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


    下相縣城被身披黑甲的秦卒控製,四處城門都落入秦軍手中,當城牆上飄揚的赤色楚旗被刀劍砍斷,黑色的秦旗重新插上去後,這一次由項氏領導的謀逆之戰宣告落幕。


    項氏兄弟早上出兵,下午兵敗,晚上自殺。


    其速度之快,震得滿城之人恐懼加膽顫。


    武功侯趙佗一千打三千,勢如破竹,天下無人能當也。


    城中大族那些主事的老者,更是膝行至趙佗麵前,不住叩首哀求道:「君侯,君侯。吾等各宗族是被項氏用刀劍所逼迫,實則沒有一絲背叛謀逆之心啊。吾等巴不得項氏死絕,荊楚永滅,吾等永世都為大秦子民。


    「還望君侯體察,吾等絕無造反謀逆之心!」


    「項氏歹毒,吾等都是被他們逼迫的啊!」


    除了下相城中的各宗族外,滿城黔首庶民也都恐懼的望著這支新入城的秦軍,一個個惶恐不安,生怕遭受株連。


    這一切,趙佗自然是看在眼中。


    「項氏勾結逆賊張良,行謀逆之事,我已知之,陣戰時我便說過,此戰隻誅項氏及其同黨,被裹挾者不在誅殺之列。」


    「一切如我之前所言,斬項氏一人者,可抵從逆之罪,赦免不究。其餘被裹挾者,因戰場反戈之舉,可按律法從輕處罰。」


    趙佗開口,定下了此事基調。


    這一次項梁舉旗造反,是秦國統一以來的第一遭,有著極其重大的影響。


    六國遺民盡數在看著這裏,所以怎麽處置這些造反者,就顯得十分重要。


    如果換成李斯這種法家來,不說屠戮所有,但全部貶斥為刑徒和奴隸怕是少不了的,他們要以此來威懾天下,讓天下所有人看看反賊的下場。


    趙佗並不認可這樣的做法,因為現在的情況和秦末並不相同。


    皇帝這兩年大興土木四處開戰,讓黔首疲於奔命。但還沒有到***的地步,加上秦國官府統一後在諸侯故地推廣漚肥法,曲轅犁,麵食等東西,使得黔首們比曆史上的生活還是要好那麽一點點的。


    在這種還能活下去的情況下,大多數黔首並不想造反他們隻是被那些心懷反意的逆賊所裹挾罷了。


    如果全部給予重罰,那麽日後再發生這種叛亂的事情,被裹挾的黔首為了不重蹈這些「前輩」的覆轍,恐怕就隻有鐵了心跟著叛賊一路走到底。


    所以趙佗認為隻誅首惡,戰場反戈者赦免輕罰比較好,對叛軍進行內部分化,給予那些被迫從逆者活命的機會。那麽今日發生的小原之戰,楚軍內部混亂,自相殘殺的場麵就會不停的重演,對平叛大有好處。


    此刻,聽見武功侯之語,下相之人盡數鬆了一口氣。


    不死就好啊,哪怕罰錢受刑,但好歹是能保住性命了。


    甚至還有人暗暗期盼上了戰場的親人,能夠趁亂殺一個項氏子弟,以抵免從逆的罪責。


    「君侯仁德!」


    「君侯大恩,吾等永世不敢忘!」


    在下相人的感恩戴德中,處理政策的趙佗,直奔已經被秦軍控製的項氏宅邸而去。


    這時刻,項氏府邸早已被秦軍占領,府中所有的項氏族人和奴婢、仆從全都跪在地上,埋著腦袋瑟瑟發抖。


    趙佗看了這些俘虜一眼,見基本都是老弱婦孺,便不再感興趣。


    被裹挾的下相青壯還可從輕處罰,但項氏的族人可就沒有這個待遇,換成誰來當政,都會對其進行族滅。


    「君侯,我已找城內其他宗族的人看過,這兩具屍體確實是項梁和項纏。」


    趙廣指著擺在府邸正中的兩具屍體,向趙佗報告。


    趙佗點了點頭,他這一次來,正是要親眼確認項氏兄弟的身死。


    項纏也就算了,這人在曆史上名聲不太好,是個類似二五仔的家夥,能力不算出眾。


    但項梁可不一樣,這是個真正的人物。


    在秦末戰亂中,此人帶著項羽起兵江東,北上兼並秦嘉、景駒之軍,又複辟楚國,擁立懷王。其北救齊魏,在東阿城下大破章邯率領的秦軍,打的章邯狼狽西逃,項梁之名威震天下。


    不過項梁最終敗在了自己的驕橫下。.


    他戰勝之後,驕心大起,輕視章邯等秦將,被章邯抓住機會盡數調集秦軍,夜襲楚營,最終秦軍在定陶將項梁斬殺。


    以此來看,項梁的軍事能力無疑是很出眾的,這也是趙佗一直記掛在心裏的人物。


    看著地上那具三十餘歲的男子屍身,趙佗搖了搖頭。


    這就是起事的時機不對。


    現在才是秦始皇二十八年,項梁年紀不大,從來沒有上過戰場,能力自然不可能和秦末那會兒相比。再加上這支叛軍起事突然,內部混亂,全是些沒經過訓練磨合的烏合之眾,被秦軍一擊而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沒想到啊,張良這一次刺殺,反倒讓我將項氏提前翦滅。」


    趙佗無奈的笑了笑。


    他收回目光,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些項氏族人,徑直向趙廣問道:「項襄何在?」


    趙廣應道:「正押在府外。」「走吧,我還有些話問問他。」趙佗轉身,向外走去。


    根據情報,這一次下相叛軍中,項梁和項纏是領頭者,其下地位最高的則是項籍的從兄項聲和項襄。


    項聲指揮騎兵在戰鬥開始沒多久,就見勢不妙騎馬逃跑。


    而項襄指揮弓弩手,跑的不及時,被秦軍當場擒獲。


    當時趙佗還要趕路,前來攻取下相,來不及審問,就讓人押在後麵。如今項纏和項梁已死,項聲騎馬跑了,項氏府中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想來也問不出什麽消息,趙佗自然是將目光落到被擒獲的項襄頭上。


    不一會兒,趙佗就見到了一個被五花大綁,滿身是血的項氏子弟。


    「趙佗!你這女幹賊,惡賊,我恨不得食汝肉,寢汝皮······嗚······」


    項襄大概二十歲左右,見到趙佗走來,從服飾上一眼就看出了身份,立刻破口大罵,隻是他沒罵上兩句,就被身後的秦卒死死按在地上,嘴巴直接杵到了地麵。


    趙佗淡淡一笑,作為勝利者,他自然不會被這種敗者的辱罵氣到,也不想多繞彎,直接問道:「項籍現在在哪裏?」


    秦卒們將項襄提起來,好讓他回話。


    項襄紅著眼睛瞪視趙佗道:「你想找項籍?那你就去死啊,你死了就能見到他了!哈哈哈你趙佗可真是天下名將,連死掉的孩童都不放過,我呸······」


    趙佗笑了笑,對旁側的趙廣道:「對付這種不願說實話的人,我軍的傳統你是知道的吧。」


    「明白。」


    趙廣應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從君侯鼓弄出了那種刑罰,他就再也沒見過真正能守口如瓶的人。


    「翻過來,用布澆水,用血水。」趙廣想到剛才項襄的辱罵,讓人在水刑裏用血水澆蓋,這威力又要再上一層。


    當然,若是再極端一點,甚至還可以用尿液和糞水來實施,那種刑罰足以讓英雄下跪,折股求饒。


    果然,項襄的骨氣還沒扛住一刻鍾,就徹底崩潰了。


    當滿是血水的布片被揭開後,他一片大口咳嗽著,一邊老實的供出了趙佗想知道的所有信息。


    「之前皇帝遷徙諸田


    和韓、魏宗室進入關中,又修建六國城,項梁便知道我們項氏很有可能也在遷徙之列。」


    「項籍年歲不大,但性格容易魯莽衝動,又因為令······因為項燕和項渠之死,讓他對大秦充滿怨恨,項梁擔心項籍被遷入關中後惹事,又想著在六國故地為我項氏留一支血脈,就讓人在外溺死了一個孩童,與他替換,讓項籍詐死脫身,如今應該是在景同將軍處。」


    項襄說完,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項籍果然沒死,我就知道這位赫赫有名的西楚霸王,怎麽可能生病天折。」


    想到項襄最後的那句話,趙佗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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