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二賴子髖骨挫傷已經痊愈,蹬起三輪車遊刃有餘,遇到上坡路,劉彤主動下車幫他推車。


    從幸福屯到西安縣城三十公裏路程,二賴子騎車不緊不慢,兩個小時就到了。


    劉彤的家住在礦山的一個高崗上,那裏是一趟趟聯排磚瓦房,每戶的房子都不大,前趟房和後趟房挨得很近。


    這是西安礦務局為職工修建的公房,劉彤是工亡職工家屬,丈夫走後,公房沒有收回,由她繼承。


    二賴子賣貨不敢蹲鬧市,一般都是走街串巷,無所謂哪條街哪條巷,索性將劉彤送到家,準備就在她家周圍開始叫賣。


    劉彤到家了,邀請二賴子進家門,二賴子不客氣,對劉彤城裏的家有一種好奇感。


    劉彤的家,房子不大,打開黑漆小木門,進去是一個狹窄小院,正房一個裏屋一個外間。


    劉彤家比起幸福屯的茅草房進步不少,屋內是水泥地麵白灰牆,讓二賴子耳目一新的除了爐子和火牆,還有電燈和自來水。


    隻有一件事不方便,內急要走出很遠才有公共廁所,聽說,早晨上廁所蹲位不夠就得排號。


    這就是礦區,空氣中彌漫著煤煙的味道,偶爾能聽見火車經過的汽笛聲。


    劉彤已經長時間沒有回這個家了,生火煮飯不方便,沒有留二賴子在家吃飯,二賴子喝了幾口自來水,開始騎著三輪車走街串巷吆喝。


    “賣山貨啦,鞋幫鞋底兒狗皮帽,毛衣圍脖兒棉手套,城裏頭你買不到,雞毛撣子要不要?”


    二賴子拿出唱二人轉的本事,信手拈來順口溜,大聲吆喝起來。


    礦山工人之家,多數是丈夫掙錢媳婦花,二賴子這一吆喝,很快就聚攏來一群婦女,幾乎沒有不買的,一車東西不到兩小時就賣個精光。


    天還早,二賴子不準備再跑十五公裏路去找潘桃,他想到了劉彤,這位如花似玉的小寡婦近在咫尺,不如到她家歇腳。


    二賴子越想越對劉彤垂涎欲滴,心想不是不可能,至少她不會對他拒之千裏。


    有錢能使鬼推磨,二賴子有此想法,便到附近的商店買來麵包、爐果、圈火燒和魚罐頭,還買了兩瓶果酒。


    二賴子手裏除了有錢,還有用山貨換來的糧票、肉票,買這些東西不是難事。


    東西買到,騎車前往,到了劉彤家,劉彤剛生好火爐,收拾完屋子,正餓得琢磨自己吃點啥,二賴子就在她家門前吆喝起來。


    “麵包爐果圈火燒,果酒罐頭來兩瓶。”


    劉彤一聽就知道是二賴子,她為二賴子打開了房門。


    正餓得難受,發現二賴子買來了好東西,劉彤心裏歡喜:“怎麽,你是我肚裏的蛔蟲呀,知道我餓了?”


    “那還等什麽,還不趕緊賞我點好處。”二賴子嬉皮笑臉進了院子。


    劉彤沒把二賴子當外人,兩人進屋上炕,擺上小方桌,對斟對飲起來。


    吃飽喝足,二賴子根本就沒打算走,厚臉皮對劉彤道:“大小姐,今晚能不能留我在你家歇歇腳,不然我就得睡露天地。”


    “那你就去睡露天地,在我家算怎麽回事,你別想美事,我可不是那種人。”劉彤問道,“你的東西不是賣完了嗎?天還早著,不回家呀?”


    “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來回一百多裏路,累死我呀?”二賴子道,“我知道你丈夫咋死的,你不心疼他,累死的。”


    “上一邊去,瞎胡說。”劉彤不想有人提到他的丈夫。


    “我可沒有瞎胡說,”二賴子有意嚇唬劉彤,“你看,他在牆角蹲著呢,累成王八犢子樣了。”


    二賴子一說,劉彤嚇得夠嗆:“你滾,別嚇唬我。”


    “我不是嚇唬你,他晚上準來找你算賬。”二賴子看準火候道,“大小姐,行行好,我保證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讓我住你家,還能給你壯膽,要不然你死去的丈夫真找上門,我看你咋辦。”


    “不行,不行,反正就是不行,你別癡心妄想。”劉彤說著,往出推搡二賴子,“你趕緊走,讓外人知道,我成啥人了。”


    “大小姐,你就算今天不感激我,也別卸磨殺驢呀,要不然,你睡在裏屋,我睡在外屋,你把裏屋的門插好,”二賴子懇求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咱倆人不親嘴土還親呢。”


    “聽你說話就沒正經,真拿你沒辦法。”


    劉彤剛才被二賴子嚇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自己在家還真有點害怕,想到二賴子今天幫了她,還挺有心的,隻要自己守得住,二賴子不至於對她怎麽樣。


    二賴子軟磨硬泡,劉彤就沒再拒絕,默許了他住在家裏。


    劉彤默許二賴子留住家裏,二賴子初步心願已達成,接下來便是百般獻殷勤。


    二賴子騎上三輪車拉著劉彤去供應糧店領取米麵糧油,又去國營副食商店買菜買鹽,回來發現燒爐用的煤沒有多少了,天還早,他蹬上三輪車去矸石山,天黑拉回一車大塊煤來,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家裏有男人和沒男人就是不一樣,劉彤很感激。


    二賴子詭計多端,撿拾夾矸煤,故意把自己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回來之後,劉彤不得不幫他洗衣洗褲,為他燒水,讓他洗澡。


    留一個大男人在自己家裏洗澡,盡管隔著一道門牆,劉彤心裏還是慌得很。


    “唉,大小姐,你幫我搓搓後背唄。”二賴子自己在外屋,一邊洗澡一邊嘴不閑地撩。


    “滾,別找不自在。”劉彤被二賴子撩得臉兒發燒。


    “你洗不洗?”二賴子繼續撩,“你洗我幫你搓澡。”


    “你再沒正經,我攆你出去。”劉彤這時候有些後悔留二賴子,她的心裏隱約有一種不安感。


    夜裏,劉彤家的外屋是髒兮兮的水泥地板,又冷又涼,她不忍心讓二賴子睡水泥地,允許二賴子和她一起睡在溫暖的炕上,告誡二賴子不要有非分之想。


    就這樣,兩人一人睡在炕頭,一人睡在炕梢,中間用炕桌立起來搭上被帳隔擋上。


    二賴子摸不準劉彤的人品和脾氣,不敢輕舉妄動,但兩個人還是隔著炕桌沒少說話,直聊到深夜。


    這一夜,二賴子還算老實,劉彤一夜沒有睡安穩,二賴子卻鼾聲大作,睡得香甜。


    劉彤寂寞難耐,但還沒有到饑不擇食的地步,她心裏想的是牤子,絕不是這位不著正調的二賴子。


    天亮了,劉彤早早起床,熬了兩碗米粥,還剩一些糕點和罐頭,兩人吃完飯,二賴子生平第一次上公共廁所,排號沒把他憋死。


    二賴子從廁所回來向劉彤辭行,感謝她留宿,讚美她坐懷不亂,戲稱準備為她立個貞節牌坊。


    劉彤習慣了二賴子的話不著調,有心無意地問了一句:“你啥時候還來?”


    “咋了?舍不得我走呀?舍不得我就不走了。”二賴子一副賤樣。


    “臭不要臉,我就是問一問,你愛來不來。”劉彤回懟二賴子。


    二賴子答道:“估計三五天,再來我還給你買好吃的,還住你家。”


    “買好吃的行,住我家不行,你別想美事。”


    劉彤說著,目送二賴子離去,又剩下她一個人了,心裏空寥寥的。


    二賴子沒準備馬上回家,更不準備空車返回。


    他在劉彤家吃飽喝足,騎著空三輪車來到鬧市區開始逛街。他不是閑著沒事,而是尋找掙錢的機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街角胡同,二賴子認識了幾位同樣蹬三輪車和拉人力車的人。


    這些人平時為城裏老百姓拉東西,賺辛苦費,不買不賣,方便群眾,沒人幹涉這行當,一天下來少則掙個兩元三元,多則掙個四塊五塊。


    二賴子覺得這買賣不錯,也就加入了拉貨行列。


    有搬家的,有送東西的,有買磚石瓦塊的,有拉煤球的,隻要空車往街角一停,不時總有人送活上門。


    二賴子幹了一上午,賺了不到三元錢,對付一口午飯,又去矸石山撿了一車煤,下午騎車上路回家。


    劉彤早起送走二賴子,就琢磨著去找牤子,想知道他在什麽地方。


    聽父親說,牤子去的那家小煤窯是西安縣輕工業局所屬煤礦,她就按照這個地址到處打聽,先是打聽到了小煤窯的大概位置,後又到現場找尋。


    劉彤不辭辛苦,花了一天時間才找到牤子所在小煤窯。她的家距離小煤窯不算近,往返要走兩個多小時。


    第二天,劉彤梳洗打扮漂漂亮亮,到副食商店買了幾個大麵包和兩盒魚罐頭,還有一瓶白酒,來到小煤窯找牤子。


    牤子還在井下刨煤,劉彤就站在井口不遠處等他,這一站就站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


    劉彤外表給人的印象,儼然就是一位沒有結過婚的漂亮姑娘。


    小煤窯是男人混跡的地方,這裏幾乎見不到女人,更見不到像劉彤這樣的美女。


    凡是從井下背煤上來的煤黑子礦工,見到美麗天使光臨,無不駐足觀望,眼睛都瞅直了,誰還有心思下井背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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