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屯生產隊過了農曆二月初二又恢複了生產勞動,每天勞動時間不長,太陽三竿高出工,太陽偏西收工,社員群眾家裏每天隻吃早晚兩頓飯。


    農曆二月,依然天寒地凍,這季節生產隊的活計男社員主要就是用鎬刨糞,女社員幹些縫補麻袋、鍘穀草、碾米篩糠磨飼料的活。


    剛出正月,社員們耍正月的心還沒有收回來,這時候的勞動都是出工不出力,大夥聚到一起,打哈哈湊趣一個頂倆,上百人一天下來也幹不出多少活。


    牤子既不當生產隊副隊長,又不是打頭的,看在眼裏,也隻能視而不見,隻顧自己悶頭幹活。


    李剛雖說是打頭的,牤子不當生產隊副隊長了,他這個打頭的當得也沒幹勁,而且正沉浸在新婚燕爾之中,有心管事,社員群眾總拿他和琪琪格的男女之事開玩笑,他也懶得多嘴。


    王奎隊長年紀大了,什麽事不能親力親為。


    順口溜說得好,卯子工,稀屌鬆,拉屎撒尿半點鍾,他看大夥出工不出力,著急也沒辦法。


    這時候,哪個社員不出工不用向生產隊長請假,不出工就沒有工分。


    大夥出工的目的都是為每天掙八個工分的卯子工,不然閑著也是閑著,這工分不掙白不掙。


    牤子已經打定主意春耕前請兩個月假,去遼河源小煤窯背煤掙錢。


    剛出工兩日,牤子忙完大憨結婚後一些家裏事,準備馬上就去小煤窯。


    牤子沒有和家人說實話,他告訴家人說準備去西安縣城火車站裝火車賺錢。出去能賺來錢比在生產隊掙卯子工強,爹爹大倔子隻是翻了翻眼睛,沒有反對。


    小梅心疼牤子,不想讓牤子去,但阻攔不了,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去受苦受累。


    牤子臨行前到生產大隊開介紹信,介紹信要寫明去向和事宜,牤子無法隱瞞,隻能實話實說。


    牤子要去的那家小煤窯是西安縣輕工業局所屬煤礦。他找大隊會計填寫完介紹信,蓋公章的時候,要經過大隊書記審批,他不得不麵見劉支書。


    之前,劉支書讓牤子寫入黨申請書,牤子看了幾天黨章,覺得自己無論政治上、思想上、還是行動上,距離黨員標準還相差很遠,所以沒有向黨組織遞交申請書。


    因為與劉彤的事,加之獵殺馬鹿,回到生產隊宴請社員群眾,生產隊副隊長被免,幾件事放在一起,牤子見劉支書總覺得尷尬難當,但又不能不見。


    牤子硬著頭皮走進劉支書辦公室,劉支書早就知道牤子來了,隻是沒動聲色,這時候他正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著茶缸喝著白開水,一手伏案看著報紙。


    牤子走進屋,劉支書裝作沒看見一樣,頭都沒有抬一下。


    “您好,劉書記。”牤子問候一聲。


    “哦,是牤子呀,你找我什麽事?”劉支書抬頭隻是看了一眼牤子,茶缸子還端在手裏,眼睛還盯著報紙。


    “我欠大夥不少錢,趁現在冬閑,想出去想想辦法。”牤子答道。


    “想什麽辦法呀?你不是挺能耐嗎?有大夥幫你,怎麽還缺錢了?”劉支書這話帶有諷刺的意味,“出去準備幹啥呀?”


    牤子遞過手中的介紹信,說道:“找一家小煤窯幹點活。”


    “到小煤窯背煤吧?”劉支書揭了牤子的底。


    牤子默認,隻希望劉支書不要問那麽多,趕緊寫上同意兩字,簽上名字。


    “你想沒想過,為啥會走到這一步?”劉支書一邊簽字一邊道,“年輕人,要知道自己半斤八兩,遇事要學會冷靜,分清孰輕孰重,不要魯莽意氣用事,害人害己。”


    “謝謝劉書記教誨。”牤子回應了一句。


    “我不敢教誨你,路都是自己走的,好自為之吧。”劉支書說著,把簽了字的介紹信遞給牤子。


    “謝謝劉書記。”牤子道,“您讓我謝入黨申請書的事,我不夠資格。”


    “你還有自知之明,以後再說吧。”劉支書顯得不耐煩。


    牤子憋出了一身冷汗,走出了劉支書辦公室,劉支書再沒說話,又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起報紙來。


    牤子找大隊會計蓋上公章,介紹信就算開出來了。


    第二日,牤子打點行囊,讓閆闖幫忙送行,兩人各騎一匹馬奔赴遼河源。


    到了地方,閆闖帶兩匹馬返回,牤子囑咐閆闖為他保守秘密。


    從這一天起,牤子開始了小煤窯下井刨煤、背煤的日子。


    下井刨煤、背煤實行兩班倒作業,晝夜不停,小煤窯免費為背煤礦工提供保健飯食和簡陋住處。


    所謂保健飯食就是窩頭鹹菜和湯,住處就是幹打壘的土房子、地窨子,煙熏火燎有煤燒,倒是不冷。


    剛開始幾日,牤子不得刨煤、背煤的要領,每天一班下來,背不出兩噸煤,就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


    後來,得這裏的老煤黑子指導,與人合作,換刨換背,分清石頭和煤,把石頭甩掉,隻背煤不背石頭,不僅輕鬆不少,每天也能背出兩噸多,達到自己定下的每日掙十元的目標。


    且說,牤子到小煤窯背煤這件事,劉支書回家當笑話講給家人聽,大有為自己的女兒解氣的意味。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劉彤聽說牤子去了遼河源,遼河源是西安煤礦所在地,牤子去的那家小煤窯距離劉彤在礦山的住處不是很遠。


    劉彤的丈夫出事故以後,她孤苦伶仃,幾乎很少回那個家。


    現在不同,牤子去了,這是她接觸牤子再好不過的機會,怎能錯過。


    這事是劉彤心裏所想,沒有向家裏人說,她有她的心思,哪怕和牤子做個露水夫妻,也可以聊以欣慰。


    她向父母說,想回礦山住一段日子,父母以為她想開了,回礦山再找嫁人的機會,哪怕再嫁給一名礦工,一輩子吃穿不愁,也不錯。


    回礦山要搭車才行,除非到人民公社坐拉腳車,還不一定有沒有,否則,隻能等哪個生產隊馬車進城的機會。


    劉彤既然想回礦山,就心急火燎。


    事也趕巧,生產三隊有人委托二賴子賣山貨,劉彤聽說二賴子有三輪車,這幾天就要進城,她想找二賴子,搭乘他的三輪車回礦山。


    有搭乘二賴子三輪車的想法便迅速行動,劉彤先是派人到幸福屯打聽,弄準了二賴子哪天啟程,她提前帶好東西在必經路口等候。


    這一天,二賴子三輪車裝上了山貨和婦女們閑時做的手工品,諸如納的鞋底、做的鞋墊、雞毛撣子、狗皮帽子、棒針織的毛衣圍脖和手套,還有為新生兒用百家線繡成的兜肚。


    吃罷早飯,出發進城。


    二賴子哼著小曲,走到生產三隊路口,遇到劉彤正在那裏等候。


    劉彤截住了二賴子的車,請求二賴子:“二賴哥,你是去西安縣城吧?能不能帶上我,你累了我幫你騎?”


    二賴子對劉彤並不陌生,早就認識,如果說劉彤當年是一枝花,二賴子就是臭狗屎,一個是白天鵝,一個是癩蛤蟆。


    最近,二賴子對劉彤追牤子的事早有耳聞,事不關己,他隻是吃瓜群眾。


    劉彤是女人,而且年輕漂亮,這對二賴子超級有吸引力。


    旅途寂寞,既然有美女上趕著要坐他的三輪車,沒準還能擦出火花,何樂而不為?


    二賴子有一種自豪的存在感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不行,我的車是拉東西的,你不是東西,不拉你。”二賴子故意氣惱劉彤。


    “你才不是東西,”劉彤明明被罵卻不生氣,笑著道:“二賴哥,我知道你是跟我開玩笑,我想回礦山,正好陪你作伴,讓你受累了。”


    “我的車最多也就拉幾百斤,你是千金,我怎麽拉得動?”二賴子說是這樣說,已經下車為劉彤騰出了坐的地方,“上來吧,有人問我,我就說半道撿個老婆。”


    “嗬~嗬~,美的你,競想好事。”


    劉彤說著坐上了二賴子的三輪車,兩人說說笑笑繼續上路。


    劉彤打扮很漂亮,搽脂抹粉,穿的還是軍大衣藍褲子,戴著棉軍帽,圍著紅圍脖,坐在三輪車上,就像富戶人家的大小姐,而二賴子就像是大小姐的車腳夫,隻是那些山貨有些煞風景。


    “二賴哥,你弄這些東西怎麽掙錢呀?”劉彤好奇地問二賴子。


    “掙什麽錢,不掙錢,白幫大夥忙乎。”二賴子不說實話。


    “我才不信。”劉彤撇嘴道,“哪有白出力的。”


    “我就是白出力,除非這次把你賣了,我能賺點錢。”二賴子想避開話題。


    “嘿~嘿~,賣了我也不值錢,你沒聽說呀,人家都不稀罕要我。”劉彤說的人家指的是牤子。


    “人家不稀罕,我稀罕,你那麽白白淨淨的能稀罕死人。”二賴子逮到機會就開始撩妹。


    “呸呸呸,說說話就沒正經,不跟你聊了。”劉彤羞得臉兒發燒,“再這樣,我從城裏回來告訴你老婆。”


    “行啊,把我老婆氣走,正好你給我捂被窩。”


    “滾!我真後悔坐你的車。”


    劉彤雖是這樣說,卻很享受二賴子這種壞壞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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