為代武安君是個人物,枉長安君對代武安君頗為敬重,還願贈其玄龍水車。”


    “個小婢養的!”


    “不尊王令!肆意妄為!更還率青壯投賊?”


    “本將若見之,定要令全軍將士用唾沫淹死他!而後再將其細細的剁成肉沫拿去喂犬,再將犬細細的剁成肉沫拿去喂豕!”


    王翦心裏不覺得李牧投了匈奴,但王翦無論是嘴上還是心裏都在怒罵李牧。


    君不見,司馬懿之前的君王都不會懷疑年邁老臣會搞事,司馬懿之後的年邁老臣想要平安退休卻成了奢望?


    李牧在未得王令的情況下率三千青壯北上匈奴且連拒十二道王令不還朝,代地也真的有三千青壯願意在沒有王令的情況下跟著李牧出征,且代地還不是李牧的封地,隻是李牧長期鎮守之地而已,李牧此舉簡直要嚇死王翦!


    曾經的王翦覺得他隻要不封君封侯、治下沒有食邑、還有可供封賞的空間,他就是安全的。


    但從今往後,所有君王都勢必會對所有能征善戰又得軍心民心還長期鎮守地方的大將加以警惕,即便此將還有封賞的空間、即便此將治下沒有食邑!


    李牧坑的可不止是他自己,他是不給所有頂級大將留活路啊!


    此刻的王翦隻能斜揚起脖頸,一臉忠臣與逆賊勢不兩立的模樣,希望嬴政能相信他的忠誠和聽話,也希望嬴政能覺得李牧隻是罕見的奇葩。


    蒙武、楊端和等將領也心領神會,別管心裏是怎麽想的,齊齊怒罵不止!


    呂不韋並不在意將領們的自保,搖了搖頭道:“代武安君將家眷仆從盡數留於蔚縣,更不曾攜帶錢糧珍寶而僅率三千青壯北上,且於代國與匈奴合盟之後依舊拒不還朝。”


    “本相以為,代武安君北上匈奴絕非是為投奔匈奴!”


    “代武安君絕對另有考量!”


    嬴成蟜思慮片刻後麵色古怪的說:“本君倒是以為,代武安君此番北上,或是為……”


    “北上搶糧!”


    “而代武安君之所以拒絕還朝,許是因代武安君還沒搶夠代地萬民過活的糧食。”


    多新鮮啊!


    自古以來,都是北方遊牧部落趁著中原秋收的時節縱兵南下搶糧。


    何嚐有中原大將在秋收時節領著青壯北上搶糧的?


    隗狀震驚的雙眼溜圓,質問道:“代武安君患腦疾耶?”


    “即便代武安君此次北上果真能搶到足夠代地萬民過活的糧食,代武安君無懼代王因此而對其心生厭棄,甚至是問其罪乎?!”


    且不說李牧去匈奴搶糧食這件事合不合理,也不提代國和匈奴合盟有多無恥。


    李牧在代王和匈奴合盟的當口,無視國家大方略,領著三千青壯北伐匈奴,更是置代王命令於不顧,枉顧十二道王令而一意孤行!


    李牧在想什麽?


    李牧此舉,與謀逆作亂何異!


    大半大秦君臣都覺得嬴成蟜的這個猜想未免太過荒謬。


    但呂不韋卻嘴角微微抽搐的說:“長安君提醒了本相。”


    “依代武安君心性觀之,代武安君確實能做出如此事來,也不會畏懼代王的追責。”


    “代地雖非代武安君食邑,然代地卻是代武安君根基,其麾下臣屬、將士多出身代地,為得軍心民心,代武安君亦不會坐視代地萬民饑饉而不顧。”


    “昔代武安君仕於趙之際,代武安君違抗王令、私自出兵便已非隻是一二次,即便因此屢遭趙王申斥,甚至是被趙王截斷糧草輜重,更是被趙王調離代地,代武安君亦無絲毫收斂。”


    “此番代武安君無視代國與匈奴合盟,私自出兵攻匈奴就食雖然相較於以往而言更加瘋狂,但代武安君與匈奴仇深似海,以代武安君心性,他或許還存了以此舉打破此次合盟的心思!”


    這檔子事放在其他君王將領身上倍顯荒謬。


    但若是放在李牧身上?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呂不韋還真相信這是李牧能做出來的事!


    大秦君臣齊齊沉默,幾名朝臣默默的將目光轉向嬴成蟜,魏繚幽幽開口:“終究還是長安君更了解代武安君也!”


    嬴成蟜頓時就炸毛了:“諸位同僚看本將作甚?!”


    “本將深得大王信重,他代武安君憑甚與本君相提……”


    “不對!本將從未做過如代武安君一般違抗王令、破壞國家大事之舉!”


    魏繚略略頷首:“然也然也然也!”


    啊對對對!


    長安君和代武安君可真是截然不同的將領呐┓(-`)┏


    嬴成蟜不滿的瞪了魏繚一眼,但大戰當前無暇逞口舌之快,便轉移話題道:“若是本將料想不錯,雖然今代國已與匈奴公然合盟,但代國事實上尚未做好決戰的準備。”


    “恰恰相反,當今代國朝中或是正值君臣不合、內部傾軋的動亂之際!”


    “匈奴的合盟之於代國而言,暫時不是助力,反倒是分裂之機!”


    “我大秦能否趁此機會落井下石,借代國為我大秦除去代武安君?”


    呂不韋當即搖頭:“不可能!”


    “今之代國並非昔之趙國,除代武安君之外再無將領有資格與長安君對陣沙場。”


    “前番秦攻趙之戰之際,趙王臨陣罷黜代武安君主帥之位,趙國頃刻便亡。”


    “代王固然瘋狂無恥,但卻並不愚蠢。”


    “即便代王對代武安君心存不滿,代王為此戰得勝至多也隻會申斥代武安君一番,絕不會棄用代武安君!”


    嬴成蟜不死心的追問:“我大秦若是激化匈奴與代武安君之間的矛盾,匈奴是否有可能逼迫代國除去代武安君?”


    “匈奴與代武安君之仇,深也!”


    呂不韋笑了:“代武安君常逐匈奴而破之,更懾得北方異族十餘年不敢南下。”


    “長安君又常逐代武安君而破之。”


    “匈奴單於既然可橫掃數百部落為單於,理應不是蠢材。”


    “即便心中再恨代武安君,匈奴單於又怎敢害代武安君?”


    如果當今天下僅剩匈奴和代兩國,匈奴很可能會逼迫代國交出李牧來換取兩國合盟。


    但問題是,代國在當今天下也隻是一個小國!


    李牧雖然經常攆著匈奴到處跑,但李牧自己也經常被嬴成蟜攆著到處跑,隻要頭曼單於不傻就能明白嬴成蟜>李牧>匈奴的關係。


    而今匈奴要聯合代國一同攻打大秦了,頭曼單於就算是再恨李牧也不可能先廢己方一大將,否則豈不是自尋死路?


    依著匈奴人的性子,頭曼甚至可能會對李牧以禮相待,嚐試把李牧拐回匈奴!


    嬴成蟜無奈搖頭:“可惜!”


    “代王、匈奴單於皆無心害代武安君。”


    “那我大秦是否能趁此機會遊說代武安君歸秦?”


    代王嘉不蠢,頭曼單於也不蠢,但是李牧在朝爭方麵的智商是可以被謂之為蠢的。


    如果代王嘉和頭曼單於處都無法下手,李牧處不失為一個下手良機!


    呂不韋再次搖頭:“幾無可能!”


    “雖然代武安君與我大秦並無多少仇恨,且還屢屢違抗王令。”


    “但誠如長安君所言一般,此人乃是剛正不阿的忠君義士,此人幾無可能背叛!”


    嬴成蟜卻是笑了:“背叛?”


    “代武安君早就已經背叛過一次了,隻是他自己不如此以為而已。”


    “代王不願承認代國承襲的乃是趙國社稷,且今日趙國已經複國,就連趙王都與昔之趙國一般無二。”


    “代武安君投代便是叛國,再投一次大秦又能如何?”


    “代武安君想不明白的話,那便派說客去點醒代武安君。”


    “除此之外,可再令趙王書信一封,令代武安君轉投我大秦。”


    “本將倒是要看看,代武安君究竟怎麽做才能算是不叛!”


    呂不韋心頭一動。


    如果趙王遷真的能寫一封王令令李牧轉投大秦的話,那麽李牧根本沒有不背叛的選項!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背叛,那麽為什麽不能叛逃大秦呢?


    呂不韋沉聲道:“趙王不會願意將代武安君贈與我大秦。”


    “若欲趙王傳令代武安君,恐還需要長安君出手!”


    嬴成蟜當即道:“隻要大王應允此策,本將今日便傳信趙王,請趙王配合行事。”


    “若趙王不願,本將會親往趙國遊說趙王!”


    嬴政沉聲拍板:“允長安君此諫!”


    “若代武安君果真有心歸秦,寡人願予其將軍之位,不吝重賞厚賜!”


    “此事交由仲父負責!”


    呂不韋便拱手道:“唯!”


    “臣以為,代武安君乃是經年老將,更屢以示弱誘敵。”


    “在遊說代武安君的同時,亦不能排除代武安君此舉乃是代國詭計。”


    “我大秦,當對其多加警惕!”


    嬴成蟜也認同頷首道:“相邦此言,不虛!”


    “遊說之事交由相邦肩負,本將便不再為此心憂。”


    “本將會依舊將李牧視作大敵,絕不會有絲毫怠慢!”


    群臣聞言皆笑。


    就算呂不韋無法遊說李牧歸秦,大秦群臣也不覺得李牧有資格被嬴成蟜稱作‘大敵’。


    嬴成蟜沒有在意群臣的看法,朗聲吩咐:“取坤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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