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粗重,氣血激蕩……”


    陳牧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巽風意境之上,盡可能的將秋風覺的感知拔高到最敏銳的程度,哪怕場中人影綽綽,狼藉而混雜,但他仍然能敏銳的捕捉到那一個個不知身份的人物的氣息,並一個接一個的感知過去。


    武者氣血渾厚,呼吸輕微且綿長,和常人相比很容易分辨,很快就一下子將其中大部分人都排除在外,隻剩下兩個人。


    這兩人的氣息都比較綿長,氣血也厚重,但具體是易筋境,還是鍛骨境,卻無法判斷的十分準確,畢竟陳牧如今的巽風意境,雖然是他最早掌握的意境,但卻又是三種意境當中最淺的一種,在場景混雜,且彼此都無行動的情況下,差距過於細微就難以分辨了。


    不過。


    陳牧此時倒也並不為難,因為這兩人他也隻是無法準確判斷究竟是易筋境還是鍛骨境,但肯定不會更高,直接出手也沒什麽,隻是由於閻萬四也未必就在這兩人之中,所以仍然沒必要打草驚蛇,僅需稍加試探即可。


    一念及此,陳牧輕輕抬手,端起酒盅抿了口酒,同時指尖微不可查的一抖,一滴水液悄無聲息的飛出,向著距離最近的一人身上落去。


    “嗯?”


    那人很是敏銳,雖然一時沒能分清滴水的來源,但還是在水滴即將落在身上時,屈指輕輕一彈,將這一滴酒水彈的再次飛出。


    好功夫,不過並不是此人……


    陳牧心中微動,剛才那一下在水滴靠近時做出敏銳反應並不算什麽,但能輕飄飄的屈指一彈,讓那一滴酒水並不迸濺,而是如玉珠一般再次飛出,這就不是單純的力量能夠做得到的了,還需要對於力道妙至毫厘的掌控,非一般人物所能及。


    這人也是一位鍛骨境,但這種對於剛柔的細微控製力,不是閻萬四那種泥腿子出身能練出來的,並且從其手型來看,年紀也不會超過三十,大概率是四宗弟子之一。


    無聲息於彈指間,擊飛了一滴酒水後,那人也並未有其他的動作,仍然繼續坐看歌舞,不過隱約間似也開始感知四周的動靜,打量起周圍的人。


    陳牧倒並不在意。


    這人不動聲色,不弄出動靜,對他來說也正合適,於是將目光投向另一人,指尖一點,再次彈出一滴酒水飛去。


    然而另一人卻似又有些太過不堪,根本沒察覺到飛來的酒水,直接就被滴落在身上,並一下子滲透了進去,身體接觸到了酒水方才有所反應,毛發一收一緊,整個人一驚,待看到隻是肩膀處微濕,似乎是旁邊人飲酒時飛濺來的酒水,又搖頭放鬆下來。


    整個過程中其氣血也有所波動,卻僅僅隻是一個易筋境的武者。


    “這兩人都不是,那麽……”


    陳牧微不可查的抬頭,看向上方的天花板。


    這黃鸝閣樓上還有第三層,那裏才是正兒八經的一個個單獨雅間,既可以單獨點品黃鸝閣的歌女舞姬,也可以做一些風流之事。


    念頭一起。


    陳牧淡淡的道:“有些乏了,領我上樓休憩吧。”


    小蓮正乖巧的跪坐在旁邊,聽到這話,不由得一怔,但還是俏俏的應聲,就扶著陳牧起來,要領著陳牧上去三樓。


    不過就在這時,忽的一滴酒水飛來,落向陳牧的肩頭,倘若細細看去,可見那一滴酒水之中,隱約泛著少許不同尋常的光澤,隱隱有一絲劍光蘊含其中。


    然而陳牧卻仿若並無所覺般,由著小蓮攙扶著起身,直至那一滴酒水臨近,左邊的衣袖中才探出一指,迎著那一滴酒水輕飄飄的一彈。


    滋。


    這次酒水並未再被彈飛出去,而是在他的指尖滋的一聲,一下子湮滅消失。


    就好似隻是隨手而為般,陳牧也並未往酒水飛來的方向去看,便若有微微醉意般,由著旁邊的小蓮攙扶,離開了這處廳堂,往三樓而去。


    而不遠處。


    一個戴著黑布鬥笠的人影,黑布後方的一雙眼眸中卻露出一絲驚意。


    他正是陳牧之前出手試探的第一個人,在仔細觀察並發現是陳牧擊出的酒水後,他便也還以一個試探,隻不過他的試探卻非同小可,那一滴酒水中蘊含著一絲意境威能,然而卻被輕描淡寫的點滅了。


    “此人是誰?竟能如此輕易的泯滅我的劍意……”


    從對陳牧的感知和觀察中,他也能判斷出陳牧的年紀不大,也在三十歲以內,首先肯定不是他天劍門的師兄弟,因為隻有練‘凡塵’劍意的他才會來勾欄之所,其次也不會是血隱樓與合歡宗的人,血隱樓重隱匿與刺殺,不會像剛才那樣做出試探的舉動,合歡宗更不用說,全都是女人,玄機閣倒是有可能,但玄機閣弟子大多都是話癆,少有像陳牧這樣能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的人。


    嗯。


    對了,瑜城年輕一代中能夠入眼的,好像還有一位非四宗弟子的人物。


    “莫非是他?”


    呂元沉吟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如果是監察司的那位,來這裏調查什麽事情,那倒也有可能,看這情況也並不是衝著他來的,那也沒有必要趟這道渾水,不過此人當真是貧寒出身?


    七玄宗連這樣的人物都能遺漏,沒有收入門下,當真是封門閉戶太久,太過高高在上了,也合該他們的這代真傳魁首,連左千秋‘截天七劍’的第四劍都擋不住。


    不過左千秋本來也是他們天劍門近百年來,唯一一位領悟‘天劍’意境的絕代人物,公認的百年來第一真傳,縱然是血隱玄機等各宗真傳,也一樣不敢直麵其鋒。


    想到這裏。


    呂元又不由得暗歎一聲,與左千秋這樣的人物生於同一個時代,無疑是一種悲哀,在其耀眼的光芒下,任何人都隻能黯然失色。


    不過他連內門的前十都沒能擠進去,近來爭鬥的心思也就更淡了,每日喝喝酒,聽聽曲也就罷了,跟著師兄們混混日子,這一代就看左千秋一人扛鼎,橫掃天下就是。


    ……


    黃鸝閣。


    三層。


    位於東南角的一個屋子裏。


    一個約莫四十餘歲,麵容瘦削,額頭有一道早已愈合的劍傷痕跡的男人,正盤膝而坐,飲著麵前的酒水。


    前方是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身著淺綠色舞裙,裸著的玉足輕輕踩在黃梨木質的地板上,身姿靈動起舞,纖細腰肢盈盈一握,柔軟仿若無骨。


    一曲舞罷。


    少女保持著後仰彎曲腰肢的身姿,過了一會兒才正過身來,看向前方幾案後的瘦削男子,笑嘻嘻的道:“客官,人家舞的可好?”


    少女眉眼間似還有著些未開化的稚氣,但眼中卻又似流動著一絲與稚氣不相符的媚態,妙曼身姿與若隱若現的幽蘭空穀,令人心神動搖。


    “好,很好……”


    閻萬四咧了咧嘴,徹底被勾起浴火,整個人一下子從幾案後方撲出,將少女壓在身下,隻兩下,就將那件淺綠色的舞裙扯的七零八落。


    少女臉上一下子露出驚慌之色,扭動掙紮道:“不要,客官不可以……人家是清倌人,不接客的……”


    “哼!什麽清不清的,我就好這一口。”


    閻萬四看著少女驚慌失措的樣子,越發興奮起來,剛才少女的媚態明顯有勾引之意,什麽清倌人,不接客,多半隻是演戲給他看罷了,恰好他還真就喜好這一口,當黑雲盜這些年,就愛看那些良家少女驚慌失措,被他按倒在地,掙紮無用的樣子。


    其他尋常女子,反倒勾不起他多少興致。


    少女驚慌的掙紮著,但卻似沒有多少力氣,被閻萬四拿起一塊破碎的舞裙塞入口中,也嗚嗚嗚的發不出聲音,一雙清純的眼睛裏湧起淚花,作出哭泣狀。


    但就在這時。


    砰!


    封閉的門牆忽然被什麽東西擊穿,一束流光伴隨著破空聲,向著閻萬四襲去。


    閻萬四反應極快,整個人前一刻還伏在地上壓著少女,下一刻就陡然彈起,仿若一隻靈活的壁虎,一下子就貼上了牆,同時視線也看清了那破空而來的流光。


    卻赫然是一截纖弱的花枝!


    看上去似乎就是外麵的花枝,被隨手摘下,但此時破空而來,不光擊穿了堅硬的門板,掠過他之前所處的位置之後,更是直接釘入了堅硬堪比鐵石的黃梨木板中,頂部的那一朵嬌嫩的臘梅花,更是連花瓣都沒有損傷一片!


    閻萬四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一下子就往窗台的方向撞去,直接整個人撞碎了封閉的窗戶,就要衝出黃鸝閣。


    然而。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留下吧。”


    伴隨著這個聲音,又是淩厲的破空聲乍現,仍然還是一截花枝,後發先至,從左側斜斜襲向閻萬四,閻萬四動作極快,明明撞碎了窗戶,身體已在半空中,卻硬生生扭動一下,往右邊回避,可緊接著又是一截花枝,從右側破空飛來,去勢更加迅疾,其上更隱約伴隨著一絲絲雷光電弧,更有淩厲的鋒銳。


    閻萬四臉色難看至極,整個人在空中一個鯉魚打挺,強行將身體展開,同時右手勾到了窗台邊緣,用力一拉,堪堪避開了飛掠的花枝,但整個人卻已被迫退回到了屋內。


    寒風從破碎的窗台湧入。


    以閻萬四的武道境界,鍛骨境的存在,自然不會因這點寒冷而感到不適,但此刻的他整個身心卻都是一片冰冷,臉色難看的望著剛剛推開門,從容邁步走進的身影。


    盡管那身影穿著一襲青衣,戴著黑布鬥笠,分辨不出麵容,但剛才那三根花枝之力,以及其上依附的風雷之威,閻萬四已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監察司都司!


    陳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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