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江強不冷不熱回道。“有事有事!”宋福貴哪敢猶豫遲疑,連連應道。經過打聽,他知曉眼前這個年輕人如今可是刑偵處的老大,自己兒子的死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處長,犬子不知輕重得罪您了,都是他的錯,他是該吃點苦頭,好好長長記性,隻是他畢竟年輕,不懂事,能否請你……”“這事明天去警察局說,下班不談公事。”沒等對方說完,江強板著個臉直接回道。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你這個當老子的不縱容不溺愛,他能這樣無所顧忌,欺男霸女嗎?偌大的天津城裏有錢人家多去了,要是個個都跟你家兒子一樣為所欲為,那尋常老百姓還過不過活了!


    “江處長,這是小小見麵禮,不成敬意,您可一定得收下!”宋福貴見狀趕緊將一個牛皮信封塞了過來。江強接過來掃了眼。可以啊,出手挺大方,裏麵裝了四條小黃魚呢。這個年頭的糧店老板都這麽有錢嗎?隨手拿出來就是四條小黃魚。所以江強將信封在手裏掂了掂,又漫不經心地遞了過去,漠然說道:“宋老板,你這是什麽意思?賄賂我嗎?”“不不不,江處長您為民辦案,勞苦功高,我是深表感謝,這純粹是謝意!”這個江處長看起來年紀輕輕,可真是不好應付啊!宋福貴心中暗暗叫苦,但舌頭卻沒有打愣,連連擺手,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我就隻是想要和您認識下,我開的糧店以後還需要您多多照顧不是。至於犬子的事,您該怎麽管教怎麽管教,隻是希望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話說到這裏,宋福貴扭了扭頭,小眼睛謹慎地掃了掃四周,確定沒人關注這邊後,雙腳往前挪了挪,身體前傾,靠到江強身邊,低聲說道。“江處長,我這裏有個消息,相信您一定會感興趣!”“消息?”江強心思微動,像宋福貴這種走南闖北過來的人,或許真知道一些秘聞,就是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價值。“說說看吧。”江強隨意道。“是這樣,我無意中發現一個地方很可疑,可能是小鬼子的秘密據點。”宋福貴小心翼翼的說道。


    話音剛落地,原本神情淡然的江強雙眼中陡然間迸射出來兩道厲芒,整個人像是一頭從沉睡中驚醒的雄獅,爆發出一股凜然氣息。宋福貴見了,兩腿都微微顫抖起來。“你知道自己說的什麽嗎?”江強沉聲問道。“知道知道!”宋福貴急忙點頭。“仔細說說到底什麽情況,不要有任何疏漏,隻要你說出來的情報確實有用,那你兒子的事,我可以網開一麵。”江強眼神銳利似刀。“謝謝江處長,情況是這樣的……!”宋福貴擦了擦汗,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發現的情況說了出來。原來從去年開始,他店裏來了個大客戶,每次買的糧食都不少。原來從去年開始,他店裏來了個大客戶,每次買的糧食都不少。不過聽夥計說,對方有點奇怪,不要送進門,每次送到胡同外麵就成了。有次因為夥計有事,是他親自叫了個拉貨的送去,覺得對方有蹊蹺。比如出來搬米袋的那人,手上有著厚實的老繭,虎口尤為嚴重!他說話的口音有點變扭,聽起來總感覺哪裏不對勁。當時宋福貴也沒有太在意,不過這個月頭,他又送了一次,結果意外發現了個秘密。“江處長,那次我交接好了之後,突然想起有點事要和對方交代,於是又折了回去。”


    “可剛走到胡同口,還沒來得及轉進去,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句東瀛話。然後就有人厲聲嗬斥,說什麽蠢貨,誰讓你說這話的?”“那句話我聽得很清楚,應該就是東瀛那邊的,我嚇得是扭頭就跑,連頭也不敢回,生怕他們會追上來。”說到這兒,宋福貴拍了拍胸口,猶然心有餘悸。這幫日寇在東北那邊可是惡行累累,他也是有所耳聞,如果不光明正大露麵,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好事兒。這幫殺千刀的孫子可是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他之所以一直都藏著這個消息沒敢說出去,就是因為他害怕,怕說出這事後會被人不明不白地整死。這次不是沒轍了嗎?和這個消息相比,宋雲鶴這個獨生子的死活更重要。


    再說他也願意相信江強,畢竟人家可是破獲過間諜案,應該不會坑了自己。否則,生性謹慎的宋福貴斷然不會隨便說出這個信息?神秘的買糧人!手上老繭,變扭口音!不經意泄露的東瀛話!隱藏在胡同裏麵的秘密據點!江強眯著眼,語氣加重幾分問道:“具體是什麽時候的事?對方住在哪?”“本月初!”畢竟是剛剛發生沒多久的事,所以宋福貴記得倒是非常清楚,抬手比劃了下說道。“交貨地點在炮局胡同,但是不知道他們到底住哪一戶,因為每次都是在胡同交接。”


    看來對方做事挺謹慎啊,不過還是不夠老練,依然留下了破綻,引起有心人的懷疑。江強抓了抓下巴:不過這個消息的確很重要!大戰將起,眼前這個時間段很敏感,所以對於間諜案,江強會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去慎重對待!“他一般多久去你那買糧食?”“這個沒準,有時候一個月,有時候一個半月,算算時間,沒準過幾天又要來了。”宋福貴回憶了下說道。“嗯,這樣的話……”


    沉吟片刻,江強抬頭看著宋福貴說道:“宋老板,你這個消息很重要。既然你能告訴我,那我也要承你這個情。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兒子。”這位爺總算是鬆口了,宋福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但是宋老板,說句實話,你覺得就他那性格,現在放出去,他會改嗎?”江強跟著問道。“這個……”宋福貴張了張嘴,還真不敢保證。自個兒子自個能不清楚德行嗎?真要是這麽快就能放出來,他估計隻會吹噓自己多有能耐,連天津警察廳都能隨便進進出出。這次之所以丟出這個消息,為的不就是宋雲鶴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嗎?可他要是死性不改,那下次再犯事了,怎麽辦?糾纏著雙手,眼巴巴地看著江強,宋福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放還是不放,都挺讓人糾結……“宋老板,你看我這兒有個提議。你呢,先安安心心回去,你兒子就交給我關兩天,好好教育教育,不會對他怎麽樣。”“蹲個幾天,吃點苦頭,他沒準就知道了輕重對錯,這樣出去後你也能省點事少操點心不是?”江強微微一笑道。交給你教育?宋福貴心髒急促跳動兩下,剛想說不用,看到的卻是江強略帶幾分玩味的眼神,心裏頓時一陣突突。真的隻是教育宋雲鶴嗎?江強這擺明是要將宋雲鶴扣在那。這事自己要是守口如瓶的話,兒子絕對不會有什麽事兒。可自己要是敢亂說話,宋雲鶴恐怕出了警察廳,就得去炮局了!想到這裏,宋福貴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跟江強玩什麽心眼,便點點頭,很光棍地說道。“江處長,您放心,這事我會爛在肚子裏,您願意我教育那個混賬小子,那是再好不過!隻希望能早點出來就好。”“這是當然,宋老板,你放心吧。”


    江強微微一笑:“這樣,我明天會讓人過去和你聯係,你隻要將那個家夥的樣子告訴他,然後該怎麽做生意還怎麽做好了。”“好好好。”宋福貴點頭應道。話已經說完,江強又拍了拍宋福貴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說道:“宋老板,這個事兒要是真的話,你也有一份功勞哦。”“不敢當不敢當,都是楚隊長您的功勞,我隻想犬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宋福貴急忙彎腰擺手說道。“嗯,時候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歇著吧!”“是是,江處長,你也早點休息,犬子就拜托你了!”江強點點頭,他相信宋福貴是一個聰明人,會知道怎麽做,哪些話能說哪些不能說心裏應該有數。“藏身炮局胡同嗎?”抬頭仰望夜空,江強念叨了句,眼神深邃。


    天津警察局。江強一走進辦公室,就揮手將虎子喊了過來,隨口問道:“虎子,昨天東廠抓來的那個小子怎麽樣了,有沒有嚷嚷?”“隊長,您說的是那個宋雲鶴吧!”“嘿嘿,來到咱們這裏,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嚷嚷啊!這小子以前是挺耀武揚威的,現在也知道害怕了,認慫了!”“何況他的後台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他還敢怎樣?隊長,您說吧,要收拾到什麽程度?”虎子摩拳擦掌的說道。他最恨的就是這種禍害百姓,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有著大把大把精力你去精忠報國啊,去參軍去東北打日寇啊,不比在這天津城中欺壓良家婦女要好嗎?真特麽的禍害一個!“算了,先不用管他,就關那晾著吧。”


    江強手指敲了敲桌子,跟著吩咐道:“你現在去四通糧店,找他們老板宋福貴。他昨天透露了一個消息很有價值,有個地方很有可能是日本國間諜潛伏在天津的秘密據點。”“你要做的就是盯在那裏,等到對方再次出現後,先摸一摸他們的底細。”“切記,這事一定要高度保密,你也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聽了這個任務,虎子是格外振奮,激情高漲,立即應道:“是,隊長!”虎子敬了個禮,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情緒,轉身就離開辦公室。就在虎子離開後沒有多久,安然敲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個信封,神情有些怪異地說道:“隊長,這裏有您一封信!”分明就是吃醋的表情,這個丫頭怎麽回事啊,再說我就是和你也是同事關係,你也不用這樣吧?“信?我的信?”江強挑了挑眉頭,抬手接了過來。


    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是寫給他的,隻不過不是信,而是一張邀請函,散發著淡淡香氣的邀請函,上麵寫著幾行清秀的小楷。江先生台鑒:小女江怡近日被南京國立中央大學錄取,值此小女中榜之際,為感謝江先生昨日出手搭救之恩,茲定於七月二日晚,在寒舍設下晚宴,略備薄酒,聊表謝忱。務請尊駕大駕光臨!落款人:赫連夫人。


    赫連夫人?江怡?拿著這張邀請函,看著右下角特意標明的地址,江強稍稍有點驚訝。沒想到啊,那個江怡竟然是赫連夫人的女兒?看來她實在是低調,一點都不張揚,要不然隻是憑著這個身份,給宋雲鶴幾個膽子都不敢那樣肆意妄為。畢竟那位赫連夫人在這個北平和天津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江強在上海的時候也曾有所耳聞。赫連夫人的閨名叫什麽,似乎沒人說得出來,大家都稱其為赫連夫人。據說她祖上是正兒八經的滿清正黃旗貴族,以前一直都待在東北。這不東北淪陷後,她就開始漂泊度日,前幾個月剛剛回到京城,然後短短數月之間,搖身一變就成了頗有名氣的貴婦人。據說赫連夫人結交的都是天津城內那些達官貴人,用往來無白丁形容是再確切不過了。


    雖說她是寡居,但非常潔身自好,也沒有傳出什麽玷汙清譽的緋聞來。相信應該是江怡回去說起這事,出於感謝,她才會特地給自己發邀請函。要不然以江強目前的身份地位,他自知不太可能有資格登得了赫連夫人家的大門。說真的,江強暫時對這種純粹客套的交際晚宴沒有多少興趣,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好好梳理梳理手頭那些案子。所以他直接就將邀請函塞進抽屜,抬頭跟安然吩咐道:“通知一下,十分鍾後全隊開會,討論近期堆積的案子。”“是!”


    四通糧店。早早就來到店裏的宋福貴心裏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他也看不到過來對接的那個虎子現在人在哪,但知道隻要對方來了,自己發出信號,他肯定會知道。“快點來,快點來啊!”宋福貴心裏暗暗念叨。想到要是自己給出的消息並不能證實,那兒子就出不出來,他這個當爹的就心裏焦急。佛祖保佑,千萬要來啊!


    晚上,夜風習習,百姓們吃完飯後,就會坐在胡同口,三三二二聚在一起,拿個芭蕉蒲扇閑聊。雖說看戲聽曲逛窯子自然更享受,但要花錢不是,還是聊天最省錢。聊天的內容是五花八門,從天南到地北,從吃喝到玩樂,從前朝到如今,什麽話題都能談得起來。就是沒多少人願意在家裏待著,那多悶得慌!“呦,江爺,您回來了!”就在江強剛剛拐進景陽胡同,旁邊攤子的徐大衝就滿臉堆笑地衝他點頭哈腰,打起招呼。為了養家糊口,晚上他也沒歇著,賣的是小條餛飩。“老徐,來一碗!”江強這個人就是這一點好處,就是關心那些最基層的市民,從來沒有在他們麵前擺過架子,還有就是能關照的一點就會關照,這個也是他以前多年的做法,就是在前世也是一樣,還有就是江強這個人從來不到大酒店吃飯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己才會去。


    “好嘞,江爺您先坐,稍等片刻就好!”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江強給徐大衝一支煙順便和徐大衝閑聊起來。徐大衝猥瑣的點燃煙,知道江強對小道消息比較感興趣,徐大衝就絮叨起來。“唉,江爺,現在這世道真是亂啊,前些時候又來了不少逃難的,據說都是從東北那邊過來的,那幫遭天殺的鬼子,真是作孽啊!”“對了,江處長,最近那個小鳳仙挺火,您去看過嗎?”“聽說老寧家正準備賣房子呢,他們全家想要去香港生活,估計以後也不會回來了。”江強接過下好的小餛飩,吃了兩口,隨意說道:“老徐,像你這樣擺攤賣小吃的,你應該認識不少吧,最起碼咱們巷子周圍的你都認識吧?”“認識,都認識!江爺,周圍一片的我都熟。”徐大衝的性格就是這種自來熟,在底層很吃得開。“嗯,這樣啊!”江強眼珠微轉,從兜裏掏了十塊錢法幣。


    “江爺,您這是幹什麽?您來吃碗餛飩是給我麵子,還給什麽錢,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上次要不是您出麵,我還得給那幾個無賴交份子錢呢!”徐大衝是連連擺手推辭道。“給你,就拿著!”江強沉聲說道。“可是,江爺,這……這也太多了吧!”徐大衝還是不敢收,一碗小混沌不過一毛錢,這十塊錢,夠自己賣一百碗了!“這錢也不是白給你!我看你對那些小道消息都挺關注,所以這錢你拿著,以後注意幫我留心,有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及時告訴我。”江強跟著說道。皇帝不差兵,既然要人辦事,那自然是要給點甜頭,否則就算憑著自己的身份去壓,人家也辦得不痛快。皇帝不差餓兵,既然要人辦事,那自然是要給點甜頭,否則就算憑著自己的身份去壓,人家也辦得不痛快。這是讓自己當個包打聽嗎?徐大衝也不傻,立即就明白了江強的意思,心裏也是頗為激動。


    要知道他不過就是個擺攤的,算是天津城的底層一員,每天辛辛苦苦奔波忙碌,也不過就隻能混個一家老小。一旦遇到什麽事情的話,他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但若是有江強給他當靠山,這種情況立刻就會發生改變,也算是個有主子的人了。俗話說得好,打狗還的看主人呢!有江強在,那些潑皮無賴誰還敢隨便欺負他呢?別覺得比喻粗俗,越粗俗越現實。“江爺,既然您看得起我徐大衝,那您吩咐的事兒,我一定給您辦妥當!這錢我不能要,您還是收回去。”徐大衝壓低聲音興奮地說道。“別囉嗦,給你就拿著!這算是活動費,跟人打交道,難免要有花錢的地方。隻要事情辦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江強不耐煩地說道。“是是是,謝謝江爺,謝謝江爺!”徐大衝連連點頭接了過去。“好好幹吧!”撂下這話,江強三口並做兩口吃完了餛飩,揮揮手走進了胡同裏。


    今天之所以會和徐大衝提起這個,倒不是他一時興起,而是他早就謀劃來做這件事兒。這年頭可沒有什麽監控探頭,竊聽裝置也沒那麽先進,所以打聽消息還是需要人去做。而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像徐大衝這些做小買賣的底層人物都不會消失。他們就像是一顆顆釘子,會釘在天津城的大街小巷,誰要是能將他們都整合起來,絕對是一股無形而巨大的力量。這就是江強想做的。擺攤點的!拉黃包車的!賣報紙賣香煙的!走街串巷收破爛的!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都在江強的考慮之中。


    他會物色一些合適的人選,將其發展成為自己的包打聽,爭取在戰事打響前,在天津城內建起一個大大的情報網。這個情報網一旦形成,今後絕對會派上大用場的。


    初升驕陽躍上天空,綻放燦爛光芒,驅散了漫天夜幕,新的一天開始了。在去警察局的路上,江強順便辦了兩件事。第一去訂購了五台最新型的德國徠卡iii照相機,以及洗照片需要的材料,這東西以後肯定會用到。第二個買了幾套服飾,有西裝有長衫,有皮鞋有領帶,當然還順便買了幾頂帽子,這樣的搭配多多益善。反正他現在不差錢,不花白不花,尤其是手頭積蓄的法幣,趕緊花了才是正途,隻需要留著大洋美元加小黃魚才是硬通貨。辦妥這些,江強這才去了警察廳,一天的工作正式開始。很繁忙的一天,很充實的一天。晚上還沒有到下班的時候安然已經在門外等了很久,江強說,“安然這不都下班了,你還不回家在這裏幹嘛呀?”安然說“我想請江大哥一起吃一頓飯,難道不行嗎,怎麽江大哥就這麽瞧不起小女子,”江強搖搖頭看著安然說,“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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