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看似現在是秦王在嗬斥一名南宮宦丞。


    但事實上,近些年來嫪毐一直在代表趙姬表態,明眼人都看得出,嫪毐的態度就是趙姬的態度。


    所以嬴政不單單是在逼迫南宮宦丞,更是在強硬的逼迫王太後趙姬!


    趙姬手裏可還握著嬴政能否親政的把柄呢!


    所有人都沒想到嬴政會突然間如此堅決強硬。


    呂不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生怕嬴政和趙姬真的爆發出無法調和的矛盾。


    嫪毐更是心跳如鼓,腦海飛速運轉。


    他若退了,就代表在這一輪交鋒中他敗了,他無法再用允許嬴政加冠這件事繼續威脅嬴政。


    但他若不退……嬴政的態度突然如此剛硬,很可能是發現了那個足以讓嫪毐死無葬身之地的秘密啊!


    就在嫪毐騎虎難下之際,門外再次傳來廷衛的呼聲:


    “長安君加急軍報!”


    呂不韋狠狠鬆了口氣,甚至沒有理會嬴政的態度,斷聲喝令:


    “傳!”


    禦書房門被再次推開,一名雙腿內側血肉模糊的信使被兩名廷衛架入禦書房。


    “長安君所部,令使屯長蛋夫,拜見王上!”


    嬴政瞳孔微凝。


    嬴成蟜若有事完全可以私信於他,為何要傳回軍報?


    根本顧不上和嫪毐相爭,嬴政趕忙吩咐:“速取水賜座!”


    李斯大步流星的搬來軟榻扶著蛋夫坐下,又端來一碗清水,親手喂蛋夫喝了下去。


    咽下水後,蛋夫的狀態好轉了些許,跪在軟榻之上,雙手托起一枚竹簡,再度高呼:


    “軍報在此,請王上閱之!”


    經由李斯傳遞核驗、蒙恬確認無毒,軍報終於送至嬴政手中。


    略略掃了一眼,嬴政瞳孔便猛的瞪大,又從頭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閱覽。


    看完一遍之後,嬴政忍不住又從頭開始看第二遍、第三遍。


    眼見嬴政看了好幾遍都不說話,呂不韋終於發問:“王上,可是長安君意識到錯誤,主動回朝受罪了?”


    嬴政暢快大笑:“受罪?”


    “王弟有功,無罪也!”


    “仲父且看!”


    接過嬴政遞來的軍報,呂不韋掃視一番後不敢置信的發問:“十月一日晨至淅城外。”


    “十月一日昏奪淅城?”


    “非但如此,還虜韓軍七千六百五十七人,斬韓軍七百九十二人,斬淅城縣令張達,虜淅城縣尉陳禾,本部傷亡不過一千三百八十人?!”


    聽著呂不韋這話,禦書房內一片嘩然。


    “這可能嗎?”


    “一日盈首六千兩百七十七級?這真是長安君能打出來的戰果?”


    “而且朝至夕奪,大軍不需要休息的嗎?這不合理啊!”


    大秦對伍長以上將領的軍功計算主要就是根據盈首。


    即可辨認的敵軍頭顱數減去我軍陣亡數。


    六千多盈首確實不被王翦這等名將放在眼中,可若是李信等年輕一代的將領們獲得這般戰績,那絕對夠他們吹很久了。


    嬴成蟜這麽一個第一次踏足軍陣的人,憑什麽與李信等將領對標!


    嫪毐更是冷笑連連:“荒謬!”


    “王上將,您可曾打出過這般戰果?”


    王翦心中發苦,上朝這麽多次我半句話都沒說過。


    為什麽找我麻煩啊!


    但問都問了,王翦還是斟酌著語氣回答:


    “相較於武安君等名將,本將也不過隻是竊居高位而已,安敢以本將的戰績評論他人?”


    “若是論盈首,我大秦攻城戰大盈的標準是八千盈首,區區六千餘盈首都不夠主將封功呢,本將就不提了。”


    “若論速度,本將曾一日下三城。”


    “雖然在一日破城的攻速下本將未曾有過這般盈首。”


    “但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何等戰果都是有出現的可能的嘛!”


    “麵對不同的敵軍,選擇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本將就不一定會攻城,也會勸降的嘛。”


    王翦這話滑不留手,嫪毐一時間都不知道從哪兒抓握。


    就在嫪毐思考如何勘破嬴成蟜的詭計時,蛋夫惱了。


    也不顧這裏是禦書房,蛋夫直接發問:“這位上官,俺不知道您是誰,但您憑甚質疑俺們的戰績?”


    “淅城現在就在我軍手中,卑職此來即是為傳遞軍報,亦是求朝廷派遣官吏接管。”


    “是真是假,朝廷官吏到了就知!”


    嫪毐反問:“若明日再有軍報,言稱淅城又被奪了去,屍體也沒來得及打掃,該當如何?!”


    “本官嚴重懷疑長安君謊報軍功,難道爾等不應該如實接受質詢嗎!”


    蛋夫氣的臉都紅了:“就算淅城被奪,我等攻城時……”


    見蛋夫直接陷入自證陷阱,王翦起身站在了蛋夫麵前,沉聲開口:


    “嫪宦丞,大秦有嚴謹詳細的論功之律。”


    “在大軍之中也有軍法吏全程監督,核驗每一顆頭顱的真偽。”


    “若嫪宦丞對此戰計功有所質疑,大可上奏王上,請朝廷複查。”


    “何苦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為難一名傳令兵!”


    嫪毐反問:“難道王上將以為公子成蟜比您更加勇武嗎?”


    王翦隻是嚴肅的看著嫪毐:“請尊重軍功爵律的威嚴,請尊重軍法吏們的操守。”


    “若嫪宦丞有意修改現行軍功爵綠,請先上奏諫書!”


    王翦根本不在意嬴成蟜的死活,也完全不在意朝中各方把狗腦子都打出來,更不願惹事纏身。


    但王翦作為當今大秦上將軍之一,他有義務維護軍方的利益,且必須維護自己的安全底線。


    今天嬴成蟜打了一場勝仗,你來句不合理就要定他謊報軍功?


    那明天我出去打仗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會來這麽一句?


    此例絕不可開!


    萬一嬴成蟜今天真會被定為謊報軍功,那王翦當場就會選擇……告老。


    我隻是一名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上將軍而已,太沒安全感了!


    嫪毐怔然:“你們……”


    嫪毐依靠趙姬壓製嬴政屢屢得逞,更自詡為秦王假父,所以近些日子來嫪毐飄的很。


    但王翦、桓齮(yi)、楊端和等將領嚴肅的目光卻嫪毐心中的浮躁瞬間冷卻。


    呂不韋、嬴政、嬴成蟜、華陽太後都是他必須要解決的敵人。


    他不能再樹敵了!


    嫪毐當即拱手:“是本官失言,本官絕無質疑軍功爵律、質疑軍法吏之意!”


    “得罪之處,萬望諸位將軍見諒!”


    王翦頓時露出憨厚的笑容:“那看來是本將誤會了。”


    “哈哈~本將昨晚沒睡好,脾氣有點躁,嫪宦丞別生氣哈~”


    打著哈哈,王翦退回原位坐下,重新變成了眼觀鼻、鼻觀心的木頭人。


    嬴政乘勝追擊,淡聲開口:“王上將所言有理。”


    “我大秦不能因為一名將領立下了赫赫戰功便懷疑他謊報軍功!”


    嫪毐隻得捏著鼻子認了:“王上明鑒!”


    “此乃微臣之失也,微臣請罪!”


    嬴政露出了笑容:“寡人亦知嫪宦丞這是因為急於為大秦立功、為母後分憂。”


    “既然嫪宦丞願立軍令狀,領兵五萬剿滅長安君所部,寡人也不能寒了為國盡忠者之心啊!”


    “三日之內出征之事,寡人準了!”


    “嫪將軍,三日之後,寡人親自為你壯行!”


    韓倉嘴角微翹,對嫪毐投去一個挑釁的目光。


    我們不阻止你了,但你敢出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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