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和鄒傑聽說案子破了,第一時間騎著自行車趕到看守所迎接牤子。


    這一天是牤子被抓的第十八天,看守所接到了縣公安局的介紹信,牤子被釋放出來。


    牤子經過這半個多月,一個年輕小夥,此時儼然成了一位長滿胡須的小老頭。


    小梅看著牤子,百感交集,破涕而笑:“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是好看,還是難看了?”牤子自我解嘲地問了一句。


    小梅隻顧心疼地看著眼前的牤子哥,避而不答。


    “火候還不到,”鄒傑調侃說,“孫悟空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爐裏待了七七四十九天,人家出來的時候,煉成了火眼金睛,看看你,隻是多長出不少胡子。”


    “鄒姐的意思,我還應該再進去待個把月?”牤子回應說,“誰願意去誰去,我高低不去,這十八天趕上我十八年了,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


    “不要胡說,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哪有地獄?”鄒傑向四周看了看,提醒著牤子。


    小梅從挎包裏拿出小水壺,還有煮熟的雞蛋給牤子吃,牤子真是餓急了,一口一個雞蛋,連吃了八個。


    “嬸兒有沒有信?還好嗎?知不知道我哥身體怎麽樣了?”牤子一邊吃著,一邊關心地詢問,似乎他的心裏隻有別人。


    “我姥爺前幾天去看過我媽,說是還行,她就是特別惦記你。”小梅告訴牤子,“大憨哥挺好的,已經出院了,大夫讓他回家養著,完全康複還需兩三個月。”


    “牤子,小梅的外公可是你的大恩人,這次能放你出來,多虧了老英雄出馬,不然,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破案。”鄒傑有感而發。


    牤子不知道細節,鄒傑向牤子介紹了情況,牤子感激不盡,心中暗想,回到幸福屯,一定登門拜訪高老頭,當麵向他表達謝意,順便與他再痛飲一番。


    牤子、小梅和鄒傑離開看守所,牤子回頭看了一眼,今生都會記住這個地方,再見,再不想見。


    沒有走出多遠,迎麵奔來一掛馬車,長鞭甩得啪啪地響,這是幸福屯的大馬車,牤子的父親大倔子趕車,王奎隊長親自押車,來迎接牤子。


    “怎麽造成這樣了?”大倔子看著牤子,隻這一句,飽含著父子情深。


    “牤子呀,你受苦受委屈了。”


    以前,幸福屯裏的人沒人見過王奎隊長流淚,今天當他見到牤子的一刹那,鼻子一酸,眼睛泛紅,眼淚溢出了眼眶。


    “我沒事兒,大田的苗長得怎麽樣?”牤子關心起莊稼來。


    “多虧抓你那天下了一場雷陣雨,後來又下了一次零星小雨,救了莊稼苗,現在多數苗都保住了,但是旱情依然嚴峻。”


    王奎隊長和鄒傑打招呼,“鄒主任,沒想到你和小梅早來了。”


    “是啊,來接幸福屯的大人物。”鄒傑說,“我還沒見過有人這樣風光從看守所裏出來呢,牤子可能是頭一個。”


    王奎隊長感慨道:“這哪是風光,是重見天日,牤子是好樣的。”


    “天日我不想,要是出來能見到一場大雨就好了。”


    牤子說著,把小梅和鄒傑的自行車放到了大馬車上,五個人坐上大馬車,離開了縣城,趕回幸福屯。


    傍晚時分,馬車距離幸福屯還有五裏多路程,四姑娘、李剛,還有幾名年輕社員早就迎了過來。


    四姑娘是聽說案子破了,今天釋放牤子,才趕回幸福屯的。她回到幸福屯的時候,生產隊大馬車早就出發了,苦於沒有交通工具,不然,她說啥也要去接牤子哥。


    現在,她用步行迎接,見不到牤子哥,她便和屯裏的年輕社員一直往前走。


    大夥見到牤子不知如何問候,牤子見到大夥,不知話該如何開口,總之,這場麵讓人心動。


    馬車坐不下這麽多人,牤子來了興致,放下自行車,他騎上自行車在前麵,招呼小梅,小梅當著大夥的麵不好意思,沒有下馬車。


    四姑娘不管那套,有爹在場,她也不顧,追上牤子,坐上了自行車。


    牤子被釋放了,馬上歸來,幸福屯的父老鄉親幾乎全屯出動,有的等候在牤子家門前,有的來到屯西口守候。


    “是牤子,牤子回來了。”


    牤子在屯西口一露頭,父老鄉親紛紛奔他而來。


    牤子騎自行車,後麵坐的是四姑娘,隨後的大馬車上坐滿了人,這情景讓屯裏人有些琢磨不透。


    管他呢,敲鑼打鼓,放鞭炮,這場麵就像迎接一位大英雄凱旋歸來。


    牤子和四姑娘跳下自行車,在大夥的簇擁和問候下風風光光回到幸福屯。


    牤子回家,除了母親和哥哥,他更想他那條大黃狗。


    大黃何嚐不是,多日見不到牤子,它變得急躁、狂躁,即便有小梅安慰它,給它好吃的也無濟於事。


    這些天,大黃每天都東奔西跑尋找牤子的蹤跡。除此之外,它還擔負起了一項重要任務,每到日暮時分,奔跑著去迎接小梅回家。


    大黃或許認為主人很可能隨同小梅一起回來,或許它知道主人的心事,主動為主人承擔迎接小梅的任務。


    不能小瞧大黃的智商,動物的思維雖說單純,但並不簡單。


    牤子回來,大黃見到牤子,猛地一個飛身撲向牤子,牤子就勢把大黃扛了起來,上演一場主人和狗的親情。


    小梅看到這場麵,聯想很多,再也止不住淚水,借著沒人注意,悄悄地走回家去。


    四姑娘始終不離牤子左右,沒話找話,當著社員群眾的麵,不停地為牤子抱打不平。


    社員群眾都覺得牤子冤枉,無辜受到羈押,可是事情趕巧了,攤上了,有什麽辦法,隻能啞巴吃黃連。


    有人不這樣想,屯裏一些老人背後私下議論,牤子家從百秋精神不正常,到大憨受傷害,牤子先後被抓,這麽多糟心事接連不斷發生在他家,是不是犯什麽說道?應該找明白人看一看。


    牤子不迷信這個,對這事嗤之以鼻,大倔子和李桂香聽人這樣議論,心裏半信半疑。


    大倔子和李桂香在屯裏一些老人的慫恿下,趁牤子到生產隊社夜宿的時機,瞞著他,偷偷找來了王半仙。


    王半仙自從前段時間和葉坤老師一起被批鬥處理後,再不敢給人算卦、看風水和破解陰陽事。


    這次是幸福屯裏王半仙一個親戚幫忙,苦口婆心才請他出山。


    王半仙一身道袍打扮,長發須髯,有道家仙骨氣質。


    深夜,王半仙一到,就在牤子家做起了法事,設壇、焚香、掐訣、踏罡、存神,左手桃木劍,右手拂塵,口念經訣,滿屋子口噴法水除穢。


    按照王半仙的說法,牤子家煞氣重,犯了陰邪,不及時破解,有血光之災。


    陰邪的原因是何家祖墳前後穿風,逝者屍骨分離,必須重新起墳修墓方可消災解難,家順人安。


    這說法大倔子不相信,每年的清明和春節前,大倔子都和家人一起來墓地祭祖,今年清明節也不例外,並沒有發現異樣。


    但是王半仙不容置否。是真是假,看了便知。


    當晚,王半仙為何家畫了幾道符,一道符貼在門框之上,另幾道符燒成紙灰,讓家人衝水飲入腹中。


    第二日清晨,王半仙手拿羅盤,跟隨大倔子和李桂香前往祖墳墓地查看。


    何家的祖墳墓地在東山朝南的一塊向陽坡上,兩側鬆柏掩映,三個墳塋葬著大倔子何耀祖的祖父、祖母和父親、母親,還有叔父、叔母。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竟然真看出了問題。三個墳塋上的蒿草都已枯萎,仔細察看墳塋,土堆散亂,有被挖掘回填的痕跡。


    掘墳?盜墓?大倔子和李桂香毛骨悚然,不敢猜想。


    王半仙肯定地說:“你家祖墳被人掘了,這可不得了,犯了大忌。”


    “我們何家上上下下,做人從來都本本分分,沒有得罪過誰,誰這麽陰損呀?”李桂香無法鎮定。


    “我操他八輩祖宗,我抱他家孩子下井了?他這麽幹,也不怕閻王爺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


    大倔子隻知道罵罵咧咧,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桂香問道:“大仙,你說,這可怎麽辦才好?”


    “後天是動土起墳的好日子,你家得起墳重新下葬,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到時候族人最好都到場。”王半仙說,“你們是知道的,我不方便公開露麵,有啥不懂的,今天或明天派人到我家去,需要提前做些準備。”


    王半仙這樣指引,大倔子和李桂香朝著祖墳跪地許願,後日起墳,重新下葬修墓。


    且說,牤子早起回家,一進屋就聞到了殘留的焚香的味道。


    家中,大憨在炕上靜養,百秋在廚房做飯,唯獨不見父母,他頓時猜到了什麽。


    問過大憨,大憨告訴了牤子實情,牤子無奈,並沒有過多地說什麽。


    吃過早飯,牤子正欲出工,這時候,父母親和王半仙從墓地回來。


    因為牤子反對迷信這一套,請王半仙做法事,本來大倔子和李桂香不想告訴他,但是,何家祖墳被人掘了,這麽大的事,不能不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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