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家煉兵堂。


    雖然整個瑜郡的金鐵冶煉基本都受控於何家之手,但餘家作為內城大家族,還不至於被完全限製,駐地內也有屬於餘家自己的鍛造冶煉之所。


    “需要搭配上等玄鐵?”


    陳牧聽到煉兵堂的冶煉師的回答,不由得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冶煉師恭恭敬敬的道:“流銀礦屬於柔性礦,增添的是兵器的韌性和鋒銳,其實也不是不能單獨拿來煉製兵器,但用它來煉製的多為‘軟劍’一類,陳大人您要煉製的是刀具,那就需要搭配上等的玄鐵,令其剛柔並濟……倘若搭配其他的礦石,雖然也能煉製,但那樣就有些浪費這樣一塊流銀礦了。”


    “這樣啊。”


    陳牧微微點頭。


    目前瑜郡的玄鐵礦皆由一處玄鐵礦脈出產,經由冶煉司全權負責,冶煉司以及整個瑜郡的冶煉行業都屬於何家控製,那麽出產的玄鐵自然會對餘家施以各種管控。


    現如今餘家煉兵堂缺乏玄鐵,餘祖廷拿了一塊流銀礦給他,也許就是希望他能解決此事,不過一兩塊玄鐵對他來說很容易得到,想要完全打開這條路,卻並不容易。


    雖說以他監察司都司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強壓冶煉司,迫使其低頭,向餘家完全開放玄鐵的交易渠道,但這屬於是借晏景青的勢去打壓何家。


    而在四個月前。


    晏景青已經敲打過何家一次,使得何家這四個月以來都老老實實,基本上找不到什麽過錯,他再借勢去強壓何家,等於公報私仇,事情傳到晏景青耳朵裏,總歸不好。


    但這份不容易也隻是相對來說,隻要他拿到何家什麽把柄,有了合適的理由去發難,那麽再怎麽把何家搓扁捏圓,都沒什麽問題。


    而作為監察司都司。


    監察,察什麽,察的不就是這個麽?


    何家這幾個月低調行事,沒有過錯,那隻是因為他這幾個月一直在靜修練功,根本懶得去理會罷了,畢竟他向來是不喜歡繁瑣爭鬥,仗著監察司都司的身份逼迫何家退讓幾步也實在沒有意思,早前盤算的是要麽不出手,要麽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將何家徹底拔起!


    想了想。


    陳牧便將手中的流銀礦放下,道:“這塊流銀礦就先放在這,你先拿一柄尋常的精鐵刀來給我暫用,等我取到玄鐵來,再行煉製。”


    冶煉師恭敬的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流銀礦收起,然後精挑細選的找了一圈,從精鐵刀中找出一柄品質最高的拿來,遞給了陳牧。


    唰唰!


    陳牧接過揮了兩下,還算滿意的點點頭,接著便轉身離開煉兵堂,直奔監察司而去。


    ……


    很快。


    陳牧抵達監察司。


    監察司總樓有六層,最頂層是監察使晏景青的總堂,第五層則屬於監察司的司主,往下第四層,是他以及另外兩位都司日常處置事務的處所,分有三個不同堂衙。


    “都司大人。”


    一路走來,沿途一些監察司的吏員,都恭敬的向著陳牧行禮。


    陳牧一路來到自己的堂衙之中,此時桌子上已擺放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文書,是來自瑜郡四麵八方的各種情報,其中大多以四大宗門弟子的動靜為主,少部分是關於內城四大家族的,也有一些關於妖物出沒的情報。


    陳牧習慣性的將其一份一份的閱覽過去,接著一一分類,屬於天劍門的放歸一類,合歡宗的放歸一類,整理出其中比較值得在意的部分,放到另一邊,等著呈給晏景青。


    不過。


    就在他翻查這各種情報的時候,忽然其中一份情報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雲盜大當家閻萬四?”


    看著這份情報中的描述,陳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黑雲盜,這是一個已經被他遺忘許久的名字,早年時曾疑似劫走一批餘家的鹽運貨物,許紅玉和一些餘家人馬去追查時,還與黑雲盜發生了衝突,受過點傷。


    此外黑雲盜的二當家,曾經受到何明軒的指使,試圖襲殺他,卻被他所反殺,之後他為了製造更混亂的局勢以掩蓋自身,幹脆夜襲了何明軒住處,將其擊殺在院子裏,也引發了南城區第一次巨大動蕩,使得許紅玉卸任總差司……


    黑雲盜二當家,與何家有著聯係,那麽極有可能整個黑雲盜,都是何家的‘黑手套’,替何家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比如殺人越貨、劫掠餘家鹽運之類。


    而今。


    這位黑雲盜大當家閻萬四,疑似在瑜城出現。


    監察司的消息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哪怕隻是提到疑似,多半也有人至少數次目擊到近似閻萬四的人物,隻是無法完全確定其身份,才會使用‘疑似’這種詞。


    “閻萬四,黑雲盜大當家,鍛骨境人物,盤踞於瑜郡荒山之中,沒有明確地盤,四處出沒劫掠,乃窮凶極惡之徒,懸賞兩萬六千兩紋銀……”


    陳牧從記憶中找出關於閻萬四的通緝令。


    嗯。


    不管是與不是,都是值得他查一查的人物,縱然不提閻萬四與何家之間可能存在的聯係,光是此人曾經讓許紅玉一路追查並因此負傷,就屬於他不會放過的存在。


    ……


    東|城。


    香水巷。


    這裏是東|城區有名的花街。


    因為瑜城很大,幾乎每一個城區都堪比一個縣府,更劃分出東南西北四個城衛司分別統轄,彼此之間都相對獨立,每個城區都有花街勾欄之所。


    而如今時值寒冬,外城區的河麵結冰上凍,最有名的花船畫舫進入淡季,僅剩下各個城區的花街尚還經營,而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東|城區這一片,據傳無論歌女舞女,還是那些清倌人,又或者是玉臂千人枕的娼妓,容貌身材都高出其他城區花街一大截。


    唯有內城花巷能與之媲美。


    但內城花巷的開銷,遠遠超過外城,非達官顯貴不可入,更兼如今似乎和傳說中的‘合歡宗’有若有若無的聯係,也使得一些人望而卻步。


    當然也有渴求品嚐‘合歡’之味的富豪鄉紳,願意花費重金去內城花巷玩上一圈,畢竟四大宗門對他們來說都屬於高高在上的存在,能品味合歡弟子,那也是值得吹噓的事。


    雖是寒冬。


    但東城區的香水巷依然十分熱鬧,一整條街巷都亮著燈火,有穿的厚厚錦袍棉衣的鄉紳,打量著一家家花樓,在老鴇熱情的歡迎下,踱著步子慢慢走了進去。


    街上也不止鄉紳,一樣有穿著單薄,但卻不顯冷,一看就是有武藝在身的人物走著,各家花樓全都是一應接待。


    忽然。


    一個戴著黑布鬥笠,穿著樸素青衣,腰間挎著柄刀的男人漫步走來。


    這幅形象在四大宗門進駐瑜郡之前並不常見,但在四宗弟子進駐之後,倒是漸漸不足為奇了,時常有四宗弟子做這種打扮,隱藏麵貌,這也同樣引得很多幫派人物、江湖武夫都做此打扮,畢竟既能隱藏麵貌,又因漸漸流行而不會引起太多注意,再合適不過。


    陳牧就這麽來到其中一家花樓前,仰頭往上看了一眼,見花樓上掛著‘黃鸝閣’的牌匾,於是隨手從衣袖中拿出一錠銀子,扔給門前招客的老鴇。


    “哎呦這位貴客,您裏麵請。”


    老鴇接過銀子一掂量,就滿臉笑容的將陳牧迎了進去,也根本不問什麽來曆身份,更不去管陳牧戴著的遮掩麵貌的鬥笠,這年頭做此扮相的人不要太多,隻要有銀子,管他什麽來曆身份,一概都不重要。


    何況據老鴇的了解,凡此類人,往往都出手闊綽,有的甚至也不喜好歡愉之事,隻在二樓看看歌舞,聽聽唱曲,喝上兩杯,然後扔下銀子就走。


    這類人物無疑是花樓最歡迎的貴客。


    至於具體身份嘛……或者是什麽宗門弟子,或者是誰家公子,又或者是什麽江湖賊人,不管哪一種都不適合去深究,反正有銀子賺就是了。


    “官人您好,我是小蓮,您是要聽聽曲呢,還是想早些歇息呢。”


    陳牧剛走進去,一個身形嬌小,但卻玉峰豐沃的少女便主動迎了上來,湊在近處,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動人間又有著一絲情迷,令人既想憐愛又想欺負。


    陳牧屬於見慣了大場麵的人了,過去當差辦案的時候也曾不止一次去過勾欄之所,對於這些情景早就習以為常,隨手捏出一粒銀豆子,丟在雪山中間:


    “聽曲。”


    “謝官人賞,官人您請,二樓有雅座,還有雅間……”


    “雅座就好。”


    陳牧神色隨意的回應。


    聽曲的場所十分開闊,是一處廳堂,各處都有座位,雅間則並不是封閉的房間,而是開著窗戶,能看到外麵廳堂裏的歌舞景色,往往都是帶著一些下人的達官顯貴會選,也比較引人矚目,反倒是隨處都是的‘雅座’,並不會很引人矚目,這些他都非常熟悉。


    要說過去的時候,他對於勾欄之地還是有些許興致,但現在隨著實力地位步步上升,興致已然不大,畢竟他若願意,直接拉來一整支舞妓,日日欣賞歌舞都沒什麽。


    很快。


    小蓮便將陳牧領到二樓的正堂,這裏占地開闊,並且蕩漾著一股暖意,外麵的寒風絲毫無法滲透進來,很多人都褪去棉襖,僅著單薄的衣衫,各自坐在一張張幾案後方,或談笑風生,或看著場中舞妓輕抖纖細腰肢,欣賞若隱若現的美景。


    陳牧的到來沒有引起絲毫關注,與他一樣打扮的人,在這一層就有七八個之多,都是戴著黑布鬥笠,看不清樣貌的,旁邊侍奉的一些歌女也都很識趣的不去觸碰掀開。


    來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小蓮見陳牧並未讓她退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頓時露出一絲喜意,悄悄跪坐在一旁,明顯眼前的客人屬於出手闊綽的類型,她要是能跟在旁邊多陪一會兒,說不定還能多得些賞銀。


    而且。


    這位客人身型並非膀大腰圓的類型,遞出銀子的手也並不粗糙,更無凶煞之氣,不像盜匪的類型,也許是想在外維持個好風評的哪位東區富家少爺,那要是侍奉的對方開心了,說不定還有機會……


    忽的想到分辨這類客人的真實身份屬於大忌,小蓮趕緊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在一旁小心的侍候起來。


    “……”


    陳牧沒有讓小蓮退下,倒不是貪戀雪山,而是這樣更不引人矚目。


    他目光隨意的看了眼歌舞,視線便從廳堂中一一掃過,重點落在那幾個與他一樣裝束,戴著黑布鬥笠的人身上,但不見容貌光憑身形,的確辨別不出什麽身份。


    至於其他人。


    看了一圈,並沒有符合閻萬四麵相的人。


    “怪不得閻萬四的情報,都是在花街之中,這裏的確是適合隱藏之地。”


    陳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本來過去是沒有這麽麻煩的,官府辦事強行摘了麵罩挨個查過去就是,但有了四宗進駐之後就變得麻煩了,更傾向於江湖模式,這些和他一樣戴著黑布鬥笠的人,那張黑布下麵,有可能會是閻萬四這樣的通緝盜匪,但也很有可能會是四宗弟子,甚至保不齊掀出一個真傳來,弄出一個大驚喜!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總歸還是有概率的,難說會不會有喜好勾欄聽曲的。


    畢竟。


    連他這個堂堂監察司都司,都戴著鬥笠坐在這聽曲呢!


    不過對常人來說也許無法一一分辨這些人的身份,但陳牧終究是意境級的人物,細細感知的話,除非是血隱樓那種極擅長隱匿氣機的,又或者是五髒境的存在,否則一般的氣息在他的感知中,還是很難隱瞞得住的,畢竟‘呼吸’也是一種風,處於他‘秋風覺’的感知範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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