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聽王奎隊長說公社要上繳奶牛,不鎮定了。


    “誰傳來的話?我下午到生產大隊見劉支書,沒聽他說要咱們上繳奶牛,怎麽這才一會功夫就變了。”牤子不解地問道。


    “公社婦女主任鄒傑來了,現在葉老師家,她剛找過我,公社主任安排她來,就是落實這件事的。”王奎隊長一臉陰雲。


    “咱們養奶牛既沒有違法又沒有違反政策,公社憑什麽要咱們上繳?就不繳。”牤子倔強起來。


    “公社沒說咱們做得不對,但是讓咱們發揚高姿態,維護安定團結要緊,出頭的椽子先爛,有什麽辦法。”王奎隊長無奈道,“不然,就讓你去為全公社的生產隊買奶牛,趕鴨子上架,這怎麽可能。”


    “王叔,你年紀大,經曆多,你說這事該怎麽辦?”牤子焦急地說,“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咱們的奶牛上繳給人民公社。”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可是咱們歸人民公社管理,生產隊做不了自己的主,隻能服從決定。”王奎隊長說,“還不止這些,有人還向公社反映咱們容留外來人口,掙生產隊工分,還用生產隊的飼料,為個人養馬。”


    牤子一聽這話,立馬火了起來,辯解道:“托婭和琪琪格是外來人口,但那是暫時的,掙生產隊工分,人家付出了勞動,那兩匹馬雖說是她們個人的,人家可是無償提供給生產隊使用,將來生下的馬駒都歸生產隊,可以改良咱們生產隊的馬。”


    “這些道理你懂我懂,可是別人懂嗎?”王奎隊長氣憤地說,“特麽的,空嘴白牙說風涼話一個頂倆,你讓他們辦點正經事,都特麽啥也不是,就知道背後搬弄是非。”


    “王叔,公社派鄒主任來,是不是這事就沒有餘地了?”牤子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我聽她說,態度挺堅決的,你們關係好,不妨去問問她,死馬當活馬醫,看看還有沒有救。”


    “我這就去見她。”牤子說著,立馬往外走去。


    外麵,派發牛奶現場秩序還好,因為王奎隊長和牤子都在奶牛場,大夥都很守規矩。


    牤子一出屋子,發現小梅提著暖水瓶來到奶牛場,她的身旁正是鄒傑。


    鄒傑身體胖了不少,孕相明顯,見到牤子高興得主動招手:“牤子,過來。”


    牤子來到鄒傑麵前,很久不見,本該高興,卻高興不起來。


    “鄒姐,小梅,你們來了。”牤子心裏藏著事,麵無表情。


    “牤子,你受刺激了?怎麽見到心上人還一臉不高興?”鄒傑不忘開玩笑。


    “你們不讓我高興,我怎麽高興得起來。”牤子毫不隱晦。


    “這麽說,你都知道了?那就免得我再囉嗦了。”鄒傑的臉色也變得陰暗起來。


    這時候,托婭和琪琪格發現了小梅,欣喜地喊道:“小梅姐,快過來。”


    從高老頭那裏論,托婭和琪琪格是高老頭認下的孫女,小梅是高老頭的外孫女,她們仨是感情深厚的表姐妹,見麵自當格外親切。


    小梅聽見托婭和琪琪格的召喚,深情地看了牤子一眼,提著暖水瓶去與兩位表妹相見。


    鄒傑見到社員群眾領到馨香的牛奶那份滿足和高興,心裏百味雜陳。


    有社員群眾與鄒傑打招呼,問長問短,社員群眾少不了顯擺自豪和吹噓幸福屯現在的幸福生活。


    鄒傑明白,這若是讓幸福屯把奶牛上繳人民公社,社員群眾還不把她吃了。


    一會兒的工夫,牛奶派發完了,社員們滿意地散去,奶牛場剩下鄒傑、王奎隊長、牤子和小梅,琪琪格和大憨繼續收尾料理。


    托婭又去擠來半桶牛奶,單獨煎熬,熬好了,為小梅灌滿了暖水瓶,剩下的分給大夥品嚐,牤子還額外享受托婭從熬奶鍋裏鏹下的鍋巴,吃起來別有一番馨香。


    當著托婭和琪琪格的麵,牤子沒有再問鄒傑,鄒傑也沒說,隻當是來參觀做客。


    傍晚,鄒傑邀牤子到小梅家,牤子心情十分複雜。


    還沒有聊事情,牤子看小梅家水缸裏的水不多了,他提起扁擔和水桶,沒用吩咐就去挑水。


    小梅和鄒傑看著牤子,心照不宣地感到牤子的實誠和周到。


    鄒傑光臨,小梅媽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不得不說,小梅媽憑借自己的裁縫手藝,才個把月的工夫,就已經把先前被弄得一貧如洗的家又恢複了元氣。


    牤子挑完三擔水,小梅媽已將飯菜上桌,邀牤子一起用餐。


    牤子沒客氣,與鄒傑和小梅的家人坐到了一起。


    鄒傑看著一言不發的牤子,打破僵局問道:“怎麽了?像霜打了似的。”


    “我不是霜打的,我是雷劈的。”牤子幽默地答道。


    “好像怨氣不小呀,你就這點承受能力?遇事不會想辦法呀?”鄒傑提醒道。


    “我哪敢有怨氣,你是上級領導,下級服從上級天經地義,我有什麽辦法,還不是任人宰割。”牤子語中帶刺。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可挽回,”鄒傑笑著說,“我是帶著任務來的,但是今天看到你們分牛奶的場景,社員群眾那個高興,滿臉都洋溢著幸福,看得姐都為你感動,你真行,能想出這個好辦法,關鍵你能做得到。”


    “那為什麽還要把奶牛上交人民公社?我們違法了?還是違反了哪條政策?國家不是號召‘自力更生、艱苦奮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我們這不算嗎?”牤子激動地說道,“開始的時候,公社和大隊不是都說這個辦法好嗎?還把我們當典型宣傳,現在怎麽了?出爾反爾,總得有個能讓老百姓接受的理由吧。”


    “牤子,你行啊,這話讓你說得無可辯駁。”鄒傑真心誇讚牤子。


    “姐,這事我也不理解,我和牤子哥的想法一樣。”小梅站在牤子一邊。


    “我也是這麽想的,立場跟你們一樣。”鄒傑說,“但是,要考慮安東團結大局,大局是其他公社社員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你有的他們沒有,想有還不可能有,鬧起來了,你說怎麽辦?公社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就想到了讓你們把奶牛上繳公社飼養場,這樣大夥都不搞特殊化,也就息事寧人了。”


    “這是什麽邏輯?我想不通。”牤子直言不諱。


    “想不通,就想通它。”鄒傑說,“牤子,依我看,這對你未嚐不是好事,我聽說你們生產大隊劉支書找過你,讓你幫其他生產隊買奶牛,你沒法辦是吧?現在不用了,事情搞大了,全公社的生產隊都想讓你幫忙買奶牛,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你正好可以解脫了,不是嗎?”


    牤子聽鄒傑這樣說,覺得有道理,但是代價太大了。他得罪各個生產隊,得罪大隊支部書記是小事,可損害幸福屯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是大事。


    “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鄒傑看牤子一臉愁容,說道,“你們向公社打個報告,幸福屯成立一個奶牛飼養組,讓小梅的兩個表妹和大憨負責,有償經營,分牛奶,本生產隊的可以抵扣社員工分,對外可以用糧食、飼料換取,就像嬸的縫紉組和你們的木工坊一樣,這樣其他生產隊眼紅也沒辦法,他們的社員群眾也可以到你們屯來換牛奶,而且優先對外,偶爾幾次還可以,時間長了,路途遠不說,恐怕他們誰也換不起。”


    牤子和小梅一家人認真聽著,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鄒傑繼續說道:“過後我幫忙將小梅的兩表妹的戶口落在高姥爺名下,這樣一來,她倆在你們生產隊也名正言順了,她們帶來的兩匹馬,作為飼養場的資產,平時可以用來租借當交通工具,將來產出的小馬駒交給生產隊,這些都可以換取飼料。”


    牤子聽得詳細,佩服鄒傑想的好主意。


    剛才本來咽不下飯,這下好了,鉚勁連吃了兩大碗。


    鄒傑帶著任務到幸福屯,明日回公社要交差。


    寫申請報告的事,葉坤老師願意幫忙,吃完晚飯,很快就把申請報告寫好了,牤子拿在手,準備讓生產隊會計謄寫一份,蓋上公章,交給鄒傑帶回。


    閑聊時,牤子提到大隊劉支書讓他寫入黨申請書,鄒傑和小梅一家人都為他的進步高興,鼓勵他好好表現。


    牤子不會寫申請書,鄒傑答應回到公社幫他找一本黨章,讓小梅帶回來,讓他通過學習,提高認識,寫申請書就不難了。


    這天晚上,鄒傑在場,牤子沒有機會和小梅單獨在一起。夜深了,牤子離開了小梅的家。


    百秋結婚後,牤子搬回家裏居住,不再住生產隊社了。


    牤子回到家,爹爹大倔子不知哪來的邪火,一見麵就罵:“你特麽還知道回來呀?你在外麵吃香的喝辣的,眼裏還有你老子嗎?”


    “爹,我又咋了。”牤子被罵得莫名其妙。


    “咋了?別人家都分到牛奶了,咱家的呢?奶牛是你買回來的,你還安排大憨在奶牛場,媽的,到頭來,一點便宜沒撈著,到勒起自家脖子來了,你還有良心嗎?”大倔子罵罵咧咧,煙袋鍋子敲得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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