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從容從柳小苗處得知,李財主家是龍狗窩村最富有的,全村人的地加一起還沒他家多。原主和她一起六歲就進去做丫鬟,不過原主簽的是死契她簽的是活契。前者是賣身,被主人打死都不會吃官司的。後者則是打工,相對自由些。


    “我聽人說,你是被三小姐推下池子才得的風寒。三小姐你記得不,就是你原來伺候的主子。她雖是庶出的,可仗著李財主的疼愛霸道得很,經常欺負身邊的丫鬟。”


    柳小苗透露一個信息。


    楚從容腦子裏沒有原主遺留任何信息,但畢竟白白得了人家的身子,怎麽也要關心一下才對,於是問道:“知不知她為什麽推我?”


    “說是和你晚姑的婚事有關,具體我也不曉得。你知道我是外院的粗使丫鬟,你們簽了死契的才得進內院。”


    柳小苗一知半解說得不是很清楚。大戶人家內院是家中女性的居所,使用的都是貼身心腹,通常隻有和主家簽了死契的奴婢,才敢放心使用。


    楚從容有些頭大,怎麽又扯上楚寶鳳這死三八。不過就憑自己目前的狀況,想幫原主報仇也是有心無力。不過有機會的話,得好好收拾楚寶鳳這賤人給原主出氣。


    柳小苗屬於粗神經的樂天派,完全沒有察覺麵前的好姐妹已經換了個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她一個月才得休息兩日,家裏活也懶得做,隻想和好姐妹粘一整天。


    楚從容雖是滿腹心事,受她情緒感染也變得輕鬆許多。


    她陪著柳小苗在村子裏四處閑逛,說說體已話,直到太陽下山,兩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楚從容跨進院子,就看見杜婆子象門神一樣站在上屋門邊斜視著自己,眼神充滿了說不出的厭惡,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下蠕動,強忍著沒罵出聲,一副無比痛苦的表情。


    “小奶奶,看你這難受樣,便密啊?”楚從容突然走過去,冒了一句。


    “死賤種,你才便密!短命鬼,沒大沒小敢咒老娘,看老娘不揍你!”杜婆子東張西望想要找家夥,楚寶鳳跑過來將她死死位住,拚命使著眼色。


    “小奶奶我這是在關心你!”楚從容突然把話鋒轉向一旁的楚寶鳳,“哎呀晚姑,你眼睛怎麽是歪的,是不是近來壞事做多了?千萬要小心哦。”


    楚寶鳳呸了一聲,說你才壞事做多了。然後使勁將杜婆子拉了進屋。


    “閨女你拉我幹嘛,我要收拾這死賤人!賤蹄子猖狂到沒了邊,都要騎到老娘頭上拉屎了!”杜婆子怒道。


    “娘你千萬別衝動,熬到明日就好。萬一被她覺察到什麽苗頭就不好了。”楚寶鳳悄聲勸道。


    杜婆子這才憤憤地收住怒氣。


    晚餐的時候,兩桌子人都不作聲。分餐的時候,杜婆子一反常態的沒有苛待葉氏,相反還額外多給了些份量。


    楚從容吃了幾口,突然定定望住楚寶鳳不說話。楚寶鳳被她盯得心裏發毛,氣道:“死丫頭,看什麽看!”


    “晚姑長得這麽漂亮,我越看越想看啊。”


    楚寶鳳哼了一聲,心道你這死丫頭現在才知道說好聽的,晚了!


    “晚姑,你知道不,聽說竹窩村有個象你這麽漂亮的姑娘,被人給賣了,說賣給一個瞎子衝喜!你知道賣她的是誰不?是她的親叔和哥哥綁去的!”楚從容故作神秘地說道。


    楚寶鳳心裏咯噔一下,不敢作聲。


    “不過晚姑盡管放心,二伯和四郎哥不會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我爹和三哥更不會。晚姑夜裏大可放心睡,不會做惡夢的!”


    楚從容突然大聲對男桌的楚有勇說道:“二伯,我告訴晚姑,說你萬萬做不出販賣親妹親侄女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對吧?”


    楚有勇臉色發青,一言不發。


    楚寶鳳心裏卻在猛地打鼓,這死丫頭幹嘛非要扯上二哥,是不是曉得了大家的計劃?還有,她言下之意什麽意思,二哥不會賣我,難道三哥和三郎會賣我?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眼前似乎浮現一幕,三哥回來後發現自己女兒不見了,結果一氣之下帶著三郎把自己給綁了,押去許配給了一個殺豬的……


    “哎呀,晚姑這大熱天的,你怎麽一直在發抖啊!對了,後來那個妹子跑去告官,那父子倆什麽下場,晚姑你想知道不?”


    楚從容突然扭頭轉向楚有勇說道:“我應該問二伯才對。二伯啊,那對父子下場可老慘了!他們賣妹子的錢自己一文沒得花,結果落了被判流放的下場,發配到三千裏開外!後來他婆娘和孩子們天天挨餓又挨打罵,婆娘實在受不了就上吊自盡了!不過二伯放心,這種事情就算落到二伯娘頭上,相信二伯娘也不會選擇輕生的。”


    “二伯娘,你別這樣望著我,我是在誇你呢。你這麽聰明能幹,怎會讓二伯做買賣人口的蠢事?萬一哪天這種慘事真發生在二伯身上,你也會堅強地帶著九郎七丫勇敢生活下去。我說得對吧?”


    那邊楚有勇握著碗的手抖個不停,楚從容所說的一切仿佛正在眼皮底下。可不是嘛,賣五丫銀子全給大哥三個讀書人用,自己可不是沒得花一文。自己真被流放的話,兒女們難保不會被娘和大哥打罵和餓著……憑他對老娘和大哥的了解,這些事完全做得出,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了,五丫為什麽不問別人,偏偏盯著自己和自家婆娘問?


    難道她是有意點醒自己,她已經有了對策?


    ……


    葉氏定定看著女兒,整個屋子隻有她滔滔不絕說個不停,奇怪的是全屋都沒人出聲阻止。二伯表情陰晴不定,寶鳳小姑在瑟瑟發抖,婆婆陰著臉,大伯臉是鐵青的,奇怪的是連當家老爺子也啞口無言,到底怎麽了?


    楚從容瞄見眾人神色,心裏頓時有了底,不過是一幫欺軟怕硬的混蛋。


    “要我說那姑娘也太軟弱了。換成我會先將那瞎子弄死奪了他的家產!反正他都要衝喜估計命也活不長了,就當衝喜不成唄。拿到家產再把害我的人弄殘,當著他的麵將他的親人一個個弄死!讓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妻離子散,吃盡人間苦頭!”


    “可能你們會認為我狠心,一個人連自己的妹妹都賣了,自然不能再當他們是親人。虎毒不食子,誰想要想吃我,我就先吃了他!二伯啊,我講的有理不?換成你,萬萬不會幹這種蠢事吧?”


    楚有勇腦袋亂成一團,隨口應道:“不,不會!”


    楚有文在一旁臉色由蒼白變成通紅,又由通紅變成暗紫色,聽到老二打退堂鼓,心想這樣下去自己拿不到銀子,麻煩就大了。於是便開口喝斥道:“五丫,一大家子麵前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楚從容說道:“大伯,你急什麽啊!我一點也沒胡說,隻是在和二伯聊聊天,也沒什麽惡意。”


    楚有文怒道:“一家人就你事多!你所說那姑娘,什麽賣不賣的,就算有這種事也是正常。”


    “大伯,你是不是讀書太多腦子搭錯線啦?按你說的,如果將來我爹和三哥把嬌兒姐拉去嫁人,也是正常婚嫁了?嬌兒姐恭喜你,你的婚事很快就來了!等我爹一回來,我立馬告訴他。”


    楚嬌兒哇地哭了起來,對陳氏哭道:“娘,我不要!”


    楚老爺子黑著臉,再也坐不住,大聲喝道:“胡鬧!五丫你想幹嘛,好端端一個家給你搞得雞犬不寧!”


    楚從容心裏冷笑,坐不住啦?有本事你就裝聾作啞到底,本姑娘服你!


    “爺,我把這事跟家人說,就是希望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千萬不要發生在咱家。咱家有您和大伯大郎哥三童生,將來六郎七郎還要進學,如果名聲搞臭了還拿什麽考取功名。爺怪我說多了,我現在就閉嘴。”


    楚從容決定鳴鏑收兵,按情形應該可以鎮得住這幫人渣了。


    大不了明天開始讓雙胞胎緊跟著自己,寸步不離就行。自己不落單,想要強綁自己也沒那麽容易。


    楚從容發現對付所謂的知識分子容易得多,楚老爺子並沒有追究的意思,隻是深深吸了口氣,接著隻管低頭吃飯。


    當晚,楚老爺子私下嚴厲地警告杜婆子,千萬別想打什麽強嫁強娶的念頭。


    杜婆子氣得跳起來:“憑什麽!不把她嫁了哪來的錢給老大!我想嫁個賤丫頭都不行?老娘嫁給你三十幾年,就落得這下場?我真是瞎了人,嫁了你這個沒良心的殺才……”


    “那丫頭想得到要壞老大和大郎名聲,讀書人的名聲最重要,一毀就全完了!”楚老爺子沉聲喝道。


    “哼,就憑那死丫頭,還能翻出濤天大浪來不成?她還說送小六小七念書呢,摘樹葉當銀子使啊?淨吹牛,信她就完了!”杜婆子不依不饒的。


    “你想想,自從她病好之後,哪裏還有以前那樣唯唯諾諾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書上有說過,人逢大難必會性情大變!這種人最難拿捏,很容易出亂子。害了老大他們院試可不好!”


    杜婆子還想繼續爭辯,楚老爺子一錘定音:“就聽我的,別打她主意!沒遠見的婆娘,最好乖乖聽話,當心老子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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