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宗興業,還有圓道和尚,玉真道姑,赫景三個人。


    圓道和尚是八六年才來的京城,自稱原在峨嵋峰深山古刹中閉關修行,目睹世間雖表麵安寧,然人心不古,逐物欲而忘本心,唯錢財是瞻,忽視了因果與道德。見此情景,他心生悲憫,決定下山,以佛法啟迪人心,傳授正道。他進京城之後,當眾表演過懸空盤坐,水火不侵,佛光顯聖,還曾在動物園裏給獅子老虎講佛法,把獅虎感化到流淚。當時有家老頭子晚晚做噩夢,吃了好些藥也睡不安穩,他聽說之後,就上門自諫,給老頭子念了三天三夜的經,結果老頭子就不做噩夢了,從那以後,就把這和尚奉為上賓,隔三岔五就叫去聽他講經說法。


    玉真道姑是三仙觀的道人,原本是個棄嬰,被觀裏的老道姑收養,便跟著做了道姑,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八三年的時候,正好滿三十歲,突然拋頭露麵,說是得了九天玄女夢中指點,出來濟世救人,跟一些衙內公子哥來往密切,經他們介紹,常往各家院子裏走動,她有一手小兒推拿退熱的本事,還精通婦科病診治,相當受歡迎。


    赫景是妙峰觀的道士,不過他這個道士沒有身份,剛建國那會,百業殆興,他跑去毛遂自薦,聲稱是什麽大羅金仙轉世,是下凡來輔佐真命天子治國興邦的,還演了幾手本事,什麽平地生花,腳踩金蓮,還有顯化三頭六臂,當時我爸也在場,大家夥看得挺震撼的,畢竟一個大活人突然又長出兩個腦袋四條胳膊,確實是沒見過。


    隻是他運氣不好,黃元君正好趕在他前一天進京,當時也在場,不光拆穿了他的全部把戲,還嗬斥他想投機,不是正經路子,又說他既然有這麽大的本事,鬼子打進來的時候,怎麽不出來抗擊外敵,軍閥混戰的時候,怎麽不出來治國興邦,老蔣大舉進攻解放區的時候,怎麽不出來輔佐真命天子?


    赫景被黃元君訓得沒頭沒臉,不僅被趕了出去,過後重新規範道士冊籍的時候,因為這事沒能注冊上,道士身份也沒了。不讓他做道士,給他安排去工廠做工,他卻死活賴在妙峰觀不走,等五三年的時候,全麵清查一貫道的時候,又把他給排查出來,就判了五年刑。出來之後,便老老實實跑去做工,直到九二年才重回妙峰觀。


    圓道和尚平時隻談佛法和勸人向善,從來不聊時政和現實,倒是常勸人信佛興佛。


    玉真治病的時候不講道法,也正常收錢,但她沒有行醫執照,所以隻說是代收的香火錢,除此之外,倒是愛跟那些關係近的衙內公子哥們搞黑燈講法。


    宗興業一直上躥下跳,總愛講時政人心和宗教教化作用,一心想要在道協做會長,不過老頭子們隻是對他的丹藥有點興趣,其他的都隻是隨口應付,吊著不給實在話。


    赫景自打重新出山後,倒是不談時政方麵的內容了,也不求國師了,卻玩起了算命的把戲,據說他算的卦非常靈驗,這幾年很多人都去找他求卦,不過他七天才能起一卦,而且還有很多條件限製,並不是人人都能求到。一般能求到卦的,過後都會跟他走得非常近。


    這四個人裏麵,玉真、宗興業和赫景的來曆清晰可查,隻有圓道和尚,外調人員在峨嵋山一帶沒有調查到相關痕跡,能追溯到他出現的最早位置是峨嵋山腳下的黃灣,露麵就自稱是山上修行的僧人。”


    趙開來講到這裏,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繼續說:“就好像你,露麵就是在去金城的火車上,沒有任何來路,甚至都沒有買過車票。而周成,在金城露麵之前,已經確診得了絕症,沒幾天好活,後來跟著個來路不明的年輕人回到老家,老家仇人死了之後,年輕人去向不明,他卻帶著一身本事,前往金城。”


    這些都在預料之中。


    隻在江湖打混,自然沒人關心,可一旦接觸中樞,怎麽可能不查得清清楚楚。


    我坦然說:“周成已經死在家鄉了,死前很安心。我師兄是借他身份辦事。”


    趙開來問:“地仙會劫壽續命的事?”


    我說:“還有拐賣人口,采生造畜,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包括在內。這是一整條的利益鏈條。”


    趙開來問:“怎麽不報警?時代不同了,你們做這些事情其實是犯法的。”


    我笑了笑,道:“公家要管的太多,需要的時間太久,我們等不及這麽久的時間。”


    趙開來又問:“地仙會原來的老仙爺抓得抓死的死,整個金城地仙會就剩下你一個新的老仙爺,你還在宣揚自己有劫壽續命的本事,為了什麽?”


    我說:“做這事的人還沒死光,買壽的人也都活得逍遙自在,老天爺沒長眼,可我們沒瞎。”


    趙開來不置可否地道:“私刑報複不可取,以後遲早會出事。”


    我說:“你看,我在金城沒有動手殺過人。”


    趙開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以後還是注意一些,京城事了之後,你代表的就不是你自己,而高天觀,盯著你的眼睛沒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出了事是給黃元君抹黑。”


    我笑道:“我還以為大部分人都樂於見到高天觀重歸於以前的行事方式。”


    趙開來道:“那樣自然是好的,但要是能抓住把柄,打掉高天觀的神話,就更好了。小陸道長到京城這小半年,不光神仙們都低調了許多,原來行事囂張無忌的衙內們也安生不少,也就那些無知無畏的氣功大師還在滿世界招搖撞騙,多少人都等著看小陸道長對這些人會是什麽態度,也都擔心小陸道長對這些人的態度。自在慣了這麽多年,誰也不希望自己腦袋上再豎直把隨時會砍下來的鍘刀啊。”


    擱在以前,這些事,趙開來絕對不會問。


    現在,他既然問出來,就是心裏沒了顧忌。


    我說:“趙主任,等年後大戲唱完,大家就不會害怕陸師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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