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洪亮,底氣十足,聽得出絕非太監所發。


    雲缺聽得有點耳熟,好像是白厭的聲音。


    等眾人趕到正廳,果然看到白厭,旁邊還站著另一位指揮使章嶽。


    兩位禁軍指揮使來傳旨,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看到雲缺,白厭也是為之一驚,道:


    “雲侯爺居然醒了!真乃吉人天相啊!”


    雲缺拱手抱拳客氣道:“打小兒砍柴,皮實得很,小傷小病養養就好。”


    白厭聽得無奈苦笑。


    神魂都快碎裂的傷勢,還叫小傷小病,照這麽說,掉腦袋才算大病唄。


    白厭道:


    “侯爺肉身之強橫,實屬罕見,醒來就好,有機會痛飲幾杯。”


    雲缺道了聲好,隨後疑惑道:“我又升官了麽?怎麽喊我侯爺?”


    剛才常威和瞎子就稱呼侯爺來著,雲缺沒在意,以為兩人在拍馬屁而已,這次連白厭都稱呼侯爺,那麽自己應該真成了侯爵。


    一旁的章嶽拱手道:


    “陛下親口冊封平天侯,雲侯官運亨通,如此年紀就成為侯爵,恐怕用不了幾年即可封王,到時候可要多多提攜一二啊,嗬嗬。”


    雲缺一聽這封號,立刻在心裏大罵不止。


    罵殷子受那個黑心的皇帝。


    平天侯?


    怎麽不直接封我個齊天大聖呢!


    這封號在大晉都容易招來閑言碎語,要是在別的國度亮出來,非得被人群毆不可。


    平天二字,實在狂妄至極。


    雲缺得知封號後,立刻明白了殷子受的險惡用心,人家在捧殺自己。


    “好說,好說。”


    雲缺笑嗬嗬的道:“等我封王,封號一定很長,我都替陛下想好了,就叫打遍天下無敵手,橫推雲州鬼見愁!簡稱天王!”


    章嶽聽完笑容一僵,尷尬的笑了笑。


    閻羅等人在旁邊忍著笑,臉憋得通紅。


    司徒盼晴聽不出好賴話,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道:


    “怎麽不叫愁王呢?”


    雲缺板著臉道:“不如叫鬼王得了。”


    “也不錯啊,很霸氣嘛!”司徒盼晴天真的道。


    “你的瓜子裏有蟲子。”雲缺忽然道。


    “呀!在哪呢,我最怕蟲子啦!”司徒盼晴急忙扔掉手裏的瓜子。


    “好像看錯了。”雲缺施施然的道。


    司徒盼晴終於明白過來,人家在耍她,滿地瓜子吃不得了,氣得她直跺腳,朝著雲缺齜牙咧嘴。


    白厭咳嗽了一聲,正色道:


    “司天監接旨。”


    眾人立刻站好,躬身領旨。


    白厭將手裏的聖旨展開,準備宣旨。


    剛打開一半,白厭忽然目光一動,猛地將聖旨合攏,皺眉道:


    “肚腹忽然不適,借司天監茅廁一用。”


    說完將聖旨交給章嶽,急匆匆跑去找茅廁,經過雲缺的時候,白厭看了雲缺一眼。


    眾人都覺得奇怪。


    堂堂五品武者,金吾衛指揮使,怎麽說鬧肚子就鬧肚子?


    章嶽捧著聖旨,等在原地。


    聖旨的內容,章嶽和白厭是不知道的,沒人敢提前觀看,必須到了地方宣讀出來,這是規矩。


    其他人都安靜的等著,雲缺忽然一捂肚子,道:


    “睡了三天,油水沒進,怎麽肚子還不舒服呢,我也得去茅廁。”


    說完雲缺也溜了,剩下其他人杵在原地。


    繞過大廳,雲缺趕到茅廁區域。


    果然,白厭在這等著呢。


    以雲缺的聰慧,白厭都無需剛才那一個眼神,看到白厭突然合攏聖旨的舉動,雲缺就知道出事了。


    “白將軍,聖旨上寫了什麽。”雲缺低聲道。


    “陛下要用靈芸郡主,換邵武國退兵。”白厭神色沉重的道。


    雲缺一聽,頓時冷笑道:


    “送過去幾十個郡主還不夠,非得讓大晉的郡主死絕才行,皇帝的手段果然是高啊!”


    當著白厭這位禁軍指揮使的麵,對殷子受冷嘲熱諷,換成旁人肯定不敢,不過雲缺不在乎。


    怕皇帝的話,前幾天大戰的時候,雲缺還能引著魔蓮往皇宮跑麽。


    白厭凝重的道:


    “難怪陛下讓兩位指揮使來傳旨,原來要切斷郡主的退路,雲侯盡快想辦法,我隻能幫你們拖延一段時間。”


    “我替郡主謝過白將軍。”雲缺拱手道。


    “在其位,謀其事,我畢竟是大晉的禁軍指揮使,幫不了你們太多,實在慚愧。”白厭苦澀的道。


    “一泡屎的時間,足夠了。”


    雲缺說罷返回斬妖司,從牆角把萍山君拎出來,道:“吼一嗓子,大點聲。”


    “啊?吼什麽,救命嗎?”萍山君莫名其妙的道。


    “救什麽命,虎嘯!吼不出來我可以幫你。”雲缺晃了晃拳頭。


    萍山君立刻張開大口,發出一聲嗷嗚厲吼。


    虎嘯聲傳遍司天監。


    前院,章嶽捧著聖旨微微皺眉。


    怎麽司天監裏還養老虎了?


    聽到虎吼後,牧青瑤立刻神色微變,借口忘記了給雲缺熬的湯藥還在火爐上,匆匆離開。


    青禾緊隨其後,也離開了前院。


    小郡主早看出白厭與雲缺的古怪,此刻聽到虎嘯,立刻知道是雲缺在給她傳來消息。


    到了斬妖司見到雲缺後,牧青瑤得知了聖旨的內容。


    “拿我去換邵武國退兵……”


    牧青瑤俏臉微沉,清澈的目光中含著一股煞氣。


    小郡主這次動了真怒。


    皇帝此舉,無異於要葬送她這位靈芸郡主的清譽乃至生命!


    璿玉郡主死於大晉,靈芸郡主若到了邵武國,下場可想而知。


    即便不死,也會被當做玩物,受盡恥辱。


    牧青瑤知道皇帝絕非明君,但她沒想到,殷子受能走到這一步,對自己毫不留情。


    “時間不多,我們必須盡快應對,你打算怎麽辦。”雲缺道。


    “師尊尚未出關,天祈城已無我容身之處,隻有去學宮躲一躲。”牧青瑤道。


    “估計晚了,殷子受也能想到你會逃進學宮,我估計從司天監到學宮這一路上肯定埋伏了不少暗衛,沒準無舌那老東西也在外麵等著你呢。”雲缺猜測道。


    雲缺對殷子受相當了解。


    別看皇帝對外敵舍不得出兵,舍不得暗衛,對自己人下起手來,那絕對可以傾巢而出,動用所有力量。


    其實雲缺猜對了。


    不僅兩位指揮使前來傳旨,在司天監外,無舌率領著上千名暗衛埋伏在暗處,靈芸郡主一旦選擇逃走,無舌就會親自出手緝拿。


    殷子受已經鐵了心要送牧青瑤去邵武國。


    聽完雲缺的分析,牧青瑤猶豫起來,一時難以抉擇。


    去邵武國,肯定是不行的。


    不去的話,就要與皇帝徹底翻臉。


    一旦與禁軍和暗衛動手,必定會出現死傷,到時候靈芸郡主就成了叛國之人。


    違抗聖旨,輕則人頭落地,重則株連九族!


    牧青瑤不想連累父親,此刻陷入兩難之地。


    雲缺沒說話。


    他肯定會帶著牧青瑤逃走,哪怕殺個血流成河也要護得小郡主平安。


    對抗皇帝而已,雲缺不會有半點猶豫。


    但雲缺知道牧青瑤並不是一個人,人家的父親的阜南王,一人動,則牽連全家,不像雲缺,老哥兒一個,自己吃飽全家不餓。


    雲缺尊重牧青瑤的選擇,但他有自己的底線。


    絕不可能讓牧青瑤去邵武國!


    牧青瑤緊鎖秀眉,遲疑不定,緊緊抿著唇,左右為難。


    一邊是自己的安危,一邊是父親與家人,牧青瑤即便聰慧,此時也難以抉擇。


    這時青禾走了過來,將一個小巧的錦囊交給牧青瑤。


    牧青瑤詫異了一下,道:


    “青禾姐,這是什麽?”


    青禾在紙條寫下一行字,遞給牧青瑤看。


    紙條上寫著:


    ‘臨行前王爺吩咐,郡主若遇到難以抉擇的局麵,便將錦囊交給你。’


    牧青瑤立刻驚喜起來。


    原來父親已經替她準備好了錦囊妙計!


    小郡主迫不及待的打開錦囊,裏麵隻有一張二指寬的小紙條,紙條上僅僅寫著兩個字。


    回家。


    看到父王親筆的字跡,牧青瑤眼圈發紅,心裏暖暖的。


    即便遠在萬裏之外,父親也始終記掛著自己這個女兒。


    回家兩個字,簡單而平凡。


    但是在牧青瑤此刻看來,那是父愛最真誠的呈現。


    家,可以擋風遮雨。


    家,可以保護自己。


    雲缺在旁邊瞄了眼紙條,心裏讚歎不已。


    阜南王的眼光看得實在長遠,人家早知道自己女兒會落到這一步,提前想好了辦法。


    讚歎之餘,雲缺從回家那兩個字裏,看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阜南王敢讓女兒無論何種情況,都可以回家避難,說明阜南王已經做好與晉皇抗衡的準備。


    牧青瑤看到的回家兩個字,充滿了溫馨。


    而雲缺看到的回家兩個字,則充滿了刀光劍影。


    既然有阜南王的錦囊,牧青瑤無需考慮,選擇趕回黑鐵城。


    不過問題出現了。


    怎麽走呢?


    司天監外麵肯定布下天羅地網,隻有殺出去這一條路可走。


    人影一閃,李玄駒憑空浮現。


    “三師兄!你怎麽過來了。”牧青瑤道。


    “二師兄給我用了個替身法術在前麵糊弄章嶽,讓我來看看小師妹是不是遇到麻煩。”李玄駒道。


    看到李玄駒,雲缺眼前一亮,道:


    “確實有麻煩!三師兄你得救救你師妹,她被人賣了!”


    “什麽!敢賣我師妹?哪個混蛋如此膽大包天!”李玄駒瞪眼道。


    “皇帝賣的,賣給了邵武國。”雲缺道。


    “皇帝……”


    李玄駒眼皮一跳,沒敢多罵。


    得知真相後,李玄駒直接用法力開啟一座傳送陣,道:


    “以我的力量無法一次傳送到黑鐵城,傳送陣的方向是南方,能傳多遠算多遠,小師妹快走,皇帝怪罪下來有二師兄幫你扛著!”


    李玄駒說得義正言辭,可其中有個字眼很特殊。


    他是三師兄,卻說二師兄扛著,這是直接把閻羅給賣了。


    牧青瑤道謝後,與青禾站上傳送陣,緊接著雲缺也站了上去。


    “你上去作甚?”


    李玄駒瞪著雲缺道。


    “我送郡主回家,順便去草原養傷,聽說那邊空氣不錯,風景又好,適合修養。”雲缺笑嗬嗬的道。


    李玄駒嘴巴動了動,看得出在無聲的罵人。


    傳送的人數越多,他越耗費法力。


    沒時間和雲缺糾纏,李玄駒催動法力,傳送陣光暈一閃,三人瞬間消失蹤跡。


    這次李玄駒真賣了力氣,動用全力施展出最遠距離的傳送法術。


    等傳送結束,李玄駒累得癱倒在地,眼圈都黑了,直喘粗氣。


    不多時,白厭返回前院。


    “郡主呢?”白厭裝作奇怪的道。


    “去看湯藥,很快會回來。”章嶽一絲不苟捧著聖旨道。


    白厭哦了聲,點點頭,目不斜視的站在章嶽旁邊。


    至於聖旨,他沒接。


    反正今天的聖旨肯定傳不出去了,白厭又不傻,聖旨是燙手的山芋,還是別拿為好。


    經過半炷香的傳送,雲缺與牧青瑤青禾三人從虛空中掉落出來。


    所在之處是昏暗的林間,不知是什麽地方。


    長距離的傳送陣,令三人頭昏腦漲,雲缺落地的同時腳下踩到東西,險些摔倒。


    順手一摸,腳下的東西冷冰冰好似光滑的玉石。


    不過形狀有點特別,不是平的,而是圓的,水桶粗細。


    一扭頭,


    雲缺看到一雙拳頭大的怪眼,在自己身後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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